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應哲這一天裡第五次掛斷裴夫人的電話後，裴小愛終於忍不住問他：“寶寶，你為什麼要和小老闆娘吵架？”

這事其實說來話長，裴家和沈家是世交，兩家一早就訂過娃娃親。兩家聚在一起吃飯的時候總是開玩笑把這事拿出來說，但是裴應哲從來沒當真過。沒想到這幾天媽媽突然說沈家小姐從英國回來了，以後大部分時間會在國內，讓他們兩個人多見見面，好好培養感情。在裴應哲嚴詞拒絕之後，就開始了一連好幾天的電話轟炸。

裴應哲把手機扔到一邊：“爸爸，我媽要我和別人結婚。”

“什麼叫結婚？”裴小愛趴在床上，兩隻手托著下巴，小腿翹起來晃啊晃的，腳踝那兒細細的，很漂亮。

“結婚，就是和那個人在一起生活。早上一起吃飯，晚上一起洗澡，天黑了還要一起睡覺。”裴應哲用裴小愛能聽懂的話講給他聽。

裴小愛怔怔看著他，又低頭想了想：“哦，那你為什麼不想結婚？”

“因為我只想和爸爸一起吃飯，一起洗澡，一起睡覺。我不想和別人結婚。”裴應哲嘆了口氣，抖開被子撲上去，把爸爸裹成一塊三角飯糰。

裴小愛從裡面拱出半個腦袋，裴應哲就捧住他的臉，在他腦門上親了一下：“不說了，睡覺吧。”他覺得這事情光是嘴上說，裴小愛這小腦瓜根本想不明白，得在行動上做給他看。

第二天一早，裴應哲就宣布，今天要模擬一天“和別人結婚以後的日子”，裴小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他刷完牙洗完臉，從樓上咚咚咚跑下來，看見他的大肉包子已經擺在桌上了，冒著白花花的熱氣。他端起盤子擠到裴應哲身邊，裴應哲看了他一眼，端著咖啡杯往右邊移了一個位置。

裴小愛嘴裡叼著一隻大包子，轉過頭看著他，挪了挪屁股跟上去。裴應哲又往右邊移了一個位置，裴小愛又叼著包子跟過去。

裴應哲把他的盤子推回去：“爸爸，你不能坐在我邊上。”

“為什麼？”裴小愛呆呆地看著他，一說話包子啪嗒一下掉在桌上。

裴應哲很認真地和他解釋：“因為以後我和別人結婚了，就要和別人一起吃飯了啊。”

然後去上班，裴應哲開車，裴小愛拎著裴應哲的包，熟練地打開車門就往副駕上爬。裴應哲又酷酷地把他趕走了：“爸爸，你坐後排吧，等我結婚了，這裡就要留給別人坐了。”

裴小愛只好抱著裴應哲的公文包從副駕下去，又開門爬上後座。他可喜歡坐在副駕了，因為裴應哲教他看了交通信號燈，他現在已經知道紅燈停、綠燈行，每次到了路口，他都會看著燈，指揮寶寶現在可以走了，或者現在還不能走。可是坐在後排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在路口等紅燈的時候，裴小愛扒著前排的座椅，往裴應哲身上蹭。裴應哲第一次偏過臉躲開了：“爸爸，我和別人結婚以後我們就不能靠這麼近了哦。結婚了以後那個人就是我的愛人了，我愛人看到會吃醋的。”

裴小愛已經不想玩這個“假裝和別人結婚”的遊戲了，一點也不好玩：“什麼是吃醋？”

“吃醋就是……不想看到我和你在一起，心裡就像喝了醋一樣酸。”變綠燈了，裴應哲一打方向盤，“坐好，爸爸，要轉彎了。”

以前不管裴應哲有多忙，中午都會趕回來和裴小愛一起吃飯，今天到了點也沒過來。是小李把午餐送上來的，裴小愛問小李：“裴總呢？”這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在家裡可以喊寶寶，但是在外面得喊裴總。

小李按照頭兒交代的話開始背書：“裴總說等他結婚了，中午就不能陪你吃飯了，讓你提前適應一下。”

“你能不能告訴他，我不想玩了……”和寶寶一起吃飯的時候，他把自己盤子裡的肉都挑給寶寶吃，寶寶嫌他吃的太少，直接端著碗餵他。裴小愛看著桌上擺的餐具，今天只有他一個人的，他不想一個人吃飯。

晚飯也一樣，楊阿姨直接把兩個人的餐具安排在了長桌的兩端。還記得剛到寶寶家的時候，他們倆也是坐得那麼遠，然後他端著碗一個一個位置挪過去，非要擠到“小老闆”身邊去。

“寶寶……”裴小愛把碗裡的飯粒攪過來攪過去，喊得有點大聲，他們隔著一整張桌子呢，他怕寶寶聽不見。裴應哲嗯了一聲，裴小愛抓著勺子叮叮咚咚敲著碗壁。

“我們還能不能一起洗澡？”

“不可以。”

“那能不能親親？”

“不行了。”

“那個那個呢？”裴小愛偷偷看了楊阿姨一眼，掩著嘴小聲問他。寶寶說在別人面前不能講蛇蛇咬屁股的事情，只能說是“那個”。

“不可以啊，爸爸。我以後結婚了，就只能和別人那個了。而且小紅本本也不是我們兩個人的小紅本本了，上面會寫上別人的名字。”

裴小愛從來沒經歷過這麼漫長、這麼難熬的一天，關鍵是晚上寶寶居然還不和他一起睡覺，抱著被子就去客房了！

裴小愛一個人躺在大床上翻來覆去、渾身難受，他跳下床，跑去開了保險櫃，把最裡面的小紅本子拿出來，一個字一個字看過去，現在已經能認識一大半了。他摸了摸那兩頁薄薄的紙，合起來就會緊緊地貼在一起，他不想在這中間再插進去一個“別人”。

裴應哲也沒睡，說實話他有種自己坑了自己的感覺，本來只是打算讓爸爸知道這事的後果，沒想到反倒把自己弄得有點焦慮，也許是時候去找媽媽攤牌了……

過了一會兒，客房的門被推開一條縫，一個瘦小的人影從門縫裡靈巧地擠進來。然後從床尾跳上床，一掀被子鑽進去，像條小蟲一樣爬爬爬，最後拱到裴應哲邊上，從被子邊沿那兒冒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裴小愛沒穿衣服，冷颼颼的身體一靠上來，裴應哲忍不住激靈了一下：“爸爸……”

“已經過了十二點了，現在是明天了！”裴小愛抱著他的腰，悶頭鑽進他懷裡，“到了明天就不用假裝和別人結婚！明天我就可以抱你了！”

“我還可以和你一起吃飯，吃一個大肉包子！”

“我還可以和你開車，我幫你看紅綠燈！”

“我們一起洗澡，還要一起睡覺！”

“還要親親，還要那個！還要一邊親親一邊那個！”

“寶寶，你不要和別人結婚了，小紅本本上也不要有別人了。”最後他細聲細氣地說，“我一天吃了好多好多醋，我不想你和別人在一起。”

“放心吧爸爸，以後再也不會了，就我們兩個。”裴小愛的身上是冷的，裴應哲的身上是熱的。裴應哲把裴小愛按進懷裡，兩個人的胸口緊緊貼在一起，於是兩個人的心跳好像也變成了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