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清醒過來,莫離動了動痠軟的身子。
很諷刺地,就算是經歷了昨晚如此瘋狂的性事,他的後穴也只是有些脹痛,遠沒有上次來得慘烈。
文煞煞費苦心的經營也還是有用的。
莫離掀開被子,不再介意那副佈滿了青紫印記的身體讓他人觀看,光著腳踩到了腳下厚實的長毛地毯上。
依舊是那副平靜如水的樣子,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位溫吞爾雅的公子,似乎與以前相比,有點不一樣了。
但具體差別在哪裡,又讓人說不出來。
是情事過後少有的慵懶姿態?
是眉眼所帶輕飄的媚惑之情?
還是眸中溫暖的柔善已消失無蹤,而只是被淡漠的冰冷所取代?
一旁的侍婢見他醒了,不敢輕慢,趕緊過來服侍。
隨便拿過一件單衣套上,莫離便對侍婢道:「我要去見藥郎他們。」
侍婢們面有難色,互相對看了一下。
「公子稍等,待我們去向主上通傳一聲……」
話還未說完,寢宮的門就已經打開,文煞走了進來。
侍婢們即刻福身道:「主上萬福。」
文煞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退出去。
莫離見文煞來了,臉色更是僵硬。
見文煞在躺椅上坐下來,莫離開口道:「你說過讓我去見藥郎和久孺的。」
文煞向上瞥了他一眼:「我有說不讓你去嗎?」
莫離一時語塞,愣在原地說不出話。
文煞將大髦褪下,裡面只著了一件單衣。
將桑蠶絲所致的單衣解開甩在一旁,文煞露出了有著堅實肌肉的利落上身。
傷痕纍纍。
「過來給我上藥。」
文煞雙手撐在膝蓋上,腰桿挺得筆直。
莫離冷笑一聲道:「你活該,上什麼藥。」
文煞權當沒聽到,將藥瓶放到莫離跟前。
「不上就不用去了。」
「你!」
兩人實力相差太多,莫離險些忘了,在不平等的條件下,他是沒有資格提要求的。
咬了咬牙,將桌前的藥瓶拿了起來。
莫離畢竟是專業的醫生,處理簡單外傷這種事情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
用烈酒清洗了凝結了血痂的創口,敷上藥,再利落地用紗布包紮好。
這時的文煞很是合作,又轉過身來。
「背面也有。」
聲音中帶著些許得意。
那上面,多數是莫離在激情中留下的痕跡。
莫離臉皮遠沒有文煞的厚,想起昨晚的屈辱和瘋狂,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地交錯著。
草草地將酒往文煞背上潑,再胡亂地用棉絮擦了幾下。
莫離像嫌棄垃圾一樣將手中的工具丟回桌上。
文煞看了他一眼,長臂一伸,將莫離扯了過來。
「你的,痛麼?」
莫離一愣,消化了一下才知道文煞剛才在問些什麼。
頓時一股熱氣直衝頭頂。
「不關你事。」
文煞也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不說也好,我自己看。」
說罷便要去扯莫離的褻褲。
莫離趕緊抓住文煞的手。
「你瘋了!你真要逼死我不成?!」
文煞就勢摟過他的脖子,吮吻了一下,還在那個與他肩上傷口相同的位置輕輕啃咬著。
「要真想逼死你,方法太多了。算了,你不想知道這些的……」
文煞的話說到後面有些含糊,但卻沒來由地引起莫離深深的恐懼。
其實有時候,死並不可怕,可怕地是,讓一個人毫無尊嚴地死去。
文煞太瞭解人性中的弱點了,他輕易地便能抓住事情的關鍵,就如一下便扼住你的咽喉一般。
「吻我。」
文煞道。
莫離看著文煞的眼中帶著鄙夷。
「吻了你我就能去看他們?」
文煞不置可否。
莫離這次再也沒有猶豫,逕直便吻了上去。
文煞不打算開口,莫離無奈,只能用舌尖還在文煞的唇邊輕舔著,咋看之下,倒像是一種甜蜜的誘惑。
但是文煞卻高興不起來,眼中燃起了些許怒意。
將莫離從自己的腿上推開。
莫離踉蹌了一下才險險穩住身子。
抬起手擦掉唇邊的津液。
文煞定定地看了莫離半晌,才開了口。
「你去吧。」
莫離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頭也不回地轉身便走。
看著莫離離去,文煞又莫名其妙地有了悵然若失的感覺。
莫離前腳才剛踏出寢宮,後腳便有隨侍跪在文煞腳邊。
「去看著他,別讓他們說不該說的話,還有,不許超過一刻鐘。」
「是。」
隨侍領命退下。
東暖閣?
在無赦谷裡繞了半天,莫離終於來到藥郎與程久孺被囚禁的地方。
沒有印象中的陰森潮濕,也沒有想像中的酷刑峻法。
東暖閣雖然簡單一些,但也算是個中規中矩的一般住處。
看來文煞沒有食言。
莫離稍稍鬆了口氣。
手放在門把上,莫離遲遲不敢推開。
他還沒有想好要怎樣面對藥郎他們。
早知道,他就該聽了程久孺的勸告,不要趟進這渾水之中。
早知道,他就應該狠下了心,不再隨便救人。
早知道……
千金難買早知道。
懷著矛盾複雜的千種心情,莫離深吸了一口氣,才終於推開了那不算沉重的門扉。
看到藥郎正坐在床前,用手中的軟巾為躺在床上的程久孺輕輕擦拭著。
聽到門外的動響,藥郎沒有轉身,只是冷冷地說了一句:「早膳擺桌上就好。」
莫離定定地站在原地,看著瘦削了許多的藥郎,說不出話來。
藥郎見身後的人許久沒有動靜,這才轉過身來。
背著光,一時看不太清。
抬起手擋了擋,藥郎這才反應過來,手中的軟巾也霎時失手落了地。
藥郎站起身來,衝過去緊緊地將莫離摟住。
「還好你沒事,還好……」
藥郎抱著莫離的手臂收得很緊很緊,勒得他生疼。
將情緒激動的藥郎微微扯開。
「久孺他怎麼了?」
藥郎見莫離一問,臉色即刻暗沉下來。
「他那天為了救我,跟一言堂的十八暗衛搏鬥……被擊了數掌,經脈斷了……」
「怎麼會這樣?」
莫離眼眶發紅,走到床前跪了下來,手輕輕地幫仍舊處於昏睡中的程久孺理了理頭髮。
「他都沒有清醒過嗎?」
藥郎搖搖頭:「醒,每天至少還是能醒幾個時辰的,如若不然,連飯食湯藥都灌不進去……」
「那你……」
「我?」
藥郎輕描淡寫道:「我就是被逼服了化功散,除此之外,沒受什麼苦。」
莫離再也止不住眼淚。
「都是我害了你們,是我,是我……」
指甲深深地摳入掌中,挖出了血肉,莫離卻一點都不覺得疼。
藥郎扯住了莫離,搖了搖頭。
「不是,小離,這跟你沒關係,這事怨我。」
藥郎的手撫過程久孺的臉。
「如果那天不是我跟他鬧脾氣要先行離開汴京,也不會這麼容易便落單中了埋伏。如果不是因為我受制於人,他也不至於分心護我而被擊斷經脈……」
藥郎說著說著,竟也止不住流下淚來。
這是莫離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藥郎。
原來即使有著玩世不恭的表象,但藥郎心裡對程久孺的感情,不會比任何人少。
聽了藥郎的話,莫離頹然坐倒在一旁。
「這一切都因我而起,都是我……我對不起你們……」
藥郎側身向前推了推莫離的肩膀。
「不是的,小離。」
藥郎牽起莫離的手道:「久孺很久以前便算到了,我是他命中的剋星,他終有一天會因我而死……」
莫離聞言瞪大了眼睛。
「所以……」
藥郎臉上帶著淒苦的笑。
「所以你知道為什麼我一直躲這他,一直對他的感情視而不見,一直裝傻了吧……」
藥郎的手緊緊扣住莫離的肩膀。
「是我害死他的,是我!」
「早在我知道那卦的內容的時候,我就應該消失在他面前的,只要我狠下心離開,他就不會死!」
藥郎的手又糾著自己的前胸,聲嘶力竭地道:「但是我自私,我做不到!我貪戀他的溫柔,貪戀他的一切……」
「害死他的人是我!是我你明白嗎?!」
藥郎絕望的聲音不斷地在莫離的耳邊迴響。
莫離將藥郎抱進懷裡。
「不是的,不是的,久孺還沒有死,他也不會死的!藥郎你要堅強,他現在只有你了,你要守著他……」
藥郎的臉深深地埋進莫離的衣襟裡,很快地便潤濕了一片。
莫離抱著這樣顫抖著的脆弱的藥郎,一時間竟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便就在這時,一直守在門外的隨侍進了來。
「公子,探視時間已到,主上吩咐我們帶你回去。」
莫離憤恨地瞪了那傳話的隨侍一眼,但也毫無辦法,只能扯著藥郎從冰冷的地上站了起來。
「小離,不要和那個人碰硬……」
莫離立刻止住了藥郎的話。
「我知道,別擔心。」
莫離湊過藥郎的耳邊低語道:「我會救你們的,一定。」
其實身陷無赦谷的莫離,一時半刻又如何能想出什麼妙計去救那二人於水火之中?。
但他明白,藥郎現在最需要的,只是一種堅持下去的希望。
只要能有一線生機,就能支撐他挺過去。
是的。
只要看得見光,黑暗就不會那麼純粹了。
即使那光,實在是微弱得幾近於無。
就算明知道程久孺的算卦從來沒有出國差錯,但莫離的內心深處,總還是願意相信一句話:人定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