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我說錯話了!」她心急如焚,簡直想撕爛自己的嘴。
不論她再討厭蓮華,他畢竟是蓮花妹妹的親人。任誰都不願意看見,自個兒親人遭遇風險,更別提是聽見,親人無端被咒了。
一聲又一聲的啜泣,就像是一把又一把利刃戳在她心上,都快戳得她也要跟著哭了。焦急不已的她,此時根本無暇多想,只要能讓好友停下哭泣,要她把眼珠子挖出來也行。
「你、你不要哭。」星星哄勸著,想也不想的誇下海口。「只要你不哭,我什麼事都答應你。」
傷心的啜泣又持續了一會兒,慢慢才停了下來,只是偶爾還聽得見心碎的抽噎。
埋在被褥中的臉兒抬起來,頰上淚痕未乾,通紅的雙眼望著星星,神情有著無限遲疑,半晌後才吐出微弱語音。
「但是,要你保護哥哥,我又怕委屈了你。」美人兒怯怯眨眸,一滴淚又滾下頰畔。「你是那麼的討厭他。」
保、保護——要她保護蓮華?!
星星倒抽一口氣,實在分辨不出,是保護蓮華比較艱難,還是當場撕掉自己的嘴、割掉自己的舌比較艱難。
偏偏,話都說出口了,她向來不曾毀諾。
更糟糕的是,蓮花妹妹雙眸含淚,一副又要傷心痛哭的模樣。
進退兩難之下,星星作了此生以來,最痛苦的決定。
她豁出去了!
「放心,我說到做到。」小臉上的悲壯神情,可比壯士斷腕。她深吸一口氣,忍住也很想哭的衝動,說出她作夢都想不到的承諾。
「我一定會保護蓮華的!」
跟蓮花妹妹告別後,星星垂頭喪氣的走出刑部尚書府。
她像遊魂似的走在玄武大道上,直走到一間寬門巨戶的鋪面。鋪面的大門上懸著金字大匾,寫著「大風堂」三字,門前熱鬧滾滾,托鏢的、送鏢的人絡繹不絕。
鋪面裡頭眾多鏢師,見著她都揚聲叫喚,她卻充耳不聞,拖著沉重的腳步繼續往前走。
直走到玄武大道十二坊外,她才走進一棟以金絲楠木搭蓋,遍地鋪滿細緻澄磚,門庭寬闊、守衛森嚴的宅邸。
這兒是羅家宅邸,除了大風堂堂主,與愛女羅夢之外,總管沈飛鷹,以及幾位大鏢頭,在這邊都備受禮遇,在宅邸裡各有院落。她雖然還不是大鏢師,但是哥哥徐厚住在這兒,事事兼顧的總管也讓她住了進來。
她本來想回屋子,但是才走到大廳,就覺得力氣像是被抽乾,只能坐在大廳的椅子上,小臉貼著桌子,雙眼無神的發直。
不知過了多久,熟悉的聲音響起,伴隨的是落在她背上的一下重拍。
「你跑哪裡去了?」徐厚大聲問著。
「要……你……管……」
星星連站起來反擊的興緻都沒有,還是保持既有姿勢,死氣沉沉的趴在桌子上。
「說什麼鬼話,我可是你哥!」徐厚大為不滿。
一身蒼衣、樣貌俊朗的上官清雲,撩袍踏入大廳,笑著說道:「星星肯定是去刑部尚書府上了。」這種模樣雖然罕見,倒也不是從未見過,每次尚書大人的女兒離京時,星星總是如此沮喪。
高壯的徐厚擰著眉,直瞪著妹妹。
「又去那裡了?」他反對得很,用粗粗的指頭,戳了戳她的腦袋。「你可搞清楚了,這裡才是你家啊!」
一聲柔之又柔、軟之又軟的聲音,帶著微微笑意響起。
「有什麼關係,星星就算要住過去,我也不反對。」伴隨柔言軟語而入的,是個美若天仙的女子,正是天下第一美人羅夢。
她發若流泉,襯得一身輕絲衣裙,簡單大方,益見出塵脫俗,飄逸雅緻。那身衣裳初看時是白衣,細看時才知典麗非凡,綉著盛開的白牡丹,鈕扣是蝶翅金鑲銀繞,精緻細巧。
而總管沈飛鷹站在她身後,亦步亦趨,竭盡保護之責。
瞧見羅夢出現,連星星也收起疲態,急忙起身,不敢失了禮數。
嬌貴的身子走進大廳中,在一張用料上乘、極其貴巧,冬鋪白狐皮毛、夏鋪絲綢軟墊的精緻圈椅落坐。
「星星,中午用膳時沒瞧見你。你吃過沒有?」她殷切詢問,從來就把星星當作調皮的妹妹,總是特別在意。
知道大小姐關心自個兒,星星張口想回話,但是又提不起精神,隻勉強應了一聲。
「嗯。」
羅夢又問:「又吃了醉雞?」
「嗯。」
徐厚哼了一聲。
「醉雞哪裡都有得賣,你幹麼偏要到別人家裡吃?」
瞧著星星懶得回答,羅夢倒是幫忙解釋。
「秦家的醉雞可是大大不同,用的是二十年的珍品花雕酒,再添以葯膳,用料之好、比例之精,舉世罕有。」她柔聲笑著,眸裡也帶著笑。「就連宰相夫人龍無雙,對秦家軟硬兼施,也僅僅吃過一回。」
說起龍無雙,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饕家,為嚐美食不擇手段。是下嫁宰相公孫明德後,行徑才變得稍微收斂。
星星當然聽過龍無雙的大名。
只是,要不是羅夢解釋,她還真的不知道,自個兒吃的醉雞那麼貴重希罕。
「臭丫頭,吃得這麼好!」徐厚更不爽了,握拳又要朝妹子的腦袋敲下去。誰知拳頭還沒敲著,就被劈掌一擋。「你敢回手……」他怒吼著。
「當然敢!」星星哼了一聲,可不想再白白挨揍。
羅夢端起桌上,剛剛送上的香茗,纖纖玉指夾著茶蓋,輕輕拂去茶湯上的茉莉花瓣。
「這也難怪,畢竟你們從小交好,正是一對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
星星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不太確定的問:「可是,大小姐,青梅竹馬指的不是一男一女嗎?」
羅夢抬眸,輕啜了一口茶,卻笑而不答。
得不到答案,星星也沒再追問下去,反正大小姐讀的書肯定比她多,既然大小姐這麼說,那麼青梅竹馬肯定也能適用在她跟蓮花妹妹身上吧!
她想得搖頭晃腦,一旁的徐厚倒是開口說起正事。
「對了,有一趟鏢指名要你,明日就要啟程。」他找了妹妹半天,也就是為了這件事。身為鏢師,托鏢之事絕對不可怠慢。
「要多少天?」星星問道。
「來回三天左右。」
「那就好,我可以接。」她答道。
「怎麼了?長程的鏢你不接?」
「暫時不接。」
「為什麼?」
星星的臉又垮了下來,磨牙磨了好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說出原因。
「我答應蓮花妹妹,要保護她哥。」
徐厚先是一呆,接著突然衝出去,把頭仰得高高的,一雙銅鈴大眼盯著天際猛瞧。
「你做什麼?」她忍不住問。
徐厚認真的回答。
「我在看,天是不是塌了。」
可惡!
又氣又惱的星星,被如此取笑,當然不會乖乖隱忍,即刻就飛身而起,朝著哥哥攔腰一腳踹去。
徐厚怪叫一聲,閃開攻擊,跳下大廳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