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讓猛獸放鬆警惕,首先就是要製造一些假象。
正如有經驗的獵人會擅長對自己所佈置的陷阱進行偽裝,咋看上去,似乎與平時沒什麼兩樣。
但等你真正陷入之時,才知道,那便是萬劫不復。
雖然此時的莫離與那獵人的角色還相去甚遠,但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於是,漸漸地,莫離變得越來越乖,越來越聽話了。
彷彿稜角終於被磨平一般。
他不再頂撞文煞,不再鑽牛角尖。
每天乖乖地吃飯,準時睡覺,也不會整日吵著要去見藥郎和久孺了。
文煞叫他去東,他便不知道西在何方。
這些轉變是緩慢的,循序漸進的,讓人找不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最嚴寒的冬季終於要過去了,氣溫開始回升,無赦谷中的積雪開始消融。
下雪不冷化雪冷,加上空氣中的濕度增大,莫離反倒感到難受了。
但文煞的體質卻是極好的,他也沒有多加考慮,只是到了這個時節,便一如往常地讓人把火盆與地暖都給熄了。
莫離也沒跟文煞抱怨,只是悄悄地多加了件衣服。
那日,文煞將莫離抱坐在腿上用晚膳,莫離溫順地替文煞剝著蝦殼。
將鮮美的蝦仁喂到文煞嘴裡,莫離又想著要再幫他布點別的菜,但手卻被文煞握住。
「你冷嗎?」
大掌中,莫離的指尖微微冰涼。
被火熱的溫度熨帖著,莫離忽然打了個冷戰。
他點點頭:「是有點……」
文煞英挺的眉蹙起,摸了摸莫離的腰。
「衣服也穿得比之前穿多了。」
內功運起,被文煞包裹的手立刻溫熱起來。
「之前為何不說?早知道地龍就先不撤了。」
任自己的手被文煞握著,莫離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有時候人被凍一凍反而還精神些。」
文煞捏了捏莫離那比自己柔軟許多的指節,沒再說什麼。
兩人又安靜地吃了半晌,文煞見莫離將手中碗筷放下。
用粗糙的指腹抹了抹莫離的唇角。
「吃飽了?」
文煞問道。
這是文煞向自己求歡的暗示性動作,莫離已經見怪不怪了。
猶豫了一下,莫離還是點了點頭。
文煞一把便將他抱起,沒兩步便走到床邊。
莫離在文煞的臂彎中蜷成小小的一團,臉埋在文煞胸前,看不到表情。
感覺自己被放在柔軟的褥子上,文煞的手在解著他的腰帶。
莫離的手輕輕按住了他的。
「今晚不要,行麼?」
聲音很小,還略微地有些顫抖。
「怎麼了?」
文煞雖然這麼問,但手中的動作卻絲毫不含糊,莫離很快便赤裸了。
「嗯……昨天剛做,有些疼了……」
文煞的手將他緊閉的膝蓋打開,視線移到莫離的下體。
莫離雙目緊閉,臉撇過一邊不敢看文煞。
文煞的手指在莫離的穴口按壓了一下,「是腫了點,上藥了嗎?」
感覺到文煞的手勁有所放鬆,莫離趕緊將自己的膝蓋合了起來。
「上了,但是好像還是……嗯,難受……」
將莫離的身子扯進自己懷裡,文煞拉了被子將兩人捲了起來。
文煞的體溫很高,沒一會兒的功夫,被窩就已經非常暖和了。
莫離忽然想起之前的阿忘,也很樂衷於幫自己暖床。
想起那消失已久的傻傻的阿忘,莫離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放鬆,嘴角還扯著淡淡的微笑。
文煞捏著他的下巴,在他唇邊落下一吻。
「想什麼?」
莫離的手圈著文煞的腰,眼瞼微微下垂。
「沒什麼,想到家人了……」
文煞揉捏著莫離的腰:「你還有家人?」
莫離搖搖腦袋:「現在都沒了。」
阿忘也死了。
兩人之間忽然一片靜默。
時間尚早,莫離一時間也沒有睡意,看氣氛有些尷尬,便說道:「我睡不著,我們聊聊天?」
文煞的手掌移到了莫離光裸的背上:「聊天?」
典型的疑問句而非反問。
莫離在心中乍舌道:難道文煞不知這聊天是何物?!
不過想來也不奇怪,有誰能像他這般大膽,敢和這樣一個陰晴不定的魔物聊天?
「就是陪我說說話。」
文煞閉上了眼睛,很是享受手下莫離的皮膚的滑順觸覺。
「你說。」
莫離翻了翻白眼,聊天哪是一個巴掌能打得響的?
不過他也拿文煞沒轍,只得先開個頭。
「嗯,說說你自己好了,你爹娘呢?我在這這麼久也沒見過他們。」
「都死了。」
文煞的聲線平靜如水,談論的仿若不是他的生身父母一般。
「哦……」
進了個死胡同,莫離轉念一想道:「那你怎麼做了一言堂堂主的?」
文煞靜默了半晌,道:「我殺了前任的堂主,就當上了。」
莫離瞪大了眼:「前任堂主?你爹?」
「不是,我爹本來是正道大派的掌門,論起實力,大概與之前的蒼龍門相似。」
莫離聽得雲山霧繞的。
「我爹被人栽贓和邪道有染,全族被滅了門,我娘帶我逃了出來,來這邊投靠一言堂。」
文煞開了眼,定定地看著莫離。
「那臭老頭說,我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我娘就把我送給他了,代價是要那老頭幫她報殺夫滅門之仇。」
莫離嚥了嚥口水:「那,那你娘呢?」
文煞看了眼天花板。
「她把我賣了之後,就自殺了。」
莫離撫了撫文煞的臉:「對不起,別說了。」
「無所謂。」
文煞握住了莫離的手,臉上看不出表情。
「她的模樣,我已經記不清了。」
將莫離的腦袋壓回到自己胸前。
「那個時候,你多大?」
文煞頓了頓,想了一會。
「七歲。」
莫離的身子猛地一僵。
七歲……
那便是記憶中的阿忘的年紀。
那個時候的阿忘,必定是還沒被送給前任堂主的文煞吧?
天真、善良的阿忘。
其實,那才是文煞真正的本性吧?
莫離釋然了。
沒有人會被無緣無故地曲扭。
文煞今時今日的殘暴個性,大概都是因為一路過來受了許多非人的折磨才會變成這般模樣的吧。
想那小小的阿忘,落在這暗無天日的無赦谷,被那變態前任堂主踐踏著。
所以到了後來,為了不讓自己被踐踏,文煞便要讓自己鐵了心,便要讓自己變得比任何人都強,然後換成他去踐踏別人了吧?
這種悲哀的保護色啊!
阿忘……
我可憐的阿忘……
莫離忽然想起阿忘舔著奶油蛋糕的樣子,眼眶泛起了水霧。
莫離還沒來得及沉湎在懷念阿忘的傷痛中,身子便被譁地一下壓倒了。
文煞壯實的身軀覆在他的上面。
文煞的聲音低沉中帶著性感的沙啞。
「我想要。」
那雙彷彿染上火色的眸子,就像要將莫離活生生地吞噬掉一般。
嘆了口氣,莫離伸出手臂掛在文煞脖子上,唇輕輕地吻了吻文煞的額頭。
「嗯,你來吧。」
文煞眼色一深,便也顧不上莫離身體不適,如狂狼卷沙般掠奪起來。
抱著激情過後莫離汗濕的身子,文煞不僅沒有嫌棄,反而如若珍寶般地收在懷裡。
想起以往他所招的那些侍寢,都是發洩過後便一腳踹下床去。
之前自己還曾經懷疑過韓子緒的品味,現在看來,莫離確實是需要時間和耐心才能發現的璞玉。
在白日之下似乎僅如一般的土石,隨處可見、稀鬆平常,但越是在幽暗無光的地方,就越能感受到他身上發出的溫暖之色。
看著莫離在自己的懷中昏昏欲睡,文煞的手臂又不由自主地緊了緊。
既然抓住了,就沒有放手的理由。
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