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尚未起身。”宮婢們看著朱袍長身的張嚴之,悄悄紅了臉, 聲音都變弱了。
張嚴之微笑道:“無礙, 我去伺候公主起身。”
宮婢們嚇壞了,忙道:“首輔大人, 這怎麽行?”
就算本朝男女之間不設大防,到這一步也實在太過了。
張嚴之淡笑道:“皇上首肯了。”
宮婢們面面相覷, 公主的準駙馬是閔長安閔狀元,她們聽說也是位極俊朗的美男子, 但以公主的身份, 再多一位好像也不稀奇,先帝的三姐安康公主便是有數位情人, 其中身份最高的還是位將軍。
張嚴之依靠著模棱兩可的話順利進入了趙樂天的寢宮,依宮婢的話說,公主從不讓人踏足的地方。
張嚴之剛推開門,已經想笑,深吸了一口氣,才止住笑意。
趙樂天的寢殿十分簡潔,不像外殿富麗堂皇花團錦簇,以淡色為主, 進殿左手邊便是妝台,張嚴之過去看了一眼, 妝台上擺滿了香粉盒子,打開其中一盒鮮紅的,張嚴之又笑了, 中間形狀分明地被挖空了一塊,張嚴之腦海中已浮現出趙樂天一臉忿忿的模樣往臉上抹香粉。
放下香粉盒子,張嚴之慢慢往裡走,撩過珠簾,便見青色帳幔籠罩下隱隱約約躺了個瘦弱身影。
張嚴之沒來由的感到了興奮,即便榻上真是個女人,他都不會有此刻的興趣盎然,俯身輕撩開帳幔,便見一頭柔順的烏發擋住了臉,小小的雙手襯在臉下,薄被蓋在腰身之下,因他側躺著,顯示出幾乎斷崖一般曲折的腰線,細得驚心動魄。
張嚴之偏過頭看了兩眼,心道睡姿倒是乖覺,他還以為趙樂天會睡得四仰八叉,腿腳亂伸地打呼。
張嚴之伸出手輕輕拂開遮住趙樂天側臉的烏發,露出他輪廓柔美的側臉,因睡得正香,嫣紅的雙唇微嘟,呼出香氣,濃密卷翹的睫毛微微翹著,面若敷粉,還有淡淡絨毛,像是沒長開的少女。
張嚴之愣住了。
他原以為趙樂天必定是因為男相太重才整日濃妝豔抹,萬萬沒想到趙樂天竟生得面若好女,堪稱絕色。
興許是他的氣息讓趙樂天感到不安了,趙樂天手輕撓了撓臉,嘟囔了一句什麽,仿佛在說張嚴之什麽什麽,張嚴之俯下身,貼過去聽,卻沒聲音了,趙樂天微一側身,張嚴之隻覺面上一軟,立即直起了腰。
張嚴之摸了摸被趙樂天的嘴唇碰到的臉,心道昨日用腳踹的也是這地方,不覺又是好笑。
想起昨日那一雙腳,張嚴之不由自主地眼神往下,腰際之下都蓋得嚴嚴實實,瞧也瞧不見,張嚴之眼神逡巡回上頭,趙樂天隻穿了素白內袍,精致的鎖骨之下一片平坦的胸膛。
確實是男人。
怎麽生得如此柔美?
張嚴之面上又禁不住露出笑意,他大約明白趙樂天為何一見他就討厭得要命了。
樂天又砸吧了一下嘴,兩手抹向臉扭來扭去,張嚴之見他似乎要醒,忙退了出去,放下帳幔,退回到殿門的妝台處坐了下來。
樂天醒了,在床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坐起又伸了個懶腰,長長地‘嗯’了一聲,通了筋骨之後,用手背抹了把臉,對系統道:“好困啊,還想再睡兒。”
系統:“那你睡唄。”
反正一個公主也不用上朝,每天吃喝玩樂根本沒人管他。
樂天:“不行,我要做一個漂亮女人,而不是一個懶女人!起來化妝!”
張嚴之聽著趙樂天在裡頭纏綿地‘嗯’了一聲,差點連手上的香粉都要掉了,這趙樂天怎麽聲線也雌雄莫辯的。
樂天撩開帳幔正要下榻,一抬頭與張嚴之對了個正著,他面無表情地放下帳幔,“系統,我是不是太饑渴了?好像出現了幻覺,張嚴之在我屋裡?”
系統:“不是幻覺,來一會兒了。”
樂天:“……你為什麽不叫我?!”
系統無辜,“你不是很困嗎?”
有帥哥誰還困啊!
樂天拉開帳幔,只露出一張粉白的小臉墊在帳幔上,杏眼微瞪,“張嚴之,你怎麽在這裡!”
有一種美人是木頭美人,靜靜地坐著,當作畫看時最美,另一種美人卻是動靜皆宜,兩種風情,趙樂天便是後者,睡著時柔美可入畫,醒來時宜嗔宜喜靈動可人。
張嚴之微笑道:“來向公主賠罪。”
樂天心道:賠罪,我信了你的邪,肯定又是憋著什麽壞水。
樂天嚴肅道:“你出去。”
“為何?”張嚴之挑了挑眉,一派風流。
樂天裝模作樣道:“哪有男子看著女子換衣?”
張嚴之轉過臉,漫不經心道:“臣不看。”
“你出不出去?”樂天輕喝道。
張嚴之又打開了一盒香粉嗅了嗅,慢悠悠道:“公主可要臣為你穿鞋?”
樂天:“瑪德這人跟我一樣記仇。”
系統:“所以呢?”
樂天:“我喜歡!”
系統:“……”到底什麽是他不喜歡的,它至今尚未搞懂。
張嚴之說不看就一直背對著樂天,樂天拉開帳幔,爬下榻,張嚴之悠哉悠哉地拿起妝台上的一面小鏡子,稍作調整,便清清楚楚地看著趙樂天脫下睡時穿的內袍。
好漂亮的身段,羊脂白玉一般,綴著兩點粉紅,他七歲時曾見過的部位如今也長大了,倒是挺可愛的,毛發稀疏,也是淡粉色,張嚴之越看不知為何越是想笑,趙樂天像個未長大的孩子一般。
樂天穿好衣服,張嚴之也適時地轉了過來,見他烏發披散,衣裙拖曳,細眉杏眼,不施粉黛活脫脫一個美貌少女,嘴角微翹道:“公主可要上妝?”
“當然,”樂天提起裙子上前不客氣道,“讓開。”
張嚴之起身,負手一旁看趙樂天上妝,趙樂天與他所想的一樣,手指重重地往香粉盒子裡摳一團就粗魯地往臉上抹,張嚴之偏過臉彎起了唇,無聲地笑了笑。
樂天把自己的臉抹成了個猴子屁股,又拿了鮮紅的口脂塗唇。
張嚴之忽然道:“公主喜歡紅色?”
樂天漫不經心道:“是啊。”手指一抹,翹起的豐唇上瞬間塗滿了厚厚的口脂。
張嚴之道:“那今日臣帶的禮物,公主一定喜歡。”
張嚴之給他帶了一箱子石榴裙,火紅燦爛,一打開,樂天就閉了閉眼,差點被閃瞎。
“公主喜歡嗎?”張嚴之微笑道。
樂天瞥了他一眼,不鹹不淡道:“喜歡。”
張嚴之道:“試試?”
樂天:……
樂天理也不理他,對宮婢道:“傳膳。”他還沒吃早飯呢,禦膳太好吃了,當九千歲還是沒當公主爽,他現在天天吃禦膳,美得不得了。
系統:……剛開始還說不想當公主,現在每天當得特別快樂的人到底是誰啊?
張嚴之道:“臣也尚未用膳。”
“沒多余的份。”樂天無情道。
張嚴之微笑道:“公主的意思是與臣同食一份?”
樂天:……
樂天側臉對宮人道:“給這沒飯吃的也來一份。”
張嚴之立即跟著坐下,“多謝公主。”
兩人同桌而食,樂天見他吃得不緊不慢,百思不得其解,“首輔大人,你很閑嗎?”他也曾經把持過朝政,每天累得像條狗,忙得都沒時間搞基。
“確實不忙,”張嚴之攪了攪手上的燕窩粥,淡淡道,“凡事必親力親為者是為庸才。”
樂天:……我好踏馬生氣!
“不吃了!”樂天頭一回氣得飯也吃不下,將張嚴之手裡的玉碗也奪了過去,“送客。”
張嚴之一臉莫名,他倒不知自己說的哪句又惹得趙樂天不滿,但他一瞧見趙樂天氣急敗壞的模樣,心情就很舒暢。
張嚴之輕笑道:“其實嚴之今日來,是有一件事想與公主說。”
樂天板著臉道:“說什麽?”求婚可以考慮一下。
張嚴之道:“可否換個地方?”
樂天又與張嚴之回到了內殿。
宮女們在外頭收拾殘羹冷炙,眼神不時地向內殿瞟去,她們從心底裡不相信首輔大人真甘願做公主的裙下之臣?首輔大人權傾朝野,要什麽樣的女子沒有?
樂天往內殿軟塌上一坐,長袖一展,裙擺流水般傾瀉而下,懶懶道:“說吧。”
張嚴之瞧他姿態優雅,倒真像個女子,微笑道:“公主似乎很討厭嚴之?”
樂天撚了塊糕點塞進嘴裡,“還行。”你長得帥所以不討厭。
張嚴之微微湊近,胳膊放在兩人中間的案幾上,低聲道:“其實嚴之一直在幫公主保守秘密。”
樂天差點沒一口噴出來,驚疑不定地看向張嚴之,這就直接來大的了?
張嚴之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模樣,心道你沒想到還有這把柄在我手中吧?面上笑意愈深,眼睛瞟向樂天的腰部以下,“公主是……”
“別說了!”樂天捂住了張嚴之的嘴,“你、你、你怎麽知道?”
張嚴之眨了眨眼,樂天忙收回手,跳下軟塌,將殿門關了起來。
殿門關起的‘吱呀’聲傳來,宮婢們更是內心一片絕望,首輔大人該不會真的?
“我問你,你怎麽知道的?”樂天回過身,指著張嚴之道。
張嚴之淡笑道:“秘密。”
“你到底知道什麽?”樂天作出一副懷疑張嚴之詐他的警惕模樣。
張嚴之爽快道:“公主本是兒郎,嚴之說的可對?”
樂天頓時面如死灰,神情僵硬,眼睛都直了。
張嚴之終於痛痛快快徹底地佔了上風,心情大好,比他當年殿上三步成文名揚天下要痛快多了。
樂天沉默了一會兒道:“你想怎麽樣?”
張嚴之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其實嚴之並非小肚雞腸之人。”
樂天:你這句話就好像系統說它並不是一個黃色系統一樣搞笑呢。
無辜躺槍的系統:……我的內存到底是被誰汙染的?!
見趙樂天依舊一臉戒備,張嚴之眯眼笑道:“臣不過想與公主平平常常地交個朋友。”
樂天:咦? ♂個朋友?
樂天作出一副厭惡的為難模樣,“我與你不是一類人。”
張嚴之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誓要讓趙樂天對他心服口服,溫聲道:“公主不試試怎麽知道?”
樂天低頭考慮了一會兒,道:“好吧,但我最討厭旁人叫我公主。”
張嚴之從善如流,“樂天。”
“你還有事嗎?沒事可以走了。”樂天趕人。
張嚴之道:“今日除了獻裙,還想邀你出去遊玩。”
樂天極力控制住自己面部欣喜的表情,兄弟,原來你想攻略我,你早說啊,露出你的大雕,讓你知道我有多好攻略!
“既然你非逼我去,那我也隻好去了。”樂天壓下眉眼的喜意。
張嚴之見他明明高興就面露不虞,滿臉的口是心非還自以為掩飾得很好,愈發覺得有趣,什麽時候這個人會在他面前誠實一些呢?他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