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 程奚知道了?”
辦公室內,陶時延與金坤一坐一站。金坤把白天找孟白的過程簡單複述了一遍,陶時延沒什麽耐心聽, 唯獨說到程奚知道木盒意義那一刻, 抬起了他那磕高貴的頭顱。
金坤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是的,他知道了。”
“孟白說的?”
“大概率是。”
陶時延皺了皺眉,他一直以為是盒子掉到水裡之後, 自己凶了程奚一句,才導致程奚偷偷跑掉, 對他越來越冷淡的。
現在想想,如果男生已經知道盒子的意義, 那為了少年期懵懂的感情, 去傷害當時已經算是“好朋友”的程奚,確實很傷人家的心。
看來得找個時間給程奚講講自己十一歲那年發生什麽了,雖然不是愉快的經歷, 但他喜歡程奚, 理應把自己開誠布公地剖給對方看。
而且他願意和程奚分享和自己有關的一切, 不做一分一毫的保留。
金坤把話捎給孟白的當晚,或許意識到此舉已經得罪陶時延, 孟白特意重新發了一條微博澄清, 說白天只是聽到老歌有感而發, 和陶時延程奚沒有關系。
好在能被營銷號帶節奏的只是小部分人,對於這種男人和男人之間捕風捉影的感情,大部分網友都持著理智吃瓜的態度,不站隊也不願意討論。
而且孟白手握好資源卻不珍惜,一直沒好好經營事業,導致比較糊, 沒多少粉絲願意真情實感的為他講話,這件事並未激起多大的水花,最後落得個不了了之的結局。
六月末,經歷了無數個不眠的夜晚之後,演唱會的日子逐漸臨近,終於到了驗收成果的那天。
S市體育館後台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道具組道具組,請確認道具的使用情況!”
“泡泡機到位了沒?試開一次看看效果,注意不要弄濕舞台地面。”
“我靠,我的別針怎麽找不到了!有人看見……對,就是這個,給我給我。”
“程老師,來化妝間做造型咯~程老師……程老師?我的媽呀程老師不見了!小濤哥,快幫忙找找……”
演唱會的主角當然不會跑,此時程奚正站在衛生間,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深深呼了一口氣。
三年艱苦的練習,加上一年半跑通告跑到腳軟的非人生活,被誤解、被鍵盤俠無中生有、受累、挨罵,全都是為了這一天。
即使心性堅韌如程奚,也忍不住有些緊張。
擰開水龍頭衝了把臉,冰冷的水溫稍稍壓下些許焦慮感。他又就著洗乾淨的手喝了幾口,冷水滑進喉管,終於讓他恢復了幾分鎮定。
“程兒,你在裡面嗎?”
是趙小濤的聲音,程奚擦擦臉拉開門:“剛才洗臉來著。”
見人沒跑,趙小濤松了口氣,跟在他身旁邊走邊說:“直接去化妝間吧,Andy叫你做造型來著……對了,我看你午飯沒動,一會兒還有兩次帶妝彩排,再不吃沒時間了。”
“我不餓,”演唱會五點正式開始,現在是下午兩點,程奚搖搖頭,“等等再說吧。”
雖然上次Andy給他選了件“有傷風化”的演出服,但不可否認的是效果相當不錯,於是這次趙小濤假裝沒看見程奚的抗議,仍然選用Andy的團隊來負責整場演唱會造型。
化妝台上,大大小小的護膚、底妝鋪了一桌面,Andy的助理正在清理化妝工具,Andy本人則在塗唇蜜。
見程奚進來,他從鏡子裡朝程奚拋了個媚眼,“又見面了小橙子。”
“是啊,”程奚說,“又見面了李國軍。”
Andy:“……”
Andy:“不是說好不叫我大名了麽,你這人怎麽這麽記仇呢?”
程奚無辜臉:“什麽時候跟你說好的?我想不起來了。”
Andy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厥過去,在心裡勸自己:算了算了,他長得帥,不跟他一般見識。
塗完唇蜜,Andy花枝招展的走到程奚旁邊,邊觀察他的皮膚狀態邊若有所指似的問:“演唱會邀請誰了?”
“懿姐、礪初、子韓和湯禹傾湯哥我都寄門票了,不知道能不能來。”
陸行止也有門票,但他不是圈內人,程奚沒說,說了Andy也不認識。
聞言,Andy略顯失望,長長地“啊”了一聲:“那個誰你沒請嗎?”
程奚沒理解上來:“哪個誰?”
“就是那個……哎呀,你好壞,明知故問,”Andy嬌羞地跺跺腳,咬牙道,“我說的是陶時延陶影帝呀!你請他了嗎?”
程奚無語片刻,居然又雙叒叕碰到了陶時延的迷弟。
所以那人魅力到底是多大、多討小Gay的喜歡??
要開演唱會這事,程奚壓根兒沒告訴姓陶的。一是自從決定要遠離陶時延,他從不主動聯系對方,都是對方給他發信息或者打電話。他想回就回,不想回就說自己有事,或者隨便找個其他的借口。
二是陶時延忙得很、日理萬機,就算說了也肯定來不了,浪費兩張票幹嘛?
三是一旦把票給了陶時延,他就會忍不住產生期待。陶時延不來的話……他可能會有一丁丁失落。
所以不如不說。
“沒有,”程奚語氣淡淡,“沒請。”
在陶時延的操作下,是個人都知道延奚二人關系極好。本來尋思能借光瞻仰一下全天下0的夢中情1,結果希望落空了。
Andy難過地揣起了手手。
這時,去看現場的趙小濤終於回來,離老遠扯開大嗓門喊:“程兒,有人探班!”
是許礪初她們來了?離開唱還有將近三個小時,太早了吧,程奚好奇地抬頭向化妝間門外看。
首先入眼的是一隻用玫瑰花做成的小熊——
哦,不對,是大熊,尺寸足足有特麽一人多高!他曾在某高端鮮花品牌的宣傳片中看過差不多的款式,但遠遠沒這個巨大。
緊接著,全天下0的夢中情1抱著雙臂進來,一面指揮鮮花品牌的工作人員把花熊擺放在左側空地,一面對裝花熊的玻璃外盒在運輸過程中刮出的兩條劃痕表示不滿。
放下花熊,工作人員上氣不接下氣道:“不好意思陶老師,我們家的司機師傅從來沒運過這麽大的定製花熊,開車時候不夠小心,我這就回去給您重新定一個盒子。”
“現在訂?等做完他演唱會也開完了,”陶時延揮揮手,“先這樣吧。”
“那實在不好意思了陶先生,稍後我們經理會給您打電話道歉、談賠償方案。”
“再說,你先走吧。”
得到諒解,工作人員心想:陶影帝其實不像傳說中的那麽冷漠,對待他們這些普通人還挺平易近人的,剛才搬運過程中一直提醒他們注意腳下,別摔著。
對待程奚則更貼心了,這只花熊是他們品牌成立有史以來定製過的最大一隻永生花熊,一共用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朵永生玫瑰花。為了保證品質,光收集花材就收集了三個多月,花藝師更是設計了好幾個方案,隻為將它製作的更漂亮。
如果有人願意送這只花熊給他,媽的,就算是頭豬他都要原地結婚!!!
原地!!!
工作人員羨慕又嫉妒地看了程奚一眼,要了個簽名後酸氣衝天地走了。
過了好一會兒,程奚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使勁搓了搓臉頰。
“你、你弄這種東西幹什麽?”
“我看別人開演唱會都有花籃或者鮮花,”陶時延轉向程奚,“你也得有。”
“合作方已經送了,我沒擺出來而已。”
陶時延緩緩搖頭:“那不夠,你的花籃一定要比別人好。”
程奚不知道這結論是從哪兒得出來的,想繼續問,但視線觸及那一大片濃烈的紅色後,又咽了回去。
他一口氣乾掉大半瓶水,可水也沒能壓住劇烈跳動的心臟,最後只能垂下眼皮,假裝自己要化妝,沒時間理陶時延。
然後就裝不下去了。
……他媽的李國軍去哪兒了???
程奚趕緊回頭叫工具人造型師,卻見那貨已經瞬移到了花熊附近,凹著腰翹著屁股,聲音嗲嗲的:“陶老師,你真貼心,這隻熊熊好多錢吧?”
“還行,”陶時延說,“不貴。”
“不貴?我朋友定過他家九十九朵永生花的花熊,已經六萬多了,你這直接多了兩個零,怎麽可能不貴?!”
Andy抿抿唇上的唇蜜,“哦,我知道了,你肯定在故意逗我,你好壞!”
前面聽著的程奚:“……”
他被Andy騷的略有些不適,忍不住出聲打斷:“Andy哥,再不化妝來不及了。”
“哎呀不要催,”Andy扭扭噠噠地回來,“我這不是想和陶老師探討一下熊熊的問題麽!”
誰他媽撅屁股探討問題,還一口一個熊熊?程奚皺眉:“花熊是我的,你探討也沒用。”
“……”Andy哽住。
陶時延輕笑一聲:“嗯,都是你的。”
其實Andy沒別的意思,只是0面對夢中情1時下意識發騷罷遼。被程奚懟了句,他消停了幾分鍾,然後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繼續朝陶時延□□。
陶時延站在程奚身後,和他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大概Andy問三句他回一句,把握在一個疏遠又不失禮貌的距離。
程奚則是後背緊緊繃著,想低頭,礙於化妝不能低,只能被迫直挺挺的板著腰看鏡子。
隨即他發現,陶時延雖然和Andy聊著天,但視線大部分時間都落在他的身上。
……靠,看什麽看,沒看過帥哥嗎?
程奚更不自在了,一會兒向左坐、一會兒向右坐,感覺怎麽坐都逃不過後面人的視線。
不行就直接攆走吧,程奚清清嗓子,剛要開口,Andy左手握著吹風機,右手夾起他鬢邊的頭髮:“哇,小橙子你耳朵好紅啊,怎麽弄的?”
程奚:“……體育館太熱。”
“有那麽熱?”
Andy看看自己的衣服,因為體育館老舊失修,外面下雨的時候室內又陰又潮,他進來之前特意套了件小馬甲。
反觀程奚,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短袖。
“你們年輕小夥子呐,就是容易火力旺。”
……旺你大爺!程奚徹底無語,怎麽看Andy怎麽不爽。
他準備教育教育李國軍,仰起頭,耳朵突然傳來一陣異樣的觸感。
身後男人輕輕撚了下他的耳垂,“沒錯,是挺旺的。”
在管不住自己的賤手碰了程奚耳朵之後,陶時延被徹底逐出化妝間,可憐巴巴地坐在休息室玩手機。
身後少了一雙眼睛,程奚自在多了,終於能像個正常活人一樣呼吸。只不過眼睛有些不聽使喚,總不停地往花熊的方向瞄。
兩次彩排後,演唱會進入到倒計時階段,所有工作人員最後一次調試設備。程奚又噸噸噸灌了一大杯水,然後開嗓、拉筋。
下午四點半,觀眾檢票入場。四點五十,程奚和伴舞在後台站成一圈,十幾隻手交疊在一起:“兄弟們,好好跳,你們是最棒的!”
伴舞:“你才是最棒的!!!”
下午五點,屏幕上開始播放概念影片,程奚站在幕布後,心臟比伴奏鼓點跳的都快。
把手機交給趙小濤保管前,他看了眼微信。
延:【加油。】
……這人還沒走?程奚掀開幕布一角,偷偷向內場A區觀眾席看去。令人開心的是,他的票沒白送,除了湯禹傾在國外參加活動無法到場以外,許礪初、王子韓、沈懿全來了,程奚給他們的票是連號的,都在第一排靠左的位置。
視線再往中間移,陶時延竟然真的還在,就在最最中心的位置,左右和後面坐了一圈五大三粗的保鏢。
保鏢大哥們一臉迷茫: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麽?
這樣倒是能避免被認出來後的騷亂,但也直接證明坐在這處的是位大人物,粉絲們爭先觀看,估計用不了多久又要上熱搜。
……還嫌被營銷號編排的不夠?程奚在心裡默默地罵了一句。
五點零五分,概念短片播完,LED屏組成的地面漾出一波又一波藍色海浪。身著白衣的少年踏浪而來,眼神純淨,頭髮火紅,妖冶與清純並存,仿佛善與惡矛盾的化身。
一輯加二輯共二十首歌,加上特意排練的solo舞蹈和互動環節,整整兩個小時演唱會被安排的滿滿當當。程奚仿佛一台不知疲倦的舞蹈機器,汗水打濕了一件又一件演出服,但表演依舊高質量,沒有一個動作有劃水嫌疑。
在一首引起全場大合唱的二輯主打歌後,程奚甩甩手上的汗珠,曲起一邊膝蓋,隨意地坐在舞台邊緣。
“下面要唱的這首歌呢,寫在我出道的前一天,”他頭上歪戴著金燦燦的小皇冠,雙手捧麥,“那天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站在橙色的星海裡跳舞。感謝你們,讓我在二十三歲這一年實現了我的夢。”
他看向台下連天的橙色星光:“記得第一次Faing,我對你們說過我屬於舞台,現在我想改一下,不是我屬於舞台,而是舞台屬於我——”
“歡迎來到我的王國。”
一首原創抒情曲後,程奚完美地結束了巡回演唱會第一站。下台的時候,他回頭看了眼觀眾席,粉絲們仍舉著熒光棒,在原地為他呐喊、鼓掌。掌聲如潮,那個畫面刻在他記憶深處,很多年以後都能清晰地回憶起來。
程奚眼眶微紅,扶著自己的小皇冠回到後台。剛才坐在第一排的朋友們此時都在休息室裡等著,陶時延和陸行止則站在休息室門口。
見他過來,兩人同時伸出手。
程奚怔了下,假裝沒看見陶時延,和陸行止擊掌道:“謝謝支持。”
“客氣什麽,我還得感謝你帶我看了一場如此精彩的演唱會。”陸行止笑著說。
看著那兩人,陶時延眸色微暗,緩緩收回了手。
程奚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沒了多聊的心思,“走,咱們進去吧。”
說著,他推開休息室的門。前腳剛踏進門檻,後腳突然被酒花滋了一頭一身!
“……誰?”程奚擦擦眼睛,“礪初?你們幹嘛!”
許礪初舉著香檳:“當然是為你慶功啦,國王陛下!”
王子韓狗腿地獻上鮮花,諂媚道:“本來我以為我選的花夠好看,沒想到你還有那個。”
他下巴點點花熊,又點點陶時延:“我一小明星比不上陶影帝,可買不起那個,你別嫌棄我!”
“你來我已經很開心了,”程奚一手捧花,一手扶皇冠,“大家都餓了吧?我提前訂好了餐廳,走,咱們邊吃邊聊。”
朋友們不辭辛苦大老遠看自己的演唱會,於情於理都應該好好招待。而且團隊為他付出多少他看在眼裡,慶功宴是必吃的,於是他便決定一起請了。
不過剛才被噴了一身香檳,身上黏噠噠的,頭上金紙、發膠、髮夾什麽的也沒弄下去,Andy非常有眼力見的提議:“小橙子,我陪你去更衣室換衣服,順便給你弄弄頭髮。”
程奚可是很記仇的,冷哼一聲不理Andy,眼神在幾個男性友人中轉啊轉,準備找個靠譜點侍候他更衣。
猜到他的想法,人群最後的陶時延站直身體,微微眯起眼睛。
小朋友現在渾身上下濕透了,內衣外套肯定都要換。這麽私密的事情,除了他應該不會找別人。
的確,程奚比較為難。他第一選擇是趙小濤,但趙小濤太胖,怕是擠不進小更衣室。而王子韓跟許礪初學壞了,總想對他動手動腳。陶時延……陶時延直接排除。
目光最後落到陸行止身上:“陸哥,你可以陪我去嗎?”
陸行止:“當然可以。”
“謝謝陸哥,咱們走吧。”程奚伸手去拉陸行止。
但沒拉到。
下一刻,一隻手在空中抓住他的手腕,聲音冷的發寒:“程奚,我陪你去。”
程奚眼皮一跳,頓覺不妙,姓陶的從沒用這種語氣和他說過話。他呆了片刻,直到被一股大力拽著往前走,他才反應過來現在在做什麽。
後台到更衣室之間有一道長約二十米的走廊,這會兒他已經被拖出去五六米了。程奚低吼:“放手!”
陶時延不說話。
“放開我,聽到沒有!我不用你陪我。”
陶時延依然不說話。
剛劇烈運動完兩個小時,程奚手腳酸脹,根本掙扎不過陶時延。二十米走的很快,甚至連呼救都沒來得及,眼前一黑——
他直接被塞進了更衣室!
陶時延隨後進來,反鎖上門,逼仄狹小的空間霎時被熟悉的味道所填滿。程奚下意識往後退,卻“咣”地一聲撞到牆上,更氣憤:“你出去!”
陶時延斬釘截鐵:“不出。”
“我要換衣服,幫我叫陸哥進來!”
陶時延:“不叫,別人都不行,只能我陪你換。”
“……你是不是瘋了?”程奚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憑什麽只能你陪我換?”
“憑什麽?”陶時延冷笑一聲,“憑我喜歡你。”
程奚怔了下。
“是,我是瘋了,我應該早和你說清楚的。”
陶時延欺身向前,一手掐住程奚腰側,一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頭,“我喜歡你,所以你回到後台第一個擊掌的應該是我,陪你換衣服的也應該是我。除了我,誰都不能看你的身體。”
“聽到了嗎?”
熾熱的氣息貼近、再貼近,陶時延俯身吻住他的唇,低聲呢喃:“程奚,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