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
他念誦的速度並不快,但每一個字,就好像有力量一般,一聲一聲在屋子裏回蕩。
屋裏明明沒有燈,但這一刻,似乎有光從裏面透了出去。
慢慢的,夜沐似乎安靜了一些,即便她表情還是很猙獰,但她原本緊繃的手,已經垂下去了。
而這時,無聲又靠近了一步,這一次,他站在了夜沐觸手可及的地方,夜沐只需要動動手指,他便必死無疑。
眼前明明是凶獸,而且還是一旦脫韁,便無法控制的凶獸。
但無聲看著她的眼神卻出奇的溫柔,因為他能看到,在夜沐可怕的眼神背後,潛藏著的清明。
在夜沐越來越平靜的呼吸中,他用最溫和的聲音繼續唱誦。
「……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
可就在他念到這一句的時候,夜沐突然將他抱住了!然後在無聲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狠狠的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這一口她咬得極狠!無聲悶哼了一聲,一動不動,若不是夜沐身高不夠,這一口,就應該是咬在他的脖子上的!
如果是脖子,無聲估計也就死了。
夜沐嘴裏發出「嗚嗚」的撕咬聲,雙手將無聲抱得緊緊的!
明明一塊肉都要被咬下來了,但無聲卻還是抬起一隻手,去撫摸她的發。
嘴裏的經文停頓片刻,繼續念道。
「……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因為夜沐用力了一下,無聲再一次倒抽一口冷氣,下一秒,他將手按在了夜沐頭頂,一種至清至柔的內力,開始倒灌入夜沐的體內。
她幾乎是立馬就鬆開了無聲,片刻之後,滿臉是血的她抬頭愣愣的看著無聲,除了那雙極其可怕的紅色眼瞳,她面部表情完全放鬆,像極了不諳世事的孩子。
無聲一邊疏導內力,一邊念誦經文,不過這一次,夜沐沒有咬他了,而且還在他的經文聲中,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只是這一次和以往無聲給夜沐疏導時不同,他臉上浮現出堅毅的表情,無盡的內力倒灌入夜沐體內時,他的臉色開始蒼白!
很久,或許只是一瞬,一道小小的女聲,打斷了無聲的念誦。
「可以了……」夜沐不知何時,已經恢復了神志,「可以了,不用再疏導,我已經清醒了。」
但無聲,卻沒有停下來。
「可以了!」夜沐有些急了,她想推開無聲,但她手中的鏈子嘩啦一響,將她的行動攔住了,而無聲,則是緊緊抱住了她!
不動用內力的夜沐,不是他的對手。
「別動。」
他壓抑著痛苦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夜沐有些慌了。
「你在做什麼?你停下來啊!」
無聲沒有回應,而是將她抱得更緊!
「我當年做錯的事情,我必須彌補。而我對你的虧欠,就讓我……用命來償還吧!」
「你……」
夜沐隻說了一個字,就被無聲伸手封住身體八個大穴!
她身體頓時不能動彈,而無聲飛身到她身後,手指輕點,引導她盤腿坐在,然後他也坐下來,從身後傳功給她!
他修鍊的是至清至柔的清心訣,與夜沐修鍊的寂滅神功,剛好是兩個極端,如果他想完全凈化夜沐體內的魔功,僅憑他現在的功力還遠遠不夠,所以,他還獻上了自己的生命力!
於是,在夜沐看不到的背後,無聲俊美的臉越來越蒼老,眉毛漸漸變得花白,他從來不在意自己的容顏,但也很清楚,他此時的模樣很醜,他不想被夜沐看到。
夜沐心慌不已,她想製止對方卻不能夠,尤其她發現對方竟然在凈化她體內的魔功,她慌了,大聲道!
「無聲,你難道不要命了嗎?!」她百年魔功,其實無聲能凈化的?他就算內力耗盡也不能啊!
可她動彈不得,而無聲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你應該聽陛下說了,你會有今天,都是我無聲,一手造成。」
「不,這不是你造成的!」夜沐迅速反駁他,「寂滅神功本就可怕,就算你當初沒有那麼做,我也未必不會變成現在的模樣。」
聽夜沐的語氣,竟是半點都不怪他,無聲笑了,即便他麵皮鬆弛下來,但是他此時的笑容依舊絕美。
「或許不是吧……可是為你而死,我甘之如飴……」
「無聲……」
「夜沐,你知道麽?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今生唯一認可的人,所以對不起你,我很難受,每一天,都在被自己的心譴責著。」
夜沐還想勸她,可無聲已經激發了寂滅神功,寂滅神功開始吸收無聲的內力,就像抽乾之前被她殺掉的那些人一樣,此時無聲,也在緩緩的,被她殺氣!
夜沐臉色煞白,因為寂滅神功一旦開始,她自己是無法停止的……
「無聲,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夜沐深深的閉上眼睛,「我從來不曾怪過你,你原本根本不用這樣做!」
她希望無聲活著,而不是死,她從來沒有想過要他死,即便墨臨淵說無聲對不起她,可她還是不忍心。
因為在她心裏,無聲還是那個會在她難受的時候幫她,會在她睡不著的時候,給她念經,會更她偷偷下山,一起打架的人,哥哥一樣的存在,不管他做了什麼,她從未想過讓他死啊!
眼淚不停的落下來,而身後,無聲的聲音卻出奇的輕鬆。
「小沐兒,你應該知道了我身世吧?其實,我很討厭這個身世,我從小就不明白,我為什麼一定要做和尚……」
他啞然笑了,「可是我父親是那麼喜歡我母親,他告訴我,我只能做和尚,因為我入世,很容易就會給我母親帶去災厄。」
他說到這,表情極其淒苦,眼前似乎回憶起當初,他父親同樣淒苦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