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目不能視物，讓寧霽一時判斷不出這裡是什麼地方。他皺了皺眉，在劍還在手中時松了口氣。

幻境之中千變萬化，寧霽不知道這幻境將他帶到這裡做什麼，如今也只能以不變應萬變。畢竟這幻境不可能永遠停在這裡。

謝與卿進入秘境之後選擇了另一條路，他沿著路旁一直走，發覺與之前的路竟然重復了。

謝與卿閉目掐算，路能騙人，可是天象卻騙不了人。然而正當他準備卜算之時，小路在眼前發生變化，他再次睜開眼時竟然回到了孤月樓。

從南詔洲到中洲的孤月樓即便是元嬰修為，至少也得七日，就算這誅天浮島有諸多神奇之處，也無法做到。

謝與卿看到面前熟悉的亭台時皺了皺眉。

天象已經被遮蔽，過往人流穿梭，看似與平常沒有什麼不同，但卻透著一絲不真實。就與……進來之前的九色鹿一樣。

他現在身處在書房之外，正當謝與卿準備推開門時，耳邊卻傳來了腳步聲。

“樓主，先生醒了。”

先生？

謝與卿手中一頓，不知道他說的是誰。

孤月樓中何時有了這麼一個人？

想到可能是幻境給出來的東西，謝與卿暗自斂下警惕，轉過身來。

“帶我去吧。”

那前來稟告的孤月樓弟子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好像是知道，只要他說那位“先生”醒了，他便一定會去。

謝與卿收緊了些手，穿過亭台。

那位“先生”的房間竟然就在他臥房旁邊。

領路的弟子已經退下，謝與卿站在門外站了會兒，忽然推開了門。

寧霽正試探著調動靈氣，聽見聲音後劍已經離鞘半截。只要那人透露出一絲不對，他便會出手。

“誰？”寧霽微微偏過頭去。

他此時冠發微散隻穿著裡衣，一副剛醒的模樣，便是連聲音也是沙啞的。

謝與卿看見他後，心頭陡然一怔。

竟然是——寧霽。

弟子口中的“先生”竟然是寧霽。

他收緊了些手，在看到寧霽衣衫散亂時，下意識的沒有再進去。

門外安靜了會兒，剛才打開的門又重新關上。寧霽皺了皺眉，見那人不進來微微收了些劍。

謝與卿心中此時一片復雜，他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寧霽，更沒想到那人還是這樣一副樣子。

之前在寒潭時的場景湧上心頭，這些年因為對寧霽有愧，他很少敢想起這些。總覺得是……褻瀆了那人。即便是當年那一幕深深刻在他心底，叫他午夜夢回時總是壓抑克制。

寧霽因他受死氣侵蝕冰封，他不應想這些，謝與卿心中知道。

可是欲望這東西，越是壓抑越是容易爆發，即便是他自小修心也不例外。

他在寧霽與楚盡霄一起出現時便忍不住了。此刻腦海中最後一根線緊繃著，隨時都有可能要斷。

寧霽不可能在此時出現在孤月樓，他知道這是幻境。

寧霽與他……陷入了同一個幻境之中。

他應當進去表明身份，兩人一起想辦法出去的，但是謝與卿此時卻停了下來。

他閉目等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寧霽皺了皺眉，不知為何剛才走到門外卻不進來的人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一閃而逝。寧霽待要細想，腹中灼熱便再次泛起。

他收緊了些手，隻好先專心壓製龍丹躁動。

……

楚盡霄此時正在被人追殺。

他進去的那條通道有問題，在尚未走出之時便有一批黑衣人突然出現。

那批黑衣人全都穿著鬥篷，修為竟都在結丹以上。

楚盡霄本是想要盡快找到淨世青蓮，便速轉速決了一次。但是沒想到那些黑衣人卻不依不饒，在一批倒下之後又迅速湧上另一批。

元嬰與結丹的鴻溝不可磨滅，更何況楚盡霄是龍族。那些結丹期來暗殺的人沒有在他手中討到一點好。

他將龍爪抽出來，想要擺脫這群尾巴。沒想到剛在那些人屍體散去之後，山路前卻又擋住了三人。

這一次並不是那些結丹的弟子，這些人的修為竟然都在元嬰後期。

大陸上元後的修士不多，在殺了之前截殺的那群人之後，楚盡霄大約已經猜出了他們的身份。

魔族。

“樓危宴倒是好大的手筆。”他不再隱藏，站起身來時身上瘋血迅速湧動化為了龍形。

三位元後修士。

楚盡霄此時若想過去，便得借助瘋血了。

心魔在這時出現在耳邊低語。

“快點沖過去，我想美人了。”

看出他化龍準備拚死一搏，那三人冷哼了聲。

“不自量力！”

三位元嬰後期修士組成的伏龍陣出現在眼前。千萬年來沒有龍族能從伏龍陣中活下來。

天色陡然陰沉，狂風吹散了誅天秘境中虛假的溫柔。在三位魔族長老伏擊楚盡霄時，殺機終於出現了。

伏龍陣結成。

三人身份化為千數從四面八方襲來，更可怕的是那些影子中修為同樣都是元嬰後期。

威壓以千倍疊加，三人手中具持著血刃。

楚盡霄被壓下去彎腰了一瞬。在龍角上血滴下之後，瞬間盤旋而起。

離開玉清宗數年，他早已經不是當初的楚盡霄了。在睜開眼的一瞬，靠近的分影便被龍爪撕裂。

楚盡霄血紅雙瞳緊緊盯著三人。

“滾、開！”

世人隻知劍尊寧霽修為當世罕見，但是卻很少知道，他的弟子並不比他差。

那個寧霽一手帶出來的少年，已經成長到能夠成為寧霽對手的地步。

三人輕敵之下硬生生受了玄龍一擊，互相看了眼，神色都凝重了下來。

無論如何他們今日都得將這人留下來。

不是他們死，便是楚盡霄死。

陣法變化，殺機又更強了一步，他身上染血，瘋血湧動著。

寧霽那邊竟也能感覺的到。

他心中微悸，不知為何竟總覺得好似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般。

身邊的佩劍還在嗡鳴著，不知過了多久，正當他準備出去看看時又有人來了。

“先生，這是我家主人給您的。”

那奴僕在門外敲了敲門。

寧霽眉梢頓了頓，想到之前那個門外的人。

主人？

是他？

在那奴僕躬身等候時，寧霽道:“放在外面吧。”

“是。”

“先生您早些休息。”他躬身之後小心離開。

過了會兒寧霽才起身，他雖不能視物，靈識受製，但是修為卻沒有被壓製。

寧霽走的慢了些，卻還是走到了門外。

那地上放著的是一個盒子，打開之後一縷靈氣纏繞指尖，竟是引路的螢蟲。

是那個人送來的？

寧霽越發琢磨不透這幻境，他摩挲著手中的劍，卻不知不遠處，有人站在閣樓上看著他。

孤月樓有一處觀星閣，這假的幻境中也有。

謝與卿望著寧霽手中的螢蟲不知在想什麼。

這是幻境，可笑的是他不僅知道還想留在裡面。

雖是不能視物，但寧霽感知依舊清晰，在察覺到有人在觀察他後，他眉梢冷了些。

來到這裡半日，他此時還不知道這幻境形成的緣由。

寧霽修為還在，之前強行破了一次卻絲毫沒有改變。便知道看來這裡得觸發到什麼才可以破開。

“我認識你。”他忽然出聲聲音篤定。

謝與卿指尖倏然一頓。

他不說話，寧霽隻隨著螢蟲離開了。

在試探出那人真實身份之前，他需要將這裡的地形感知一遍。

就在寧霽離開的瞬間，謝與卿望向他的方向。

剛才被遮掩的天象泄露了些。謝與卿竟然算到——楚盡霄是凶象。

他收緊手掙扎了一瞬，還是沒有出聲。

這個幻境是以他為觸發的，他現在卻猶豫了。

寒潭邊寧霽蒼白的面容與鎖骨下的紅痕浮現在眼前。

他忽然明白他想要拿到青蓮還寧霽恩情，也想要像楚盡霄那樣將他禁錮在懷中，得到他。

早在這十年中，他便對寧霽生出了愛慕之心。

謝與卿閉上眼，原來他也會……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