聽到客廳傳來動靜，她連忙拿碗將面盛出來，又用甜辣椒和各色餡料精心裝扮一方，勉強還算秀色可餐。她將手洗凈，又扯了一張紙巾擦乾，接著曲璟尤為她貼上創可貼，又自己將面端到餐廳。

「吃吧。」她坐在曲璟尤面前，輕聲催促她。

「老師不吃嗎？太多了我也吃不完，可以分你一點兒。」

「我不用，我八點才吃晚飯，都還沒消化完呢。」

她點點頭從善如流，夾起一筷子麵條，遞到唇邊輕輕乎了乎，然後才送進嘴裡。她進食的模樣很是斯文，神情平緩慢條斯理，古流方看著隻覺得甚是歡喜，連片刻也捨不得移開視線。

「老師不是說有事要跟我講？」吃了幾口後她問道。她甚至有點懷疑她是不是又跟之前幾次一樣，只是隨便編個理由騙自己過來。

「你先吃，晚點我再告訴你。」

這事說起來確實也有夠噁心的，她怕太早說出來會影響她的食慾。她握著手機百無聊賴亂點，不經意看到曲璟尤的名字，心念一動，將「小璟」兩個字刪掉，然後輸入「瀆職的消防員」六個小字。

寫完之後她頗為滿意瞧了瞧，覺得這個名字簡直不能更貼切了。曲璟尤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隻管點火不管滅火，這樣下去自己遲早給憋出病來。

「我快吃完了，現在能說了嗎？」

古流方掃了一眼她面前空了三分之二的碗，輕嘆一聲，盡量讓自己的情緒聽起來不那麼沉重。她將事情長話短說告訴她，省略了一些部分，結果對方聽完後卻大吃一驚。

「你也知道這件事了？」

「也？」她重複道，片刻後意識到什麼，猛然抬眸看著曲璟尤質問，「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但卻沒跟我說嗎？」

「沒有，」曲璟尤見她這樣有些著急，慌忙擺手否認，半真半假撒了個謊，「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正在糾結要怎麼跟你說。」

她聞言擺擺手，出言安慰道，「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背後是人是鬼我很快就能查出來。」

「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誰。」

「你怎麼會知道是誰？」

曲璟尤低下頭，猶豫了好一會，雙眸不安地一直眨啊眨，最後還是決定如實相告。為了避免惹得老師大動肝火，她刻意把對方用詞極其惡劣的部分用類似的中性詞替換，也沒有說他最後提的無恥要求。

「豈有此理！」她怒目圓睜拳頭緊握，潔白手背暴突的青筋足以透露她此刻的震怒。「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不想活了，他要真敢這麼做我明天就找人弄死他。」

語罷，她忽一抬頭，在曲璟尤震驚的眼神中看到了那個幾乎失去理智的自己，驚覺自己失言，立刻放緩了情緒沖她道歉，「對不起小璟，我剛剛有點太激動了。但是你放心，我會妥善處理這件事的，你隻管好好上課。」

她微微點頭，但面上還是掩不住憂心忡忡。古流方情緒也不太高，剛剛曲璟尤的轉述讓她火冒三丈，到現在也沒有平息下來，所以一時間也想不出合適的話去安慰對方。

她悶悶地將餐桌收拾乾淨，因為手受傷所以決定把碗筷留到明天再洗，曲璟尤撩起袖子要洗也被她打發走了。休息一陣後，兩人簡單洗漱，然後一起躺到床上。

因為有煩心事，這回曲璟尤雖然就近在咫尺，卻也沒有讓她心猿意馬。她從背後貼上去，心裡惦記著剛才的事還有些愧疚，小聲問道，「我可以抱你嗎？」

曲璟尤遲疑了一會，終究還是以一種友好態度默許了。她欣喜地撲過去摟住她，鼻子湊到她脖間，沉醉地嗅了嗅。她身上有一種淡淡清香，很好聞，她每次只要一嗅到這種味道就覺得安心無比，連睡眠都更香了。

「老師。」她輕輕叫了一聲，卻又沒了下文。

「怎麼了？」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嗯，問吶。」

「最開始的時候。老師不是明確說絕不會喜歡我這種人嗎，為什麼後來又……」

「我這才說了一次不喜歡你就當真了？那我之後沒臉沒皮說了那麼多次喜歡你也沒見你上心。」說到後面這句她的語氣不免有些幽怨。

「我一直以為像老師這樣驕傲的人，是最不屑與口是心非的。」

「對別人當然不至於了，但你是例外。」她圈著曲璟尤的懷抱緊了緊，彷彿唯恐她會逃開，她將唇貼到她耳邊，鄭重而又深情，「你是我的怦然心動，也是我的口是心非。」

曲璟尤的心猛地劇烈跳動，黑暗之中尤顯清晰。她用手肘向後推了推，但其實根本就沒用力。「太肉麻了。」

「就是要這麼肉麻。」古流方威脅她，「你可別忘了我的本職工作是語文老師，你要是再敢像之前一樣對我的喜歡視而不見，我就每天對你說一百句這樣肉麻的話，遲早肉麻死你。」

曲璟尤被她逗笑了，嬌嗔一句，「幼稚。」

「我樂意。」

「那老師到底喜歡我什麼呢？」她又問道。

「我哪知道啊，」她自嘲道，「我要是知道，也早就找出不喜歡你的法子了。你以為我願意在你對我愛理不理的時候眼巴巴跟在你身後嗎？我那是沒辦法，只要一看到你，我就情不自禁想向你靠近。只要一看到你，就想像現在這樣把你摟進懷裡，揉進心裡。你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覬覦。」

曲璟尤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她說的每一個字，唯恐有任何一處遺漏。她緊抿著唇，眼皮微微一闔，眼淚無聲滑落。但她控制的很好，沒有讓身後的人察覺。

「可能是上輩子欠了你的吧，所以這一生活該伏小做低來還給你。雖然在碰到你之前也經歷了一些人和事，但兜兜轉轉最後不還是栽你手裡了嗎？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中有很多錯誤，但遇見你以後，這些錯誤已無需糾正。因為，你就是我人生唯一的正確答案。」

曲璟尤的身體不可抑製地顫抖，古流方察覺了，更用力抱緊她，幾乎要將她鑲嵌進自己的身體。

她將身子朝上挪了挪，溫熱的唇貼著她的脖頸一路流連，忘情地和她親密。不能抵死纏綿，就只能用這種耳鬢廝磨的方式來稍稍澆滅心中的□□。

「小璟，我喜歡你。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放開你，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永遠保護你。我才不會讓你成為我的過去式，我要做你一輩子的進行時。」

說完，她輕笑一聲，深情款款中又帶了點胸有成竹，自信滿滿的魅力讓人無法抵抗。

她靠得太近，說話間綢緞一般光滑的秀髮不斷搔著曲璟尤的脖子，後者很癢卻又躲無可躲。自然，比頭髮更讓她意亂情迷的是她身上的馥鬱芬芳。

她印象中第一次嗅到這抹氣息是八月的某個雨天，那天她不湊巧淋濕了，老師不由分說將她帶回宿舍洗澡換衣服。自那之後，她對這種味道越來越敏感，有時候甚至不用和她靠得很近也能聞到。

她不得不承認，這玩意看似平淡無奇卻有蠱惑人心的魔力，每次只要有它的出現，總會致使自己做出和理智背道而馳的決定。就像眼下，它化作風將自己縈繞，不過是片刻失神，自己就做出了不可挽回的舉動。

她猛地扭過頭扎進老師懷裡，頃刻間淚如雨下，後者像是在等待她的妥協，在她舉手投降的同一時刻死死抱緊了她。她忽然明白了，那一次又一次讓她和理智背離的，並不是神秘香味，而是每個人獨一無二的荷爾蒙。

每一個人都在時刻散發自己的荷爾蒙，但只有遇到對的人，對方才能捕捉。而別的人，則會把它當做世界上任何一種微不足道的香，自然而然忽略。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她在心中大聲疾呼，但嘴巴卻被涕淚堵住，無法向眼前人表達。

老師是太陽，而她是向日葵，她遲早要迎向她，這點根本毋庸置疑，她早該明白的。

她是她賴以生存的光，是她不可更改的宿命。向著那道光，她擁有了乘風破浪的勇氣。為了那道光，她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