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鐘淵履行約定,給高二一級學生演講。校服領子妥帖地翻下去,脖頸連帶著創口貼展露在世人眼前,本人大大方方,偏偏台下旁人遮遮掩掩。說來說去,他還是老樣子,沒什麼起伏的音調,平穩冷靜地賣個面子。縱使敷衍不言而喻,台下那麼多目光還是擠擠挨挨地撞在他身上,即便不抬頭,也能看見那些亮晶晶的眼睛。
鐘淵皺皺眉頭,終於收起稿件,向後略退一步,鞠了個弧度不大的躬,方得以逃脫這滿含期冀的綺麗大舞台。掌聲跟著響起來,虛弱又有力,嘩啦啦像一片海。
高二的學習總結會,輪不著高三圍觀。祝燃正可惜沒辦法看一眼自己的傑作,小學弟就體貼地自己送上門來。
——來他們班送周測試卷。
本班學習委員去接鐘淵手裡的一沓試卷,祝燃坐在教室最後頭,支著長腿轉筆,一抬頭,手裡本來轉得風生水起的筆不給面子地摔了下去。
祝燃只得把椅子坐正了,彎腰去撿,議論聲擦著頭頂飛過去。
「怎麼是鐘淵來送試卷?」
「哦!我們語文老師好像教過他的……」
筆被手指撈過來,祝燃將身子直回去,視線也跟著動作轉,一轉,正對上鐘淵的眼睛,不過隔著一個教室而已,其實不遠,卻偏偏又像是很遠。
一秒,或是多一些,兩秒?眼神不著痕跡地退開,在空氣裡打了個波漾,淡漠得無人可見。
鐘淵從高三的走廊穿過,同伴在樓梯口等他,兩個人一起下樓,同伴的視線往他脖頸間偷偷飄,鐘淵視若無睹,對方沒有他的好定性,終於忍不住開口。
「鐘淵你脖子……被蟲子咬了嗎?」
「沒。」鐘淵沒什麼表情,「被貓抓了一把。」
「咳,我當是什麼呢,幾個小姑娘圍著我問一上午了,原來是貓啊!」男生訝異了一下,「不過你家裡居然還養貓?幾個月了?什麼時候養的?我怎麼沒聽你提過啊……這要說出去八成大家又得給你加個溫柔愛貓人設了……」
「暑假撿的。」鐘淵視線對著台階,表情依舊冷淡,卻難得挑了幾個問題熱心答疑,「奶貓,很凶。」
對方聽他這麼一說,來了興趣,嚷嚷著要去看小貓。說了一會兒,眼看著兩個人將走到班門口,同伴又笑呵呵地指了指他脖頸,半開玩笑地道,「鐘淵,沒看出來你佔有慾還挺強,連貼個創口貼都得寫上自己的姓。」
鐘淵腳步在班級門口稍稍頓了頓,伸出手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傷口,粗糲的觸感劃過指腹,恍神間給人床事裡舌尖捲著指尖舔舐過去的錯覺。
祝燃給的傷口,祝燃的創口貼,祝燃寫下的字。定語都得是祝燃,這一切的錯覺才成立。
滿教室的書香氣,同伴回到班級,趕忙煩不勝煩地去按下幾個纏著他的女生的八卦心,貓咪——說了不過是只有些叛逆的小貓而已。鐘淵也不看一眼,坐回位置上,抽出課本,手掌合住了視線。
他居然沒有注意到,鐘和祝,原是同一個字母打頭。
*
試卷分發下來,數學和英語試卷都到了手裡,唯獨沒收到語文的。
學習委員站在祝燃眼前,對上祝燃似笑非笑的眼神,說話時有些結巴,「我,我沒……沒有發到你的,要不然你去高二問問、問問?聽說是鐘淵學弟幫忙批得試卷……」
祝燃挑挑眉,落了一句「是嗎」,在學習委員誠懇的目光裡,趴回去和衛遙一起睡大覺。
春光不比秋光好,秋天裡,怠惰多久也不算過錯。
祝燃在班裡一覺睡醒,就接到班主任傳訊通知。剛醒的祝燃暈暈乎乎在身後的牆上靠了小半會兒,才從板凳上爬起來。衛遙見他這樣,笑嘻嘻地調侃,「祝燃,你還行不行啊?」
祝燃沒理他,往辦公室去。
班主任的意思已經委婉地從祝燃他爸嘴裡說給了祝燃本人,祝燃站在辦公室裡,頭頂白熾燈光冷清清的,落在班主任那張為難的、屬於中年人的文雅面孔上,祝燃看了一眼,覺得有些好笑。
總歸臉皮厚,他決定先打破這場沉默,「我不會退學的。」
為難褪下去,又露出一副為人師表時溫和的表情來,「老師叫你來也不是這個意思。」
祝燃「哦」了一聲,等著對方繼續,「老師叫你來只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考慮過以後要去做什麼?」
「不知道哦,去打工吧?」祝燃相當誠實,同樣相當氣人,「要不然吃牢飯?這個好像不錯。」說著,當說了個笑話給自己聽,先笑起來。
班主任果然中招,皺了皺眉頭,「你父母知道你這些……打算嗎?」
「我媽死了。」祝燃聳聳肩,「我爸不管我。」
「怎麼會有不管小孩兒的父母呢?」說著,又回味過來什麼似的,「啊,你現在還小,以後你就會知道,父母說什麼話,做什麼事,出發點都是為了你好,不要總和他們置氣。」
「不是。」祝燃笑笑,話裡帶著惡劣的意思,「我媽真死了,我爸在我這兒也算半死不活了吧。」
大家都知道,早在高二時,三六九等的金字塔就被築成了,他們這批學生永遠是塔底默認的灰色地帶,只要不惹事生非,一律統統無視掉。因而比下有餘,放在同一批二流子裡,祝燃還真算是個聽話的,打架都在校外,在班級裡大多數時間都在睡覺,很少惹事。沒成想,只是看著乖,實則是個硬骨頭。
班主任揉了揉額頭,像是懸壺濟世的醫生終於找到眼前病患的頑疾根源,開始努力循循善誘,「祝燃同學,你要知道,人只要活著總得追求點什麼,有個堅定的目標,這樣的人生才有意義。不管我們從前經歷了什麼,人都要往前看,你們這些小年輕就是想不明白,未來一定會是光明坦蕩的。我們不能一直活在痛苦裡,也不能選擇自暴自棄,這是懦夫的行為,邁過坎坷,感謝苦難,這才是真的英雄。老師知道你不是個逃避現實的懦夫,對嗎?」
祝燃安靜聽完長篇的心靈雞湯,看了一眼一地碎落的燈光,點一點頭,「對的,老師。」
班主任一番話講得口乾舌燥,也明白過來和他聊升學率這件事無望,揮一揮手,讓他走了。
*
因為被傳喚到辦公室,祝燃沒趕上晚自習前的飯點,回到家裡,正長身體的小男孩餓得頭暈腦脹,煮了碗泡麵給自己吃,伸直了一雙筆直的腿坐在家門口,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垃圾食品蹲守來客。
謝天謝地,今夜的鐘淵沒有留校學習,晚自習後一刻鐘,祝燃在腐舊沉悶的走廊裡將他牢牢捉住。
「來我家吃麵啊?」他端著空空如也的塑料盒,對著鐘淵,在盒子邊沿敲了敲筷子。
鐘淵低頭掃他一眼,輕輕地「嗯」了一聲。
祝燃沒想到鐘淵會答應,兩個人進門後,他才發覺家裡最後一袋即食麵十五分鐘前被他吞進肚子裡了。
祝燃站在小小的廚房裡思索了片刻,從冰箱裡摸了個雞蛋,扭頭對著身後的客廳,「沒方便麵了,我給你炒個飯吧。」
於是祝燃握著炒勺炒得一身油煙味兒,把飯端出來就匆匆忙忙鑽進衛生間沖澡。
洗澡也不安生,聲音隔著霧氣傳出來,「你今晚怎麼回來這麼早?沒留學校看書?」
外邊答,「我媽不在家。」
裡頭沒聲音了。不一會兒,水聲斷了,祝燃穿著五分褲,披了件襯衫就走出來了,頭髮絲兒上還掛著水滴,顯得黑髮更黑,皮膚更白。
留下來就難離開。
祝燃趴在床上玩遊戲,鐘淵坐在桌前看書,燈光照得他耳垂都瑩白,神聖不可辜負。祝燃遊戲也不玩了,湊過去,隔著椅背貼上他的後背,摸索他脖頸間的傷口,喟嘆似的道,「我還是最喜歡你,鐘淵。」
鐘淵背對他,看不清表情,祝燃的手指過分地往下,聲音繞在耳邊,存心撩撥,「張張腿就能嘗到甜頭。」
但凡他需要,他就會給,他要一個擁抱,就有一個擁抱,他要被佔有,就立刻能被佔有。哪怕給出的不是愛意,也足夠了,祝燃僅僅需要這麼個角色存在,存在就足夠了。
鐘淵伸手,把燈滅了。
「睡吧。」
祝燃穿了一件襯衫,倒還不如不穿,鐘淵側身在他背後,嘴唇隔著薄薄的雪白襯衫摩挲他的頸椎骨,祝燃被這似吻非吻的架勢弄得心癢癢,剛要轉身提醒,腰身就被一隻手按住了,「睡覺。」
「你這他媽叫我怎麼睡?」
「閉眼睡。」
「……」
祝燃簡直懶得再說話了,半是吃癟,半是心虛。嘴唇也能給他快樂,如同細流般淌過四肢百骸,實則他本人也享受得很。
他聽話地半閉了眼,哼哼了一聲,張開嘴唇,「鐘淵寶貝。」
身後沒聲音。
「你想過未來沒有?」
親吻停住了,身後依舊沒聲音,祝燃卻感受到自己的襯衫被扒拉了下來,半褪在了腰間。
「想過。」
手指跟著挑開他褲子腰帶上繫著的細繩,隔著內褲揉下去,揉得祝燃一聲叫,笑裡夾著喘息,「我猜猜?考個重本,出國?你可是學校的棟樑之才……大家都盼著你成名報答母校呢,最好回來捐個百八十萬的……」
鐘淵不搭腔,祝燃也覺著床上滿嘴人生理想挺不厚道,又敗興致,於是閉了嘴,感受著手指一寸寸撫摸過皮膚。
鐘淵的鼻息就在他脖頸後,滾燙滾燙的,連帶著手上的撫摸,都讓祝燃半挺了起來,卻又遲遲等不到對方的下一步動作。
明明他也硬了。
祝燃的身體被鐘淵一點點開拓,找尋敏感脆弱的一處,每每他想轉頭,就又被身後圈在他腰上的胳膊力道摁住,吻又落在他的肩胛骨上,「讓我摸摸你。」
祝燃忽然就乖了,手指摸過來,搭上鐘淵的手背。
他媽媽活得也不是很久,但就是這麼短的一輩子,留給他的記憶也不太好。祝燃常覺得自己的古怪癖好遺傳於母親,他母親就是這樣,過分渴望愛,又樂得逃脫責任,才會在尋歡作樂裡找聊勝於無的溫柔。端得是上等人,做得是下等事。命運早該是寫好的,他做不成英雄,他和他媽媽一樣,他永遠是個懦夫。
沒脫乾淨的衣服磨蹭得腰際發癢,祝燃索性自己抬了抬腰,把襯衫扯拽著丟到一邊,內褲不勞煩他自己動手,早被褪到了腳踝,這會兒他腳尖用點力,就將其毫不猶豫地甩出去了。
他問,「不做嗎?」
身後人啃咬他脖頸,含糊地「嗯」了一聲,也沒說清楚到底是做還是不做。好在不需要祝燃思索太久,粗長的性/器就擠進了他的股縫裡。
祝燃呼吸都要斷了一下。
只蹭不操猶如隔靴搔癢,更何況這會兒連摸他都不摸了,只是掐著他的腰磨蹭。祝燃實在憋不住這天大的委屈,張著嘴努力靠自己撩騷,「鐘淵,你進來……」
以前的鐘淵沒這麼壞心眼,會直接一寸寸頂進來,把他搞得快昏死在床上,今天也不曉得吃錯了什麼藥,存心要讓他不快活。
後面那張嘴似是活物,手指一碰就跟著張開,貪婪又誠實,緊跟著,手指撤出來,火熱的肉刃頂端輕戳著他閉合的穴/口,只肯擠進來半個頭。
被撐開又得不到滿足的脹痛讓祝燃第一次沒真挨操就將被惹哭,覺得這般實在太娘太沒面兒,於是掐了腰上的手一把,沒什麼力氣,但好在對方的力道是鬆開了。他轉過身,抬起一條腿架到對方腿上,「你到底幹不幹我?」
這麼一抬,兩個人都硬得發燙的性器碰到一起,祝燃倒吸了一口氣,一隻手摟緊鐘淵的脖子,另一隻手將兩個人的東西握到一起磨蹭。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還是祝燃先射。
沒鐘淵久,這是他一直意難平的一點,但精蟲上腦時就想不得那麼多,只顧著一邊貼近鐘淵顏色淺淡的嘴唇索吻,一邊從嘴角漏出斷斷續續的呻吟,尾音帶著哭腔,失神地叫著「哥哥我不行了」,實在是他難得脆弱又甜膩的時分,任誰見了都想多欺負兩下。
「我把你衣服弄髒了。」極度歡愉後的祝燃回過神,翻身仰躺在床上,倦怠地笑了一笑,手指蹭了蹭鐘淵的白T恤上自己縱情時留下的白色痕跡。
「沒關係。」鐘淵答,欺身壓過來,聲音淡淡的,「反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祝燃難得剛從這句裡找到了一點兒青澀的害羞意味,腿就被對方並緊了。
他眉眼一頓,看著壓在自己上頭、近在咫尺的臉罵了句「操」,主動夾緊了雙腿,好方便他在自己腿間進進出出,腿側細膩柔軟的皮膚不亞於潮濕火熱的內壁,很快被蹭得微微發紅。
用腿——
這麼高潔的一張臉蛋,這麼色情的一件事兒……
不能夠再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