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心放低,腰背挺直,擺腿,搓雪,只要動作到位,所有問題都會迎刃而解。這20米的坡度並不算陡,只要小心些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況且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容不得她躊躇不前。
所幸,開了個好頭,所以接下來的一路都比較順利,腳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滑出來的步伐簡直讓她自己都難以置信。雖然離行雲流水還差的遠,但是這種逆風而行飛一般的感覺,也讓人不由得小小驕傲。
「小璟加油。」老師站在終點朝她張開懷抱,「只差一點點了。」
五米,兩米,一米,到達終點,兩人迫不及待抱了個滿懷。
「小璟真棒,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
「好了,那麼多人呢,抱一下就好了,放我下來。」
「怎麼,不滿意老師給你的獎勵?親親抱抱舉高高不好嗎?」
「親什麼親,羞不羞啊你。」
「我就不放。現在知道羞了,早上也不知道是誰沒臉沒皮對我上下其手,哼。」
「再不放我咬你了。」
古流方:……
「怎麼樣,滑雪其實很簡單吧?」
「還好,沒有想象的那麼難。」曲璟尤邊練習邊回了句,興緻很濃厚的樣子。
她扭頭望著曲璟尤咧嘴一笑,眼底的寵溺結成密密麻麻的網,被她這麼溫柔望著的人根本無處可逃。「你如果喜歡的話,以後我每年都帶你來。」
「好啊,每年都來。」
「伸手幹嘛,忘了我跟你說的手要自然垂放在身體兩側嗎?」
「就牽手啊。」曲璟尤嘟囔一聲,不自然將臉別到一邊,假裝在看風景。
她故意裝作不懂她的意思,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反問,「你都會滑了為什麼還要老師牽?」
「滑的好了,就不能牽你的手了嗎?早知如此,還不如不要那麼早學會。」
「這就委屈上了?」她摘掉手套,捏了捏曲璟尤粉紅的小臉,又揉了揉,想將那份委屈巴巴揉散。「那剛才幹嘛不讓我多抱一會兒?」
「那樣抱著轉圈圈很奇怪,別人看了不知道會怎麼揣測我們的關係。但是牽手沒關係。」
她聳聳肩,一副「話都讓你說完了我還能怎麼辦呢」的表情,旋即牽起曲璟尤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再滑一會我們去看霧凇吧,這裡的霧凇也是一絕,成林成片大氣磅礴,別的地方是看不到的。」
「好。」
「中午想吃什麼?」
「還不知道這裡有什麼呢。」
「也是,那就到時候再看吧,隨便點幾個特產菜也差不離了。」
天地間蒼茫一片,極目遠眺也望不到盡頭,滿眼只有晶亮的白,在讓人大飽眼福的同時,似乎也洗滌著人們疲憊不堪的那顆心。
「總感覺這裡的時間過得好慢,時間好像被凍住了,一分一秒就像一天一夜。」
曲璟尤用掌心接住一片飄飄而下的雪花,湊到唇邊吹了吹,它便又輕盈飛揚起來。她仰頭望著忽然飄落的漫天細雪,清麗面龐上笑容乍起,與這出塵拔俗的雪景倒是絕配。
「慢一點不好嗎?」
「好啊,怎麼會不好,我巴不得一天就是一生。」她扭過頭,眼睛發亮,「老師聽說過一個傳說嗎?」
「什麼?」
「傳說,兩個彼此心悅的人手牽手在漫天大雪裡行走,一邊走一邊虔誠祈願,那她們就可以一起白頭。」
「聽過,」她偏過頭,兩人四目相對,「而且我相信,不管以後一起走到哪裡,我們都會白頭偕老。」
小飯館裡。店內坐的看樣子以外地遊客居多,不過氣氛十分熱烈,三五人一桌,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紅彤彤的臉上洋溢著發自內心的大笑。桌上佳肴色香味俱全,所有煩惱和苦痛似乎也隨著騰騰熱氣一併消失,飛到九霄雲外。
古流方點了個當地有名的大亂燉和當季時蔬,還有兩瓶店主自製的佳釀,然後將菜單遞給曲璟尤。「你自己看看想吃什麼,隨便點。」
「這個,還有這個。就這麼多吧,太多了我們兩個也吃不完。」她將菜單遞給服務員,微微一笑,「謝謝。」
「這裡好熱鬧,大家看起來都很開心的樣子。」等服務員離開後,曲璟尤撐著下巴四下打量著店內的食客。
「出來玩當然開心啊。人不能老是綳著,該放鬆的時候就得放鬆,不然容易憋出毛病。再說了酒啊肉啊的都會激發人最原始的慾望,想不開心都難。」
曲璟尤點點頭表示贊同。人其實都是環境動物,特別容易被環境影響,如果周圍的人都不開心,那你也會跟著情緒低落,反之,如果身邊的人都很快樂,那你也會莫名其妙興奮。
兩人又天南地北閑聊了一會,後廚的速度還算不錯,菜很快就上齊了。滑了一上午的雪畢竟體能消耗極大,眼下乍一看還真是食慾大增。
「來,」古流方倒了一小杯酒遞給曲璟尤,半哄半勸,「天氣怪冷的,喝點酒暖暖身子。」
曲璟尤:「……你還真的是很喜歡給未成年人灌酒。」
「我以前有灌過你嗎??」
「沒有嗎?第一次去宿舍吃飯的時候你就灌我。」
古流方露出思索的神情,將記憶翻了一遍,也不知道是真沒想起來還是不願意承認。「算了,想不起來了,不過這都不重要。反正我是不會讓其他未成年人喝酒的,因為我沒法對她們負責。」
……說的這好像是多大的殊榮似的。
「來,多吃點菜,你現在還在長身體,營養方面可不可能馬虎。」
「唔,夠了夠了,再多你要撐死我啊。」
「怎麼能是撐死你呢,明明是愛「死」你。」
曲璟尤哭笑不得,懶得跟她貧嘴,低頭認真吃飯,剛吃了兩口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放下碗筷掏出手機,來電顯示是「爸爸」。
她表情驟變,豎起食指對著面前的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有點忐忑按下了接聽鍵。「喂,爸爸。」
「你在哪呢?為什麼還不回家?你翅膀硬了是不是?」那邊的人也沒跟她寒暄,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狂風暴雨的質問。
曲璟尤臉沉了沉,「我在外面吃飯。」
「我不是問你這個,放假了你為什麼不回家?今天要不是在路上碰到一中的學生,我都不知道你們已經放假了。我問你,你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爸爸,有沒有這個家了?」
「我難道連喘息一口的權力都沒有了嗎?我在學校每天廢寢忘食夜以繼日地學,現在終於考完了我想休息一下也不行嗎?又哪裡得罪你了?」
「你這是什麼語氣,啊?你知識都學狗肚子裡去了,有你這麼跟爸爸說話的嗎?」
曲璟尤拳頭緊握,氣息又急又粗,明眼人都看得出她離怒髮衝冠不遠了。
「怎麼了?」古流方放下筷子,用唇語擔憂地問。
曲璟尤閉上眼睛疲憊地搖搖頭,嘆了口氣,開口的聲音宛如機器一般沒有任何感情。「有什麼事你不能在電話裡說嗎?我現在在外面。」
「我不管你現在在哪兒,明天臘月二十九你必須給我回來。明天是我跟你勝雪阿姨結婚的日子,你這個做女兒的如果不在場,你讓我的臉往哪擱?」
時間彷彿瞬間靜止,曲璟尤握著手機倏然失去了反應能力,宛如雕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