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逗你的，跟我結婚又不是下地獄，看把你嚇得。"她端起曲璟尤的碗替她夾好菜，又塞回她手裡，"來，吃飯，吃飽了我們之後還有活動。"

曲璟尤接過碗，心事重重，"那明天怎麼辦要是我不回去他該不會真的發神經去報警吧"

"報警立案要人失蹤48小時以上，他剛剛才和你通過電話，如果他明天去報警就是報假警，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

她登時雀躍，"那你的意思是明天我們不用回去！"

"看得出來你確實很不想回那個所謂的家……"

"那裡已經不是我的家，從明天開始，就會徹底成為別人的家。"

上一秒還歡呼雀躍的臉下一秒又黯然了，突如其來的轉變看得人心疼。古流方在桌子下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忽然問道，"那我可以給你一個家嗎"

曲璟尤側頭看著她，心裡柔軟一片。她輕輕一笑，手回握住老師的，"當然可以，老師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搖搖頭，目光堅定又真誠，"我的意思是，你搬出來和我一起住。"

"啊"

"我說，我們同居吧，讓我照顧你。"

曲璟尤呆若木雞，含住嘴裡的時蔬都忘了嚼，模樣看起來十分滑稽。

"幹嘛這麼震驚，平常周六日你不是都是住在我那嗎，現在就是每周多住五天罷了。"

"但那意義不一樣。"她將碗筷放下，雙手揪在一起

"我知道，所以我現在在徵求你的意見，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我不會強求。"

"我不是不願意，只是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決定，我要好好考慮一下。"她明白，搬出來不只是換個地方住那麼簡單，在某種程度上，這意味著和父親徹底決裂。

"你吃飽了嗎"

"飽了。"

"那我們換個地方坐會吧，這裡太吵了不適合交談，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曲璟尤點點頭。結帳之後，兩人在街上溜達了一陣，最後找了一家看起來門可羅雀的咖啡店坐下來。這裡人少，咖啡的味道想必也好不到哪去，但恰恰適合深談。

"兩位想喝點什麼"侍者微笑著迎上來，俯身將菜單遞給古流方。

"一杯焦糖瑪奇朵一杯美式，謝謝。"她隨意掃了一眼就直接點了。她喜歡幾乎所有甜的東西，曲璟尤卻並不喜歡甜食，唯獨旺仔牛奶除外。

"好的，兩位稍等。"

"別那麼緊張，我只是想換個安靜的地方我們好好聊聊。"等店員離開之後，古流方率先打開了話題。她俯身向前，雙掌包裹住曲璟尤的兩隻手，溫柔地搓了搓。

"嗯。"

"你應該也猜得到我想跟你說什麼吧。"

曲璟尤點頭默認。"應該能猜到一些吧。"

"我們兩人之間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你有考慮過嗎，等他們兩結了婚，再等過幾個月孩子生下來，你在那個家就更加沒有立足之地了。"

曲璟尤嘆了口氣，埋下頭沒說話。

"我並不是要挑撥你們的父女關係，因為我也明白，父母和孩子之間不管再怎麼樣都有根線牽著，外人哪怕是出於好心想要斬斷它也是不現實的。"

"你不是外人。"她猛然抬起頭，望向對方的眼神灼灼如火。

古流方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好，我不是外人，我是內人行了吧。言歸正傳，你們的父女關係本來就不見得有多好，再加之那位也不是省油的燈，你想過你以後要怎麼跟他們相處嗎"

"我也不知道，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還記得你那次從家裡跑出來我跟你說過的話嗎既然家長都不能對孩子負責，那孩子為什麼非得要對家長負責呢有的時候，該捨棄就要捨棄，不必什麼都往自己肩上扛。"

"但她畢竟是我爸爸。"

"我明白，所以為了你能健康快樂成長，我只是讓你搬出來和我一起住，並沒有要你和他斷絕關係。你現在還小，稚嫩的肩膀承受不了過多的重擔，而他又正值壯年，照顧自己根本不成問題。如果你想盡孝，回報他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等你長大，等他老了，你有的是機會。"

"兩位的咖啡到了，久等了，請慢慢品嘗。"侍者將咖啡擺到她們各自面前，略微欠身，然後轉身離開。

曲璟尤端起咖啡微微抿了一口，壓根沒嘗出味道，彷彿只是焦慮之下下意識的動作。"可是那個女人，我總擔心她真的會對他不利。"

"寶貝，你雖然才智過人，但有的時候真的很傻很天真。你上回發現那份投保書只能說明她對你爸爸沒什麼真情實感，並不代表她真的可以對他怎麼樣。首先，東西你已經撕了，她如果想故意製造意外騙保，就必須另外再買一份保單。但是像這種情況她是很難再買成功的，因為保險公司也不是傻子。"

"其次，這麼重要的東西她居然沒有好好收起來，而是放在你家裡還無意間讓你看到，就說明她雖然善於偽裝但智商真的不怎麼高，根本不具備籌謀一場人為意外的縝密心思。"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不然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嗎既然你父親都已經決定開始新生活，那你是不是也應該向前看呢"

"說了那麼多老師其實就是想騙我跟你一起住吧。"

"喂，你那種看透一切的表情是什麼意思再者說了，跟我一起住我還每天好吃好喝伺候你，難不成還委屈你了"

"好吧，"她點點頭，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這回總算是品到了醇香，於是她又接二連三喝了好幾口，越喝越上頭。"不過我要怎麼跟我爸爸說呢總得有個理由吧。"

"他不是明天結婚嘛，這樣，我們買明早的機票回去，趁著他們中午不在家，我們先去你家把你的東西搬到我那，等晚上他回來後你再找時間跟他攤牌。你就說現在臨近高三學習壓力特別大，所以跟幾個同學一起在學校旁邊租了房子，這樣更方便學習，以後要是沒什麼特別的事就不回去了。"

"這麼說他會答應嗎"

"他答不答應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有做你自己的決心。你是個有自由意志的人，不是他希望你怎麼樣你就得怎麼樣的。再者說了他有什麼理由不答應，說句不好聽的，最近他巴不得你不在都不一定。"她聳聳肩，一副"你還真別不信"的表情。

"可是最近畢竟是過年啊。"

"要不怎麼說你到底是小孩子呢，新婚燕爾的誰管它過年還是過節明天如果換做是你和我結婚，別說過年，天塌了我都能一笑置之你信不信。"

曲璟尤啼笑皆非斜了她一眼，傲嬌道，"你又滿足跑火車了，誰要跟你結婚。"

她發揮一貫的厚臉皮作風，得意洋洋，"管她誰想跟我結婚，反正我隻想跟你結婚。"要不是曲璟尤現在還未成年，肯定早就已經直接讓她捆到那些個同性可婚的北歐國家把證領了。

"可是我們原本買的是後天的機票，現在這種時候應該很難改簽吧。"

"沒事，改簽不了就升艙，白白送到航空公司手裡的錢他們不可能不要。"

"那會很貴吧"她怎舌。頭等艙什麼的她只在電視裡看到過，放到自己身上簡直想都不敢想。

"我樂意，一想到小璟要脫離苦海重獲新生，再多花十倍的錢我都樂意。"

年少時她也曾天真的視金錢如糞土，開口閉口就是理想志向，直到畢業後經歷了社會的毒打，才明白錢這種東西到底有多重要。也是從那之後她有了攢錢的意識，謝天謝地，要不然今天她也沒底氣對曲璟尤說這種豪言壯語。

"又下雪了。"曲璟尤仰頭望著窗外好似柳絮飄飄的白雪，癡癡呢喃。

夜色漸濃，街上暖色的路燈漸次被點亮，雪絮絮而下，在隻為它們存在的鎂光燈裡，綻放獨特魅力。

"走吧，去雪街踩雪。"古流方站起來，朝曲璟尤伸出手掌，莞爾一笑，"我的公主殿下。"

"好。"她起身，將手放進她手心，笑容清甜如糖似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