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客棧老闆》99 靜禪寺8

過了一段時日,傷勢痊癒的韓子緒也像文煞一般以香客的名義進了靜禪寺,結束了之前隱在暗處見不得光的做法。

他們二人一同陪著莫離不是很現實,畢竟幫派內的事務也需要時間去做,於是韓子緒與文煞便像輪班一樣,一人守在靜禪寺一段時間,半個月或一個月後,再由另一人接替。

這樣一來,小戒痴也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個穿著白衣的師傅,雖然這師傅也很像是那種說書人口中神仙一般的大俠,不過論起性格與作風,與黑衣師傅就相差太遠啦。

久而久之,就連心思單純的戒痴都大概猜到了忘塵師叔祖與他那兩位師傅之間的關係,如果不是他自己多想的話,那兩位師傅是在追求師叔祖沒錯吧?

戒痴有好幾次都想開口去問個究竟,但在看到忘塵師叔祖臉上略帶惆悵的複雜神情之時,所有的話都只能嚥回肚中去了。而戒痴又相當缺乏膽量去直接向那兩位頗有威嚴的師傅查探個究竟,便只能暗暗在做早課的時候偷偷向佛祖祈禱,希望他們三人能得到幸福。

秋去冬來,這靜禪寺的山頭漸漸脫去了原有的青蔥翠綠,被皚皚白雪所覆蓋。

這寒冬臘月的,山中的天氣冷得讓人懶懶地不想動彈。

這兩日,莫離的被窩異常冰涼,不知為何韓子緒前天夜裡收到飛鴿傳來的急件匆忙離去,隨之也帶走了那燙人的溫暖。莫離對他們二人之事向來不會過問,見韓子緒起身準備離去,也只是轉過身去繼續睡了過去。只是之後的幾個夜裡,再沒有人軟磨硬泡地要跑進他屋裡給他暖床,一時之間似乎還是會有少許不習慣吧!

那夜,莫離失眠了。

他開始無法避免地思索著他與那黑白二人的關係,但這個問題從來都是想到一半便無疾而終。而現下的狀況是他無論如何也趕不跑那二人,便很自然而然地將所有的原因都歸罪在韓子緒和文煞身上了。

是你們纏著我的,我才沒有要你們來……

我一點也不喜歡你們……

我討厭你們……

但是,即使像鴕鳥一般把頭埋進沙堆裡便能解決問題了麼?有時候莫離的這些認知就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服,更別提像慧塵和戒痴之類的其他旁觀者。在外人眼裡,早就把他們三人看做是一體的了吧?

莫離心中的那道堅持漸漸模糊了,他雖然依舊無法看到他與那黑白二人的未來,但卻也同樣無法徹底地切斷過去,更別提要拋棄掉現在。

原來,還是只能選擇隨波逐流麼?

到了這個時候,莫離也迷惘了。

俗語道:命由天定。

在莫離尚未做好任何心理準備之時,自有天意來替他做出選擇。

而這件在多年後仍舊在茶餘飯後被人津津樂道的武林大事便就發生在那時的靜禪寺。

話說佛教向來有分支,中原佛教以靜禪寺為首,因其融入了天朝立國所尊崇的儒家文化,向來被尊為國教。除此之外,遠在西域尚有藏傳佛教的分支。藏域佛教則尊□天師為首,但近年來藏域不知為何頗不安分,隱隱有脫離天朝自立的苗頭,這樣一來,兩個各為其主的分支之間的關係又越發微妙起來。

相傳靜禪寺自建寺以來,便得到了活佛叱勒得的真身舍利為鎮寺之寶,而那叱勒得也確實是從藏域而來,在中原傳播佛教文化後圓寂歸天的。而在叱勒得大師圓寂之後,留下的佛牙與舍利則被靜禪寺供奉了起來。

這數百年來,中原佛教與藏傳佛教並行不悖相安無事,但近十年來由於發生了灝王篡權一事,天朝大局曾一度動盪不安,那藏域的分裂勢力也跟著有所抬頭,利用了宗教的幌子開始將勢力往內地滲透。

靜禪寺作為中原佛教第一大寺,信徒頗多且實力雄厚,更重要的是靜禪寺忠於天朝,藏域若想入主中原,靜禪寺自然成為了它需要率先打壓的勢力之一。

更何況相傳在那叱勒得大師的舍利塔中,除了供奉有舍利和佛牙,還有一本名為《武經注》的戰器製造密集,相傳是前朝末代軍師仲升所著,裡面是關於戰爭的新式攻城武器的製作圖解與使用說明,若不是當時仲升因功高震主被迫害致死,此書尚未來得及向上呈報的話,天朝也不至於能最終推翻前朝政權而稱霸天下了。

天朝開國皇帝亦曾想過要從靜禪寺手中得到此書,但不知為何最後作罷,而為了天下蒼生之安危,當權者便與靜禪寺約定將此書永遠封存於舍利塔中,令書中的凶器不能真正被製造出來塗炭生靈。

而今時今日,當浩浩蕩蕩的藏域達拉宮的喇嘛們心懷鬼胎地遞上拜帖進入靜禪寺之時,寺中立刻進入了緊急戒備的狀態。

此次這些藏域喇嘛前來,便是打著要與靜禪寺的眾僧探討佛法的幌子,美其名曰是要進行文鬥武鬥,但卻同時聲稱靜禪寺在比試中若敗給達拉宮,就說明靜禪寺不足以供奉叱勒得大師的真身,這樣一來,喇嘛們便可開啟舍利塔將舍利子與佛牙迎回藏域供奉。

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心思可說是路人皆知,但這鬥法之事非同小可,若處理不好很可能會演變為天朝內戰的禍端。而達拉宮雖來勢洶洶但行蹤詭秘,靜禪寺一方也是在今日收到拜帖之後才得知此事,就算現下立刻用八百里急遞向汴京求援也為時過晚了。

更為嚴峻的情況是,便就在慧塵大師接下達拉宮的拜帖之前一日,寺內突然出現了大面積的僧人食物中毒事件。

這上吐下瀉的毛病雖然不至於要人性命,但寺中武僧的戰鬥力卻被大大地削弱了。而無巧不成書,達拉宮的拜帖在第二日便被呈交上來,眾人才驚覺這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陰謀。

幸而莫離與戒痴一直呆在菜園自己開伙,所做的菜都是自家菜園裡產的,恰好躲過了那次中毒。此時莫離的精湛醫術也派上了用場,熬湯送藥地緩解了眾人的不少病痛。那些平日裡欺負過莫離的僧人們受了莫離的恩惠皆面有愧色,心中越發對眼前這個普通的帶髮修行男子尊敬起來。

慧塵大師與寺中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一輩僧人們已經與達拉宮的天師等人閉關多時了,眾人在門外皆翹首等待鬥法的結果。

莫離與戒痴站在門外也不知過了多少個時辰,那沉重的紅木門終於吱呀一聲打了開來,台階下打坐唸經的眾僧即刻起身恭迎。

慧塵似乎是在那場鬥法中耗費了不少心力,臉色雖依舊泰然但還是難免有些許虛浮之態。

只聽慧塵道:「達拉宮天師等人道行深厚,藏域一支果然博大精深,與我寺不相伯仲,實難分高下。」

言下之意便是婉轉地公佈了文鬥的結果。文鬥既然打了個平手,那勝負便只能靠接下來的武鬥來決出了。

底下的眾僧聽言皆面露難色,許多武僧在昨日的食物中毒事件中尚未恢復過來,這場比賽一開始就被定在了不同的起跑線上,要贏過有備而來的達拉宮又談何容易。

眾人開始陸續移步至寺內的武校場中,武鬥正驚險萬分地進行著。

靜禪寺的武僧雖對達拉宮下毒謀害之時頗有怨言,但在比武之時仍舊秉承了點到即止的風範,但達拉宮的喇嘛又怎會有這般同等對待的想法,竟然暗器陰招層出不窮,一時間,靜禪寺一方竟逐漸落入了下風。

場上是拳腳相交扣人心弦,在場下觀戰的莫離與戒痴亦是將心眼提到了嗓子處,頗有點心驚膽顫的意味。

現下場上的比試已到了白熱化的階段,當靜禪寺一方念出下一場將上擂迎戰的僧人的法號之時,場下忽然暴出一片歡呼。

莫離不明所以,便問著同樣興奮的戒痴道:「為何大家如此激動?」

戒痴道:「待會兒要上場迎戰的是清澄師叔,這可是清字輩的武僧中修為最高的一個。」戒痴說罷還湊到莫離耳邊小聲說道:「我沒認識黑白師傅之前,就是跑去偷看清澄師叔練武的!」

莫離笑著摸了摸戒痴的小光頭,這才知道那戒痴竟如此崇拜清澄。而這清澄定也是心善之人,不然以他的武功修為,怎麼可能發現不了戒痴在偷看他習武呢?大概是發現了但卻睜隻眼閉隻眼了吧。

想到這裡,莫離又開始擔憂起來。現下連清字輩裡最好的武僧都已經上場了,就說明靜禪寺這邊的資源快要用盡了,而剩下還有兩場比賽要打,若連清澄都支撐不下去,那就更別提其他人了。

達拉宮既然是有備而來,自然也知道清澄的厲害,聽到清澄出戰,立刻派上了實力不弱的人上場迎戰。幾百招過後,眼看清澄就要將對手打下擂台來的時候,戒痴卻眼尖地發現場下有人向清澄的腿部射出了一手如牛毛般細的暗器。

戒痴無暇多想,操起一旁武僧的棍棒便飛身躍上擂台,用棒子擋去了大部分飛射而來的暗器,但仍有幾根餵了微毒的暗器未被擋住,生生打進了清澄腿中。清澄痛喝一聲,單膝跪地。

那原被清澄壓制的喇嘛看情勢逆轉,即刻運功於掌想一舉擊潰清澄。戒痴又哪裡容得了這喇嘛如此放肆,也不顧台下還有數百雙眼睛盯著,便使起了黑白師傅教授的武功與那喇嘛對打起來。

想不到這年紀輕輕的戒痴,竟然能有一身如此驚人的功夫,與那喇嘛拆了近百招竟也不見頹勢,大家這下才驚覺這戒痴本是文僧,又怎會習得武功?

但就在大家仍舊處在震驚與迷惑之中的時候,內功修為不夠的戒痴終究是不敵對手被踢下台來,頓時口吐鮮血。

莫離心驚,趕緊衝上前去抱起戒痴。

靜禪寺的僧眾群情憤慨,皆聲討那暗中使詐的達拉宮一方。達拉宮的天師倒也不以為然,承認他們這方的人是求勝心切所以才使的暗器,這場比試算達拉宮輸。

這樣一來,靜禪寺既說不得達拉宮什麼,而且又損失了最後一元大將。

此時的達拉宮天師臉上已帶著勝券在握的奸笑俯視全場。剩下的兩場大戰,眼看靜禪寺已無人能派,而他手下還有兩名猛將,每一個的修為都不會比清澄遜色。

眼看負傷的清澄被人抬下擂台,靜禪寺一方的眾僧在底下竊竊私語,都在暗自討論著到底應該派誰上場。而此時就連與達拉宮天師一道坐於首座的慧塵方丈的神色也開始凝重起來。

早已率先躍上擂台的喇嘛見靜禪寺一方許久無人上前應戰,覺得勝局已定,態度越發狂妄囂張起來。

「想不到中原武學亦不過如此,靜禪寺還有臉自稱為天朝第一大寺?笑話!真是笑話!」

莫離護著受了傷的戒痴,又看到眾武僧皆怕擔下這輸寺誤國的罵名,畏首畏尾無人敢上前應戰,心中鬱結甚重。若這場關鍵的比試輸了去,無論達拉宮最後是否能真正取得《武經注》,中原大地都難免會再度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莫離心中雖急,但他向來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大夫,就算是與人博了命去,也不見得就能挽回什麼大局。

難道就要這般向布達宮低頭認輸?

沒有人會服這口氣。

便就在布達宮的天師站起笑著要宣佈這場比試因靜禪寺棄權而獲得勝利的時候,兩道人影自場外翩然而過。

想不到這世上竟然還有如此俊逸出塵的輕功,在眾人的驚羨的眼光中,一黑一白的挺拔身姿如輕燕般同時落地。

韓子緒與文煞一改平日在寺中相對樸素的裝扮,竟毫不忌諱地換上了一言堂堂主和天道門門主的華服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半路忽然殺出的程咬金,讓布達宮的天師眉關緊鎖。

以他對中原武林的瞭解,眼前忽然出現的這兩個人,無論是武功修為還是個人氣度皆是極上之,若未猜錯,定就是中原武林正邪兩道的統領韓子緒與文煞。

雖心中已將內情猜了個十之八九,但布達宮天師還是站起問道:「來者何人,為何打斷兩寺的談經鬥法?」

韓子緒淡然一笑,拱手報上名號。場下眾人這才得知韓子緒真實身份,瞬時引起了一片譁然。

見韓子緒自報家門,文煞則嗤了一聲對著那天師道:「我的名號還不屑於讓你們這等狗輩知道。」

能將堂堂布達宮的首座天師稱為「狗輩」之人,若不是神經錯亂那就定是絕頂高人了,於是場下的反應更是熱烈起來。

對於這橫生的枝節,布達宮天師轉身向一旁端坐的慧塵大師抗議道:「我們以佛法武道相論,自然是佛門宗教之內事,如今大師你竟找了武林中人來幫忙助陣,這一做法恕我不能苟同。」

慧塵也自知由韓子緒和文煞迎戰於禮法不合,就算最後得勝,也難掩不公之虞,遭世人質疑,遂站起身來打算回絕韓子緒與文煞代靜禪寺出戰的好意。

卻在慧塵開口之前,韓子緒卻說道:「天師所言差矣。」

「試問這次比試,是否只要是靜禪寺中的弟子便可以參加?」

天師回道:「那是自然。」

韓子緒道:「那俗家帶髮修行的弟子,是否也能算是靜禪寺之人?」

明瞭了韓子緒的話中之意,達拉宮天師怒道:「胡鬧,若我沒猜錯,除了韓門主你之外,這擂台上的另一位高人就是一言堂的文堂主吧?我看這在座的慧字輩的大師們對你們的出現一樣感到驚奇,那便表示他們根本就不是你們二人的師傅。若他們都當不了你們的師傅,還有誰敢收了你們二人入門下!」

韓子緒道:「說來也巧,這靜禪寺中確實就有一高人,能讓我與文堂主這般水火不容的死對頭都心甘情願地拜在了他門下。可見在這一點上,靜禪寺就比達拉宮高上不少了。」

被韓子緒反將了一軍,達拉宮天師怒道:「胡鬧,你們的師傅是誰!我就不信有人敢擔下這個名號。」

文煞此時倒是出了聲,只見他朝著被淹沒在人群中的莫離的方向說道:「師傅,都這個時候了,你也總歸該現現身給我們正一正名份了吧?」

文煞的話聽在別人耳裡尚算正常,但在莫離那裡卻刺耳得很。

什麼叫「名份」?這該死的傢伙。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忘在口舌上揩揩油。

眾人隨著文煞說話的方向左顧右盼,也未曾發現人群中有哪個輩分高的僧人混在其間,一時間無數雙好奇的眼神四處飄散,大家都在猜測著到底誰才會是那兩個大人物的師傅。

此時被莫離抱在懷中的戒痴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扯了扯莫離的衣袖道:「師叔祖……」

「黑白師傅……他們說的人是你吧……」

「你快出去啊……別讓他們難為了……」

莫離低頭看了看小小年紀便懂得為家國大事挺身而出的戒痴,心中頓時感慨萬千。

暗自咬了咬牙,在眾人驚詫的眼光中,莫離站起身來,朝擂台邊上走去。

所有人都無法想像,這其貌不揚且入寺不久,默默無聞到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忘塵,竟然就是那兩個大人物的師傅!

這實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駭於場上黑白二人的駭人氣勢,人群自動自發地為莫離讓出一條道來,莫離這才得以毫無阻礙地走上前去。

韓子緒與文煞一見到莫離出現,凌厲的眼神即刻柔和下來。

只見那二人對著莫離拱手道:「師傅。」

聽言,莫離拿著佛珠的手輕輕一顫,即刻垂下眼來。

確證了這一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實,場內頓時陷入了一片可怕的靜寂之中。

「阿彌陀佛。」慧塵出聲打斷道:「既然如此,那剩下的兩場比試就由忘塵的兩位弟子出戰,天師可有意見?」

那天師頓時也想不出什麼應對的法子,只能默然落座。

場上的文煞見布達宮天師已然默許,便拔出腰間的鳴鳳劍。

名兵出鞘,輕響震耳,加之文煞的魔獄神功已達最高境界,內力灌注於劍身之中,劍身上即刻有紅光躍現。

文煞道:「二對二,一場定乾坤!」

此時,韓子緒也隨之將游龍劍出鞘,銀藍之光驚現,眾人直到此時才有幸目睹這從把從靜禪寺出世的絕世神器的真面目。

世人皆知正邪二道向來勢不兩立,也知道游龍吟鳳亦屬陰陽二級,注定要鬥個你死我活,但卻從來未曾想過,這看似衝突的二人雙劍,竟在這般緊急的情勢之下,能為了中原的蒼生聯手而出。

那達拉宮上前應戰的喇嘛又怎會料到有這般厲害的對手,心虛之下尚未開戰便已先輸了勢。

只見韓子緒與文煞身形猛如旋風疾如閃電,在下方圍觀的眾人中,道行修為尚淺的甚至無法看清二人使出的究竟是何招何勢,只能看到那深厚的巨大內力在瞬間似幻化成青龍火鳳了,以力拔千鈞之狀擊於對手之上。

只見布達宮的兩應戰喇嘛被打翻下擂台,口噴鮮血。

文煞見狀冷笑一聲,本想將吟鳳劍擲出結束掉落敗之人的性命,卻在此時,莫離朝他急急喊道:「勿傷人命。」

見莫離這麼一說,文煞便只能將手中之勢生生止了去。

靜禪寺的眾人為突如其來的勝利歡呼雀躍著,在一片歡騰聲之中,布達宮天師頓時脫力,在座上如一灘爛泥,頹喪之氣頓顯。原本唾手可得的勝利卻被那韓子緒與文煞橫插一槓阻了去,讓他們如何甘心!

布達宮的眾人自然是拿武功高強的韓子緒和文煞沒辦法,但這並不表示他們不會將此次落敗遷怒於旁人。

只見那被打落擂台的喇嘛半撐起身體,一臉憤恨地將手中形狀奇特的纖長而尾部帶回拐的武器灌注了內力,朝莫離的方向投擲了過去!

若不是這名不見經傳的人,韓子緒與文煞定不會無緣無故對靜禪寺出手相助;若不是這人處心積慮地韜光養晦,布達宮也不會等到今天才發現他的存在,沒能先下手為強而招致今日了的失敗。

台上的韓子緒見有人從背後偷襲莫離,即刻出手將那武器打落到一旁,而文煞則很有默契地將叫囂著要飲血的吟鳳劍插到了那襲擊莫離的喇嘛的胸前。

任何想傷害莫離的人,都不能存在在這個世上!

莫離看著那被倒插在距自己腳邊不遠的地上閃著陰森銀光的凶器,冷汗頓時從額上滑落。

韓子緒與文煞即刻飛身躍起落在莫離身邊,扯著他噓長問短。

靜禪寺的眾人在那場驚心動魄的比試中剛回過神來,又看到韓子緒與文煞對莫離的緊張之情溢於言表,那些平日裡沒少欺負過莫離的僧眾們皆冷汗透襟,生怕忘塵那兩個可怕的弟子知道那些事後來個秋後算賬,他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便就在眾人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放鬆身心的時候,莫離卻忽然聽到了戒痴的一聲驚呼!

「師叔祖!小心!!!」

莫離回頭一看,原來剛才那被韓子緒打落的暗器竟然能在其主人死後出其不意地以極快的速度迴旋起來,眼看著就要往莫離的胸膛插去!

便就在那電光火石的瞬間,一切武功、一切反應都已經太遲。

因為那實在太過於突然,太過於讓人料想不到了。

這等陰狠的武器就是要在敵人放鬆警惕的時候來個最後的致命一擊,以達到同歸於盡的目的。在如此之近的距離和這般的雷霆之勢下,就算是韓子緒與文煞也無從多想。

來不及提起內力,腦袋更是一片空白,什麼招式什麼應對全部都在那凶器襲向莫離的瞬間化為一片虛無。

他們當時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一定要救莫離。

而他們當時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擋在那武器前面,為莫離攔下這致命的一擊!

在那武器穿透皮肉的瞬間,時間彷彿凝滯了下來。

莫離眼前所見的,是那尖銳的刺刃先是穿透了文煞的胸膛,再越過韓子緒的……

當那刺頭帶著淋漓的鮮血又再次從韓子緒的前胸鑽出的時候,韓子緒大喝一聲收緊了肌肉,生生止住了那凶器穿刺的速度。

那刺刃在離莫離的咽喉只有不到一絲一毫的距離處險險停住。

他們三人順勢倒在了遍佈了白雪的地上。

莫離完全愣住了,他顯然還沒有從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中回過神來,直至溫熱的鮮血從穿出體外的刺刃間慢慢流出,一滴一滴落在他臉上的時候,他的眼睛才重新有了焦距。

首當其衝擋在最前面的文煞,此時此刻正覆在韓子緒的背上。估計是受創過重,他甚至還來不及說上什麼便已經閉上了眼睛,而韓子緒雖然還能用雙手將背後文煞的身體撐起來一些,但扶在地上的雙掌已然顫抖得厲害,唇角也溢出了鮮血。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在他們努力了這麼久,在事情剛剛有所轉機的時候,為何,為何這老天偏偏要收了他們的命去?

他們本還打算著,在這件事過去之後,便將莫離接回去的……

可是……

可是胸口好痛,那被刺穿的胸肺不斷地有腥甜之味往喉嚨竄出,就連近在咫尺的莫離的臉,他也看不太清了。

忽然想起文煞在昆龍雪山時對他說過的一句話:「如果日後莫莫醒來,知道你為他而死的話,會哭的吧……」

今天,如果他和文煞都死了,離兒,你怎麼辦……

你真的會為我們流淚嗎……

顫抖著用最後一絲力氣撫上莫離的臉,韓子緒手掌中沾染的雪貼在莫離的臉上,冰冷刺骨。

「離兒,如果……」

「不要哭……」

「黑娃,黑娃會不捨得……」

「咳,咳……」

便就是只說了不長的兩句話,韓子緒的身體便猛然抽搐了一下,大量的鮮血猛然從口中噴出,那蒼白一片的雪地上頓時染遍了猩紅的色彩。

莫離還是呆愣愣地看著韓子緒與文煞,一言不發,像傻了似的。

韓子緒已然感到眼前發黑了,他本想在多看他心愛的離兒一眼的,可惜,老天爺似乎不讓了。

是不是他們之前索取得太多,現下,就要被全部收回去了?

他是不知道文煞心中想的是什麼,但當他看到那陰寒的兵器朝莫離胸前刺去的時候,除了救人,其他的一切都被拋在腦後了。

身體的每一塊肌肉,每一塊骨骼,甚至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他不能失去莫離!

於是,便有了眼前的一幕。

韓子緒慶幸地想著,幸好文煞也是愛著莫離的,要不然,無論他們之中隨便哪一個在那生死關頭有一絲猶豫沒有擋在前面,這把利器都足以先穿透其中一個人的身體,再沒入到莫離的胸膛中。

現下,韓子緒終於有些明白了。

究竟什麼是愛?

究竟是什麼可以挽回莫離?

他們在莫離身上探尋了如此之久的如何真正去愛一個人的真諦,在今時今日,他終於有所感悟了。

那,便是無怨無悔的付出吧?

只是,他和文煞,都尚未來得及對莫離表達這種他們從來未曾感受過的真情啊……

摸著莫離的臉,韓子緒張了張嘴,只聽見他似乎隱約地說著:「離兒……我,我們……」

我們愛你啊……

只可惜,那幾個字眼卻依舊是沒能說出來,韓子緒卻也再支持不下去了。

「不……」

「不……」

看著雙目緊閉側倒在一旁的兩個人,莫離慌亂了。

若說以往幾次他都如站在懸崖邊上的話,那麼現下,他是真的感到自己踏空了。那種墜落到萬丈深淵的恐懼感,從來未曾如此真實,如此強烈。

眼前那被濃重的死亡色彩籠罩的二人,怎麼會如此脆弱?

他們不是習慣於呼風喚雨,習慣於控制他人人生的麼?

他們不是眼高於頂,習慣於將他人的尊嚴踩於腳下的麼?

這般強韌得讓人無法撼動無法反抗分毫的人,怎麼可能說死就死了呢?

這一定是假的!

一定是他們為了哄自己回心轉意所設下的圈套吧?

所以他們不會死的,對吧?對吧?

可是,為什麼那血像止不住般地越流越多?

該死的!

韓子緒,你倒是跳起來啊,再指著我說一次要帶我走啊!

還有文煞,你怎麼就閉上眼睛了呢!你不是一直都愛耍無賴嗎?你倒是再霸道一次啊!再痞痞地跟我說上一句「今天天氣不錯」啊!

為什麼你們都不理我!

為什麼,為什麼啊!!!!

靜禪寺的眾人看到眼前這般悲涼的一幕,再沒有人能容忍下去!台下的武僧們與那些欺人太甚的喇嘛們戰成一片,頓時刀光劍影,喊殺聲不絕於耳。

莫離在這紛亂之中緊緊地抱著那倒下黑白二人。

戒痴見無數刀劍在莫離身邊險險掠過,頓時膽顫心驚,只能忍著傷痛硬撐著受傷的身體跑至莫離身前含淚拉扯他道:「師叔祖,快走罷!」

莫離像發了瘋一般推開戒痴。

「我不走!我不走!!!」

「我不能丟下他們啊……」

戒痴哭道:「黑白師傅們已經死了,我也很傷心很難過啊!但是,但是,你不能這樣……這裡太危險了!」

莫離吼道:「胡說,誰說他們死了!」

「他們怎麼會死?」

用手擦去韓子緒與文煞臉上的血污,莫離的淚滴到那兩人身上。

「以前,我曾說過……如果再有一次,我定不會再救你們的……」

「我錯了……」

「錯得離譜……」

「我要怎麼救你們,到底要怎麼救你們……」

「你們不要死好不好,不要死……」

「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

原來,在他被碧瑤選中來到這個世界之時,他們三人的命運早就緊緊聯繫在一起了。

究竟是誰欠著誰?又究竟是誰愛著誰?

莫離只覺得眼前似被蒙上了一層血霧。

「師叔祖!!!」

「忘塵!!!」

在眾人的一片驚慌中,莫離的身子緩緩倒下。

他的手,一邊握著韓子緒的,一邊握著文煞的。

潔白的雪忽然從天際中洋撒下來,充盈了整個俗世。

覆蓋了血腥、覆蓋了浮華,更覆蓋了那相擁的三人。

究竟什麼是善惡?

什麼是愛恨?

罷了罷了。

沒有人再去深究。

到最後,也只不過,塵歸塵,土歸土。

如此而已。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