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
本來就淒厲的哨響,在反覆播放和增大的音量下,更顯得刺耳莫名。
葫蘆形狀的山坳又極好地形成了一條回聲帶。
原本松散的雪簷,受到這樣的刺激,開始呈流水狀往下滑動,並發出隆隆的、低吼一樣的示警音。
錘子男倒退兩步,似乎是意識到了不對勁。
然而,不等他采取行動,已經晚了。
近千立方的雪簷的垮塌,只在一息之間。
大片大片雪浪瀑流飛瀉而下,帶起無數摻雜在雪堆中的風化岩石,照著底下三個半人,潮湧般的席卷而去!
天搖地撼的雪崩聲,很快被雪山吞沒吸收殆盡。
就連錄音機裡錄下的哨聲也被掩埋在深雪之下,隻發出微弱的細鳴。
南舟還在探頭往下張望,又被江舫及時拎住了脖頸,帶回了隊伍。
“走了。他們一時半會兒不可能追過來,我們趕緊往上去。”
南舟:“……唔。”
月光靜靜照著這片死寂之境,仿佛獨眼巨人的俯身凝視。
無悲無喜。
……
一個半小時後。
一隻枯瘦的手臂,猛然從厚密如墳地的雪層中探出。
它的手掌,發力抓緊了附近的雪壤。
作者有話要說:
南舟:這裡有個flag,我來幫你拔掉。
第72章 圓月恐懼(六)
趁著搶來的這點時間,一行人步履蹣跚地前行在愈發狂烈的風雪之中。
見識過那個半身女人的不死之身,沒人相信那場小型雪崩能真正對這四個怪物造成什麽傷害。
所以他們要充分利用這來之不易的一點先機,盡可能地擴大成屬於他們的優勢。
他們迂回著在雪地上跋涉。
雪山本來就難行,雪有時深,有時淺,有的地方普普通通地一跨步就能越過,有的地方一腳踏上去,一條腿就陷下去了一大半。
好在大家互相扶持,行進的速度不算慢。
萬籟俱靜,一行一步,雪沙作響。
雪天然有吸附聲音和反射光芒的特性。
一地刺眼的爛銀,讓戴著雪鏡的人都難免覺得目眩,再加上身處不知前路的攀登中,實在很難不產生濃烈的寂寥和恐慌感。
所以大家盡可能靠得很近,用體溫和皮膚的接觸給彼此打氣。
南舟也沒任由江舫扛著,悶不吭聲地跟在隊伍後面。
李銀航被梁漱牽著走,忍不住頻頻回望,很是擔心南舟的身體狀況。
把南舟的手溫和攥在自己掌心中的江舫倒是輕輕哼起歌來。
是烏克蘭的民謠。
他嗓子很好,沙啞的聲音裡帶著微微的電流感,被帶著新鮮沁人的雪風一吹就輕易散開了,可落在南舟耳朵裡,聲音卻是剛剛好的,又輕又暖。
殿後的賀銀川提醒了一聲:“節省氧氣。”
江舫看了他一眼,點頭謝過他的關心,繼續低低哼他的歌。
賀銀川看南舟走得搖搖晃晃,猜想他的體力也快到盡頭了,抹了抹臉頰,掐了個表,隨即下達了指令:“休息!三分鍾!”
南舟特別聽話,馬上乾脆利落地往地上一坐,把臉往膝蓋上一埋,抓緊時間理順呼吸,恢復體力。
賀銀川跟戰友打鬧慣了,順手往他腦袋上呼嚕了一把,笑道:“大小夥子,怎麽這麽虛。”
南舟從臂彎裡抬起臉來看他。
他喘出大團大團雪白的霧氣,又在他的發梢上結出了雪霜,更顯得一張臉漂亮得沒什麽血色。
賀銀川有點無奈地看他一眼。
他走在最後,其一當然是為了殿後。
其二,他是想看看能讓林之淞這麽關注的人,到底有什麽特別之處。
他一度以為南舟的虛弱是裝的。
結果,一路走來,他橫看豎看,怎麽看南舟都覺得他是一個聰明又孱弱的病美人,動作甚至有點笨拙。
只是腦子好一點,林之淞至於對他緊盯不放嗎?
賀銀川搖了搖頭,想不通林之淞對南舟的針對到底是為了什麽。
偏偏林之淞又是個心思重的,不肯和他們明說猜想。
思及此,賀銀川無奈搖搖頭,邁步往前走去,挨個去查看其他人的狀況了。
陸比方先是被安排探路,又跟著大部隊急行軍,體力自然也消耗得不輕。
但他心裡還記掛著自己的責任,剛一停下來,就氣喘籲籲地去看“立方舟”三人組。
陸比方自己喘得跟個風箱似的,但和南舟帶著痛苦尾音的低喘比起來,是要好得太多了。
他忍不住想給他順順氣兒,無奈南舟大半個身體都被江舫攬在懷裡,溫柔地拍拍摸摸,他實在找不到插手的地兒。
他隻好在旁提醒道:“想過副本的話,身體素質……還是要練……”
南舟又一次略略抬頭,看起來幾乎是要被過重的風鏡壓得抬不起頭來了:“……謝謝。”
陸比方笑得憨厚可愛:“不客氣。”
南舟雙手撐膝,看向自己映在雪裡的倒影。
天上月像是一隻巨大的探照燈,影子怯懦地縮在他的腳下,只剩短短的一小截,近乎於無。
他這樣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後,猛然站起了身來。
……然後就因為雙腿發軟,徑直往後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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