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然向肖韞很有禮貌地說了聲：“韞哥， 這裡畢竟是小顧叔叔的畫展。有什麽事情，我們在畫展之後再商量。我們就先走了。”

　“去吧。肖楠是個直脾氣，你們也別見怪。”肖韞微笑著點了點頭。

　於是顧礪羽他們四個人就離開了。

　等到他們走遠了， 肖楠低下頭來靠在肖韞的耳邊說：“韞哥，為什麽許星然和顧礪羽都那麽維護肖宸？就因為是同班同學？而且肖宸也不是會跟人結盟的脾氣。”

　肖韞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地隱沒， 他看向肖楠說：“今天， 你很失態。”

　“我是覺得他們太不動眼了。在肖家，你才是繼承人， 肖宸不就是外面的野……”

　“住嘴。”肖韞冷冷地瞥向肖楠， “你都長這麽大了， 怎麽還不明白？”

　“明白什麽？”肖楠皺著眉頭問。

　“上層alpha家族之間的締盟也好，交流也好，本質都是利益。我有心臟病， 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我的健康問題將導致我很可能無法成為肖家的掌舵人。但是肖宸……他健康，聰明， 看起來不好管教但是有能耐。顧礪羽和許星然和他交好，難道不是比跟我交好更有價值嗎？”

　“可是你媽媽比肖宸的媽媽地位更高更……”

　“那又怎麽樣？我媽媽能保護我一輩子？小楠， 你要盡快長大， 要能獨當一面。我做不到的事情，只能寄托到你的身上。”肖韞說。

　這是在暗示肖韞和他的媽媽會合力扶植肖楠。

　“什麽叫做你做不到的事情？反正你的心臟病一定會治好， 到時候把肖宸那條野狗掃地出門！”

　剛才安瀾杯子裡的飲料喝完了，他想回來把杯子放下，誰知道剛走到牆角，就聽到了他們的這番話。

　安瀾沒有偷聽的癮， 實在是這個肖楠太大意了，也不想想來畫展的肯定有不少優質alpha或者omega， 他們的五感敏銳，要聽到這些話其實很容易。

　又或者肖韞就是故意的，想要來參加畫展的人有意或者無意聽到，肖家就算無法培養肖韞，也還有肖楠，但絕對不會是肖宸，以此斷掉那些看好肖宸的人的念想。

　安瀾直起了背，端著空杯坦蕩地走了出來。

　肖楠一看到安瀾，就閉嘴了。

　安瀾把杯子放下，轉身就要走，沒想到肖韞卻叫住了他。

　“安瀾，你好像和顧礪羽挺要好的，他很在乎你。”肖韞說。

　安瀾明白肖韞在試探自己和顧礪羽之間的關系，這大概就是他們上層alpha家族互相交流的那一套吧，評估每一個人的價值。

　安瀾彎下腰，看向肖韞的眼睛說：“韞哥，我是不是omega哦。”

　肖韞微微怔了一下。

　“我只是和顧礪羽聊得來而已。大概是我們很多想法相似吧。”

　說完，安瀾就直起了背脊，在點心桌上拿了一個馬卡龍，咬了一口覺得味道意外不錯，沒有那種甜到舌頭都麻木的感覺，於是又拿了一個，轉身就走了。

　“他……不是omega？”肖韞蹙了蹙眉。

　這立刻勾起了肖楠不怎麽愉悅的記憶。

　“他……是個劣性a。也不知道顧礪羽他們為什麽會跟他混在一起。”肖楠不屑地說。

　“劣性alpha？你確定？”肖韞反問。

　“我……確定……”

　肖楠曾經被安瀾的信息素鎮壓過，雖然這一切可以歸咎於顧礪羽那個神經病。

　“他……很有吸引力，這種吸引力……很像葉雲。”

　“像葉雲？”肖楠傻了眼，“韞哥，葉雲是優質omega，這個安瀾怎麽可能會像葉雲？”

　肖韞將輪椅轉了過來，面向肖楠。

　“越是優質的alpha，就越是能感應到優質omega的吸引力。就好像你看到葉雲，只會覺得他很閃耀迷人，而我們看到他，會覺得心動，當然葉雲將自己的信息素收斂得很好，所以我們不會被迷惑。這僅僅是源於基因深處渴望複製繁衍的生物本能。而那個安瀾，我第一眼看到他，就有一種和見到葉雲……很相似的感覺。”

　“你是說……他是個優質omega？”肖楠就像聽到了什麽笑話，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顧礪羽也好，許星然也好，他們看著這個安瀾的眼神就是alpha看著omega的眼神。”肖韞皺起了眉頭，“甚至於肖宸見到這個安瀾的時候，明顯很高興。你見過肖宸因為見到什麽人而高興嗎？”

　“韞哥，你想太多了。這個安瀾如果是優質omega……不，如果他是omega，我把腦袋端下來，給你當球踢！”肖楠拍著胸脯保證。

　肖韞笑了一下：“他如果是omega就精彩了。”

　“什麽意思？”

　“毀掉三個締結盟約的alpha，一個omega就夠了。”肖韞笑了一下，“走吧，我們是來看畫展的，得給小顧叔叔面子。”

　安瀾已經回到了顧礪羽他們三個身後，看著他正在吃馬卡龍，肖宸直接把他另一隻手裡的拿走了，而且一口就吃掉了。

　“喂，那是我拿的。”

　“你拿的，但不是你家的。”肖宸笑著回答。

　剛才和肖韞的爭執，他好像並沒有放在心上。

　“你是河馬嗎？嘴大無邊，什麽都一口包？”安瀾反問。

　肖宸一聽，立刻伸手掐住了安瀾的後頸，一副生氣的表情說：“誰是河馬？你再給我說一遍？”

　現在安瀾根本就不怕他，連脖子都懶得縮起來：“你啊。不信你自己對著鏡子張張嘴，看看你自己到底是不是河馬？”

　顧礪羽走了過來，伸手拿開了肖宸的手，然後捂住安瀾的後頸壓進了自己的懷裡。

　肖楠正好推著肖韞的輪椅路過，肖韞瞥了一眼顧礪羽捂著安瀾後頸的手，低下頭笑了一下。

　許星然側過臉，正好看到了肖韞嘴角那一抹笑，立刻把安瀾從顧礪羽那裡拽了過來，說了聲：“我的呢？”

　“你的什麽？”安瀾沒轉過彎來。

　“我的馬卡龍呢？”

　安瀾指了指肖宸：“被河馬吃掉了。”

　“你想死啊！”肖宸立刻去按安瀾的腦袋。

　“我怎麽感覺小安瀾掉進狼窩裡了啊？”

　葉雲一來，就看見了這一幕。

　安瀾回過頭，看到了葉雲。他穿著白襯衫和牛仔褲，清爽帥氣。安瀾立刻推開了肖宸，直勾勾地看著葉雲說：“小雲，你好帥啊。”

　“嘖，那要不要投入哥的懷抱。哥會好好疼愛你的。”葉雲眨了眨眼。

　安瀾正要配合葉雲開始表演，還沒撲進葉雲的懷抱，就被三隻手拽住了，一個拽著他左肩，一個拽著他的有9肩，還有一個拽著他的後衣領。

　“別鬧。”

　三個人異口同聲。

　葉雲愣了一下，露出了不爽的表情：“你們什麽意思？安瀾這麽優秀的小a，就是我的菜，怎麽就是鬧了？”

　安瀾也不爽了，回過頭來說：“拽我胳膊就算了，誰拽我領子？”

　誰知道肖宸和許星然竟然動作整齊地指向顧礪羽。

　好吧，惹不起。

　葉雲走了過來，一下子搭上了安瀾的肩膀，說了聲：“走，跟哥哥看畫展去，讓這三個人自己玩。”

　“好哦。”

　看著葉雲和安瀾的背影，許星然歎了一口氣：“葉雲是很多人的目標，他跟葉雲這麽親密的樣子，也不怕被心術不正的人報復。”

　肖宸卻眯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良久才說了一句：“我覺得……小雲看著比較像alpha。”

　葉雲和安瀾一路看下來，最後到達了終點的那一幅《雲上少年》。

　雲翳布滿畫布，閃耀的日光從遠處輻射整個空間，而雲的明暗對比之間好像能看到一個伏案睡著的少年。

　挺秀的鼻子，安靜垂落的睫羽，就連他的呼吸仿佛能吹開著一片輕雲。

　但卻又似是而非，如同屬於天空的幻覺，隨著這一片雲的流動，隨時會消失不見。

　“好美……”葉雲感歎說。

　“嗯。”

　安瀾想到的卻是顧礪羽說這幅《雲上少年》和他很像。

　哪裡像了？

　這樣的美好明明隻存在於期待，如風似雲，看得見卻捉不到。

　“好像你啊……”葉雲忽然說。

　“啊？像誰？”安瀾傻眼了。

　“像你啊。”葉雲側過臉來看向安瀾，“不知道為什麽，這種安靜的，看起來純粹卻又琢磨不透的感覺特別像你。”

　“那我看著還覺得像你呢。”安瀾好笑地說。

　“不是……”葉雲搖了搖頭，“我記得第一次看你射擊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好像自己能很平靜地面對任何結果，隻專注於那個瞄準的過程。就像天上的雲海，明明只是雲，卻有各種柔軟豁達的形態。”

　“你們倆喜歡這幅畫嗎？”顧雲逸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葉雲和安瀾一起回頭，顧雲逸微笑著走到他們身邊：“這幅畫……我全憑想象。”

　“什麽想象？”

　“我們顧家天生就被自己過高的信息素濃度困住了。從小，我就聽到我的哥哥對我說，不要太專注於一件事，也不要太愛一個人。因為放縱的愛，是自我燃燒的過程，毀滅自己也會毀掉被愛的那個人。愛她少一點，才能愛她久一點。”顧雲逸說。

　“可是愛一個人是無法克制程度的。”葉雲說。

　“是的。在沒有愛上某個人之前，每一個顧家的alpha都覺得自己能自我克制。”顧雲逸看著那幅畫，仿佛看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我的大哥顧雲禮……就是最好的例子。”

　提到顧雲禮，大家都沉默了。

　“所以，我的作品很少表達愛。直到某一天，家裡面有一個非常出色的alpha對我說，他愛上了某個人，總想看著他。我說，你被某個人吸引是很正常的事情，那是你體內泛濫的信息素在作祟，讓你見色起意。”

　葉雲聽到這裡，笑出聲來。

　“可他卻說，如果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好感是‘見色起意’，為什麽對方還沒有喜歡上他？”

　“這個人真很可愛。我都不知道你們顧家有這麽可愛的人。”

　“我還沒有愛過，所以我很好奇地問他，是什麽讓你覺得自己愛上了對方？”

　葉雲和安瀾都看向顧雲逸。

　”他說，他下意識去聽對方說的每一句話，辨別對方一切的味道，他愛上的少年趴著睡著的樣子就像天空裡涮滿流動的雲，仿佛每一刻都有著微妙的不一樣的姿態，然而他卻不敢觸碰他。我說，你多了解對方一點，距離總是產生美，等你靠近了那個少年，所有一切美好的幻覺都會破滅的。”

　“小顧叔叔，你太壞了。”葉雲對顧家的那位alpha產生了深深的同情。

　他找誰聊這種心事不好，非要找顧雲逸呢。

　顧雲逸笑了：“我哪裡壞了，明明說的都是大實話吧？就好像alpha被omega吸引，而omega渴望被alpha佔有和保護，這些不都是信息素的作用嗎？這不就是見色起意的本質？”

　“那你說的那個人呢？”安瀾接著問。

　“我說的那個人啊……”顧雲逸看著安瀾，聲音拉長，似乎刻意在吊著安瀾的胃口，“他說自己喜歡上的人永遠無法用omega甜美的信息素來引誘他。但是對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他渴望聽見的；為他做的每一件事，對對方而言都是小事，對他來說都很重要。”

　“所以他不是被信息素吸引了，而是終於有人懂他。”葉雲說。

　“是啊。顧家的人，終身都在追求的就是這種精神上的安全感和歸屬感吧。”顧雲逸說。

　不知道為什麽，安瀾想到了顧礪羽。

　他是不是也在等待著一個能讓他放心去愛的人呢？

　畫展快要結束的時候，安瀾去了一趟洗手間。

　洗手間裡剛好有人，是一個面容清俊，側臉的輪廓讓安瀾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但是卻完全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對方也在洗手，他的手指很修長，但是卻又有一種靈活的力度感。

　安瀾的直覺告訴自己，那是一個alpha。

　當安瀾低下頭去洗手的時候，那個男人正好把手擦乾淨，路過安瀾的身邊，他忽然停了下來，眯著眼睛看著安瀾，說了句：“是你？”

　安瀾剛想要回頭問對方“你認識我嗎”，誰知道那個男人直接往下拉了一下安瀾的後衣領。

　“看來……愈合了啊。”

　“什麽？”

　男人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走了出去。

　安瀾捂住自己的後頸，琢磨著對方沒頭沒尾的那句“看來愈合了”是什麽意思？

　驀地，安瀾想起了自己的後頸曾經被某個alpha咬過啊。

　知道這件事的只有醫生、家人、警察還有小喬，為什麽那個人會知道？

　安瀾立刻追了上去，對方已經走了一小段距離了，安瀾跑過了整條走廊，來到了畫展大廳。

　此刻，賓客們正在離開，安瀾跑向門口，尋找著那個人的身影，卻看不到了。

　“安瀾！安瀾你在幹什麽呢？”葉雲來到安瀾的身邊。

　”我在找一個人……那個人他知道我的後頸被咬過！搞不好就是咬我的人！”

　但是那個人完全失去了蹤跡。

　“安瀾你真傻，這樣找完全就是大海撈針！能來這裡的人都是小顧叔叔邀請的。你只要問小顧叔叔要一個名單，我們想辦法幫你把這些人的照片都找出來不就行了？”葉雲說。

　“小顧叔叔會給名單嗎？”

　“應該……會吧。我們又不是打探別人的隱私。”葉雲想了一下又說，“不過你要是說是因為有人咬了你，小顧叔叔可能會擔心給這個客人帶來麻煩，所以就不給你名單了。我來幫你要吧。”

　安瀾對葉雲感激不盡，“小雲，真的謝謝你了！”

　但是葉雲問顧雲禮要名單的方式實在太……直白了。

　當時顧雲禮正在清點畫展中的畫作，他走過去一副哥倆好的樣子說：“小顧叔叔，我在你畫展上看上了一個帥哥。”

　“什麽？小雲你看上誰了？”顧雲禮一直平和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就覺得這人的樣子、身材、說話的語氣深的我心。我要追他。”葉雲回答。

　顧雲禮無奈地摁了一下眉心：“小雲啊，你不是這樣衝動的人。到底怎麽了？”

　“其實這並不是我第一次見到那個人，但是我一直不知道他是誰。問你要一份名單，我自己把他找出來還不行嗎？我又不是要報仇雪恨，像我這樣的omega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手機見了也翻蓋。”顧雲禮要了要頭。

　“你的邀請名單又不是什麽機密。就給我吧。不然我每天晚上想他想得會睡不著覺啊。你要是不肯幫我，我就找人黑進這裡的監控系統，找到那個人，把他的照片印出來，發網上請大家幫我指認。”葉雲說。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哪個男人是誰？猜中的那個alpha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