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瀾不關心狗血恩怨， 但是以他對肖宸的觀察，這家夥堅強的很，到哪裡都不會輕易低頭。

　“顧礪羽沒來看你， 也是去幫肖宸撐台面去了。”葉雲說。

　“啊？顧礪羽幫肖宸？”

　這才是新鮮事吧？

　“是不是覺得他倆不像是朋友，顧礪羽怎麽會幫他？”葉雲笑著反問。

　“對啊。怎麽回事？”

　許星然回答：“還記得我跟你說過alpha對自己的領地內所有的事物都有保護欲嗎？”

　“啊， 是啊。所以肖宸屬於顧礪羽領地范圍內？”安瀾好奇地問。

　“對啊。”許星然眯著眼睛笑了， “肖宸既是顧礪羽的同班同學，也是顧礪羽參加團體賽時候的隊友， 就算不是推心置腹的朋友， 也不會真的放任不管。況且我們這一輩的年輕人如果不聯合起來， 會被那些長輩們壓到永遠抬不起頭。”

　安瀾沒有想到許星然會當著他的面說這樣的話，看來是對自己非常信任了。

　葉雲也笑了一下，露出少有的嘲諷表情來：“那些老家夥們不就是喜歡倚老賣老。”

　“他們把家族利益看得高於一切。但對我們來說， 自己的人生更重要。”許星然說。

　安瀾知道以許星然還有顧礪羽他們的心性，無論做什麽都是深思熟慮，不是衝動， 也不是所謂青春期的叛逆。

　“聽起來，你們像是要造反。”安瀾半開玩笑地說。

　“那……安瀾……”葉雲原本慵懶的目光忽然收斂了起來， “要不要加入我們？”

　“有什麽我能做到的， 盡管說。”

　安瀾不是一個輕易作出承諾的人，但是朋友有需要的時候， 他當仁不讓。

　葉雲和許星然陪了安瀾一會兒才回去，他們聊的很愉快，但是那個問題安瀾沒有從許星然那裡得到明確的答案。

　因為暈倒的突然，再加上許星然沒有和班上的人說， 所以喬初洛直到周日晚上才從爸媽那裡聽到消息，一個電話就打過來了。

　“嚶嚶嚶， 公瑾你在外面有三兒了對嗎？不然信息素應激反應嚴重到進醫院了都沒告訴我。”

　安瀾一聽對方裝失戀的聲音就想笑。

　“對啊，我在外面有人了。不只有小三，還有小四，小五，小六呢！”

　“什麽？”喬初洛一聽，聲音轉換特別快，“誰是你的三、四、五、六！”

　“許星然、顧礪羽、肖宸還有葉雲。”安瀾等著聽喬初洛跳起來的聲音。

　“什麽？葉雲？你怎麽會認識葉雲的？”

　“因為我們一起比練習賽了啊。而且還加了好友，約了有機會一起看電影。”

　“他是我偶像！最帥最颯的omega！你們看電影的時候可不可以帶上我？”

　“可以啊。”

　聊了一大堆關於葉雲的事情之後，安瀾把醫生對他信息素應激反應的分析告訴了喬初洛。

　安瀾本來以為喬初洛又要發揮他狗血的想象力，編排一個四角戀愛什麽的，但沒想到喬初洛一聽，就有點著急了。

　“安瀾，你可別把這事兒當成玩笑。這個alpha擺明了喜歡你。喜歡這種感覺，就算眼睛不看，嘴巴不說，但是信息素卻掩藏不了。他跟我們就在一個班，這個距離就算他能將自己的信息素壓抑在體內，但是標記物aplus的釋放是他的天性，他阻止不了的。Aplus太微量了，正常人根本感覺不出來，而你又對他的信息素有需求，就更加不會抵抗了。除非……”

　“除非什麽？”安瀾坐直了背。

　“除非他不再喜歡你了。但這在短時間內很難發生。優質的alpha一旦動了情，跟李振南這種朝三暮四的東西可不一樣，很難改變的。”

　安瀾深深吸了一口氣：“所以我得挨個找我們班上的三位優質A談一談？可我怎麽覺得……他們每一個都不像是會喜歡我的樣子。”

　像是喬初洛這樣可甜可鹹的omega不好嗎？

　再不然葉雲這樣優雅有氣質的omega不吸引人嗎？

　兄弟，你怎麽就看上我了呢

　“我的安瀾，你可長點兒心吧。我怎麽覺得他們各個都對你有感覺呢？”

　喬初洛這麽一說，安瀾心驚肉跳。

　“什麽……不是吧？”

　“你覺得班長溫和體貼，但是他對其他同學的事情可沒有那麽上心。你覺得顧礪羽沒有傳說中那麽冷漠，抱歉他隻請你吃過東西，也隻吃過你請的東西。你要是還覺得咱們數學課代表是口是心非嘴硬心軟的典型……他對其他人不只是嘴硬，拳頭也硬。上回咱們班的小四眼跟教務處打小報告，教務處去網吧逮人，把肖宸也給逮了。肖宸直接把小四眼捶得流鼻血。”

　所以安瀾，你別天真了！

　“那我還是直截了當找他們！”安瀾決定與其這樣戰戰兢兢胡思亂想，不如快刀斬亂麻。

　斬段情緣，好好做兄弟！

　“直截了當你個球！要是你問班長，班長說‘是啊，我就是想咬你’，你是臉紅心跳呢還是答應他呢？你問顧礪羽，顧礪羽說‘嗯’，這個‘嗯’到底是他咬了你呢，還是他決定也要咬你呢？你問肖宸，肖宸要是直接給把你的脖子掐過去，嘎吱就是一口呢？”

　“嘎吱一口的，不是甘蔗嗎？”

　“對啊，就像咬甘蔗一樣，斷了！還得砸吧砸吧把糖水吸乾呢！”

　本來決定了開誠布公跟這三位老A聊一聊的安瀾，忽然忐忑起來了。

　“所以……我要裝傻充愣到畢業？”

　“所以我給你想了一個好主意。”喬初洛說。

　“你趕緊的，別吊胃口！”

　“上網，買和他們信息素味道同款的古龍香水啊。要知道許、顧、肖好歹是alpha裡的名門望族。這三大家族的信息素味道非常有名，有很多仿品的。把這三種味道都聞一聞，刺激一下你的記憶，說不定你就能記起來當初是誰咬了你！”

　安瀾覺得這個主意還挺好。

　他立刻打開購物程序，仔細一看，捂住了眼睛。

　這三位大佬的信息素同款古龍……都超級貴。

　安瀾翻到了快十二點，才終於找到一個相對價位合理的……賣小樣的店主。

　下單買了三種小樣，安瀾這才放下手機睡覺了。

　第二天早晨，安瀾剛背著書包下樓，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一輛自行車上，停在他家的門前。

　對方背著書包，單腳踮著地，雙手垂在兩側，自行車的龍頭斜側著朝向安瀾的方向。

　晨色穿過樓宇，化成一道一道溫和的光棱，落在那個身影的鼻尖和肩頭。

　“顧礪羽？你怎麽來了？”

　安瀾快步走到了對方的面前。

　“你住院之後我都沒去看過你，所以今天來請你吃早餐。”顧礪羽說。

　“那你還不如把作業借我抄呢。”安瀾隨口一說。

　“好，哪一門？”顧礪羽看著他問。

　安瀾的心頭一陣溫熱，做了兩年多的同學，還沒聽說有誰抄到顧礪羽的作業。

　顧礪羽的目光很沉靜，安瀾覺得自己就好像是被他隨手放在床頭的一本書，因為總是翻閱，所以有一種特別的親近感。

　但是這種親近感和主治醫生分析出來的近乎偏執的佔有欲和渴望不同。

　因為安瀾也會想要親近這樣的顧礪羽。

　“我都寫完了。就快月考了，哪裡敢犯懶？”安瀾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你既然要請我吃早飯，那你想好吃什麽了嗎？”

　安瀾一邊說，一邊掃了一輛共享單車，推到了顧礪羽的身邊。

　“你來選。”顧礪羽回答。

　安瀾一聽，笑得更開心了。

　“跟我來，我們去吃粉腸。有韭黃蝦仁的，還有肉末雞蛋的，嫩滑豬肝的，你喜歡什麽口味？”安瀾一邊騎車一邊問。

　“都行。”

　“其實是因為都沒吃過，所以你也不知道哪種的和你胃口吧？”

　“嗯。”

　連“嗯”都很認真的樣子，安瀾莫名覺得顧礪羽有點可愛。

　“下周末，我的小叔叔舉辦畫展。你來看嗎？”顧礪羽問。

　安瀾愣了一下。

　雖然顧雲禮的事情算是人盡皆知，但這並不妨礙顧家人才輩出。

　顧礪羽的小叔叔顧雲逸是非常有名的現代畫家，他的畫展一票難求，不是受到邀請的客人是進不了畫展的。

　“你邀請我？可是我不是學藝術的，也不是鑒賞家，你小叔叔不介意嗎？”安瀾問。

　“這次的畫展裡有一幅畫，叫做《雲中少年》。我覺得特別像你。”顧礪羽回答。

　他的聲音有一種清冷的通透感，再加上不怎麽有起伏的語氣，乍一聽好像很冷淡，但是安瀾卻能感覺到對方再很認真地邀請自己。

　還有一絲小心翼翼的意味。

　“好呀。”安瀾回答，然後又補充了一句，“可我不是雲中少年，我是發昏的少年。”

　“嗯？”顧礪羽側過臉來看向他。

　“哈哈，我在自己調侃自己！腸粉店到啦！”安瀾把自行車停在路邊。

　這一次他們來的不是小攤子，而是一家專門做腸粉的小店。

　兩人一進去，就有座位。

　顧礪羽身型高挑，加上俊挺的五官，一走進去，正在吃早餐的客人們齊刷刷看了過來。

　安瀾點了一份韭黃蝦仁，一份滑蛋牛肉腸粉。

　沒想到顧礪羽竟然開口說：“再點兩份吧。”

　“啊？你都不確定你喜不喜歡吃，確定要點那麽多？”安瀾側著腦袋，看著顧礪羽的眼睛問。

　“因為到第二節 課，你就會餓了。”顧礪羽垂下眼，看著老板娘端上來的韭黃蝦仁腸粉。

　安瀾頓了一下，撐著下巴，側過臉去笑了。

　“為什麽笑？”顧礪羽又問。

　因為，你很細心，也不是全然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明明很會關心別人。

　但是安瀾沒有這麽說，而是回答：“大概是你太帥了，老板娘送上來的腸粉都比平時要多一些。”

　安瀾把筷子掰開，遞給了顧礪羽，然後把韭黃蝦仁也推到了對方的面前。

　旁邊正好是媽媽帶著兒子在吃早餐，小孩子筷子總是夾不住，滑溜溜的腸粉剛夾起來就掉回了盤子裡。

　媽媽隻好夾起來喂兒子，小孩子張大了嘴巴，阿嗚一口，一邊吃一邊對著媽媽眯著眼睛笑。

　顧礪羽夾起了一段腸粉，他用筷子很穩，修長的手指折起來抵在兩根筷子之間，看著挺賞心悅目。

　安瀾還等著他嘗第一口呢，沒想到他卻把筷子伸到了安瀾的面前。

　“你……”安瀾一時之間不明白顧礪羽什麽意思。

　“他們都這樣。”顧礪羽說。

　安瀾這才注意到除了那對母子，另外還有一對小情侶，穿著另一個學校的校服，兩人點了不同口味的腸粉，正在互相分食。其中一個估計alpha，夾起了一段喂給了身邊的小男朋友。

　“我們既不是父子，也沒在戀愛啊。”安瀾小聲提醒顧礪羽。

　“那算了。”顧礪羽又把腸粉送進了他自己的嘴裡，然後低著頭默默地吃。

　安瀾側過臉，看顧礪羽，但是對方卻沒有抬頭看他。

　這時候老板娘又把牛肉滑蛋的腸粉送到了桌上。

　安瀾夾了一塊，湊到了顧礪羽的面前。

　“我們不是父子，也沒談戀愛。”顧礪羽淡淡地說。

　安瀾心想，喲謔，還真的是為了這個生氣了啊。

　“腸粉很滑，你再不吃我就夾不住了。”安瀾的筷子往顧礪羽的嘴角邊又湊了湊。

　顧礪羽還是隻吃自己面前的韭黃蝦仁。

　嘖……還真的有脾氣啊，脾氣還挺大。

　安瀾筷子一抖，一小片牛肉就掉下來，落在韭黃蝦仁上面了。

　“算了。”

　安瀾正要把筷子收回來，誰知道顧礪羽忽然張開唇，含住了腸粉，安瀾感覺到筷子的前端像是被咬了一下，手指尖如同過了點，手臂一陣發麻，一直竄過自己的心臟。

　安瀾趕緊把筷子收了回來。

　“醫生怎麽說？”顧礪羽開口問。

　“啊？什麽怎麽說？”

　“那天你的應激反應很嚴重。看起來就像…… ”顧礪羽沒有說下去了。

　看起來就像發情的omega。

　“你應該知道我在ktv裡被人注射了eve’s apple吧？”

　“嗯。”

　“當時有一個alpha把我當成發情中的omega，給我做了臨時標記。從此以後，當我信息素不足的時候，就會下意識尋找他。”

　“他不會把你當成omega。”顧礪羽說。

　“為什麽？”安瀾好奇地問。

　畢竟eve’s apple讓安瀾呈現出來的就是omega的發情症狀。

　“因為你很強大。”顧礪羽的回答很簡練。

　安瀾忍不住笑了：“那你說他沒誤會我是omega，咬哪裡不好，非要咬我的脖子？”

　顧礪羽沉默了。

　安瀾一邊吃著腸粉，心裡莫名緊張了起來，不如趁著現在問出那個問題。

　“顧礪羽，你那天…… ”

　你那天有沒有去過KTV？

　“我不知道。”顧礪羽忽然說。

　“你不知道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會咬你的脖子。”

　安瀾愣了一下，差一點笑出聲來。

　“你想那麽久，就是想這個問題？”

　“嗯。”顧礪羽的表情還是很認真。

　“別想了。大概是我的脖子比較好看。”

　不是你咬的我，你當然不知道為什麽咬我的脖子啊。

　安瀾抬起手，又叫了兩份腸粉，然後傾向顧礪羽。

　“喂，跟你說件事。”

　大概是第一次有人離顧礪羽那麽近，顧礪羽就一直這麽看著安瀾連動都不動。

　“如果我再被那個alpha咬一下……搞不好就會分化成omega。”

　“你應該不想成為omega。”顧礪羽說。

　“為什麽？”

　“因為不想被任何alpha左右人生。”顧礪羽回答。

　沒有誰願意被另一個人左右人生。

　但是大部分alpha都習慣了作為主導者，但是卻很少有像顧礪羽這樣直白地說出來，許多alpha甚至把標記和擁有一個omega當成理所當然的事情。比如李振南。

　“我不會被任何人左右人生。無論我是beta，又或者成為alpha……哪怕成為omega。”安瀾很認真地對顧礪羽說。

　“你也許低估了alpha對omega的影響力。”顧礪羽看向安瀾。

　“強大的alpha確實能誘導omega發情，但是如果我想參加射擊比賽，他沒法兒阻止我。我覺得一定要做的事情，他沒辦法改變我的底線。而我厭惡的事情，他也無法讓我變得喜歡。”安瀾歪了歪腦袋，“你還記得那個李振南吧，還威脅過我和小喬呢。到現在，他也沒辦法讓小喬喜歡他。”

　“萬一有一天，你被alpha強行標記了呢？”顧礪羽又問。

　安瀾眯起了眼睛，湊近了問：“喂，你在擔心我嗎？兄台醒醒，我現在還不是omega呢。”

　“我只是說……如果。”顧礪羽還是很認真的樣子。

　因為靠得近，安瀾在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樣子，輪廓清晰，明亮而鮮活。

　“如果我成為了omega，第一件事就是報班去學防身術。我媽一直蜜汁自信，覺得我很好看。”安瀾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顧礪羽好像笑了一下，盡管他的笑容一向很淺。

　但就是那種不怎麽明顯的弧度，看起來就像藏在雲翳縫隙裡的日光，就好像一個看似冰冷的故事，暗藏著溫暖的細節和動人的結局。

　“我也可以教你。”

　“教我防身術嗎？”安瀾也笑了起來。

　“不過也許……你最需要防范的人會變成我。”

　“啊？”

　“阿姨應該更自信一點，因為你真的很好看。”

　顧礪羽的聲音還是沒有什麽起伏，但卻讓人感到真誠。

　安瀾想起了那天晚上顧礪羽站在他的書架前，說他小時候的照片“很漂亮”。

　這頓早餐還真的是顧礪羽請的，等到他買完了單，安瀾又叫了一份韭黃鮮蝦腸粉。

　“帶去教室吃嗎？”顧礪羽問。

　“給班長帶的。他上次還叫我請他吃早餐呢。”安瀾笑著說。

　然後，一路上顧礪羽就再沒有說過話了……

　許星然來的時候，看到自己桌子上打包放的腸粉立刻就笑了。

　他轉過頭來，就看到安瀾和喬初洛的腦袋湊在一起，不知道聊什麽聊得很入迷。

　“謝謝你給我買的早餐。”許星然說。

　“啊？你怎麽知道是我買的？”

　“安瀾style。”許星然說。

　這時候，肖宸竟然進教室了。

　他走到了安瀾的後排，把書包放進了抽屜裡。

　全班的人不約而同看了一眼時間，肖宸可不是會早讀之前來教室的主兒。

　他離家出走的事情，算是人盡皆知，難不成這離家出走了，人還轉性了？

　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很不好，懨懨的，仿佛隨手就能把人拎過來當沙包。

　大家都識相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乾自己的事情，連抄作業都不敢抄得太大聲。

　跟更重要的是，肖宸在自己的座位上已經坐了超過一分鍾了，竟然還沒有趴下、臥倒、睡覺。他前排的同學還以為是自己的背脊不夠挺拔，拚了命地支把脖子都直起來。

　許星然已經開始吃腸粉了。出了學校發的營養餐，大家都很少看到許星然在教室裡吃東西，幾個女生還有omega都忍不住往許星然的方向看。

　許星然毫不在意其他人的視線，就像是享受豪華大餐一樣，非常有儀式感，先是把裝著醬料的圓形塑料盒打開。

　“啪嗒”一聲盒蓋彈開，香濃的醬汁味道在教室裡彌散看來。

　坐在後面幾排的肖宸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