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霽心下總覺得這二皇子有幾分熟悉感，但是一時卻又說不上。

旁邊幾人已經開始商量今夜進攻的事情，寧霽抿唇斂下了思緒，沒有再多想。

因為魔族開啟無盡淵通道的事情，玉清宗的探子都被肅清了個乾淨。此時也難以探聽到什麼消息。

不過樓危宴生了心魔倒是真。

此刻劍尊來了，龍君又養好了傷勢，不進攻實在是浪費了好時機。

藥牧說完之後看向寧霽，便見寧霽點了點頭。

心魔並不是那麼好斬除的，短短幾日樓危宴只能做到盡力壓製，再想往上卻是不行了。這確實是最好的時候。

他這幾日雖然記憶仍舊缺失，但是卻也聽楚盡霄講過當初的計劃，明白自己想做什麼。

寧霽之前早知道魔族有先代魔魂的事情，也知道樓危宴會吸收魔魂從而生心魔，幾人都在局中，一步步緊逼便是為了這最後一步。

——他要將魔族打入無盡淵，三百年不出。

藥牧正看著他，寧霽開口道:“今夜子時進攻。”

子時正是入夜之時，最容易叫人放松警惕。楚盡霄此時看了師尊一眼道:“師尊可否讓我為先鋒？”

即便是兩人這時已經修為地位相當，但是在眾人面前楚盡霄仍舊稱寧霽為師尊。

他轉眸去望著他，掩去了眸底擔憂。

他知道以師尊的脾性一定會擋在前面。但是他不想讓師尊受傷，一絲一毫也不想。

旁人不知道楚盡霄心思，隻以為龍君是尊師，只有寧霽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他心中微微動了動，有絲酸軟的情緒叫寧霽指尖微僵。

“我們一起。”他開口道。

寧霽說完便收回了目光，楚盡霄詫異了一瞬。剛開始沒想到師尊會是這個答案，隨即卻笑了起來。

“好。”

師尊也擔心他，這個認知叫楚盡霄整個人心情都好了起來。

這場道魔之戰艱難無比，此刻師尊來了之後楚盡霄竟也覺得，無論如何只要同師尊在一起都是好的。

他面上沉鬱的情緒這幾日不再，眾人心中都放松了下來。

甦風焱將兩人互動看在眼裡，心中緩緩沉了沉，便是連掌心被鮮血刺破都沒察覺。

他只是晚了一步沒能殺死楚盡霄，一切便都已經不同了，即便是他換了具身體重新乾淨的出現在他面前，卻也什麼都不一樣了。

記憶缺失的寧霽可以認得出楚盡霄，卻認不出一個髒在汙泥裡的甦風焱。

他斂下眼神，一直神不思蜀到議事布兵結束。

楚盡霄去清點晚上突襲的修士了，寧霽轉眸看著帳內還在坐著的人，腳步頓了頓:“你昨夜有話與我說？”

他聲音淡淡，甦風焱抬起頭來，不知為何他忽然便不想在此刻偽裝了。

在二皇子淨之的臉上屬於甦風焱的神情露了出來。甦風焱看著寧霽，卻見他沒有一絲詫異。

好似便早就知道……他會是這樣的一般。他心中情緒莫名，忽然開口:“劍尊不好奇？”

不好奇他掩藏在假面下的真實模樣，不好奇他是什麼人？

寧霽眉梢頓了頓:“很少有人真的能如表面一樣。”

他說了這句話，甦風焱卻忽然笑了起來。

是啊，很少有人能和表面一樣，這樣的人他此生唯一見過的便是寧霽。

心中對於這人的渴望和心底莫名的情緒交織在一起，甦風焱換了身體此刻卻不想再偽裝。

“我們曾經認識的。”

“我害過你很多次。”他用著淨之的面容說出這樣的話，在寧霽望過來時又笑道:“可是你最後卻沒有殺我。”

“你救了我，留了我一命。所以才有現在的淨之。”

寧霽沒想到他與這人竟還有這樣的糾葛，也沒想到甦風焱會說出來。

他不知道甦風焱唯一一次坦蕩，此時就在寧霽面前。

那人道:“我是鬼王與凡人私通之子，我原來的名字叫甦風焱。”

鬼醫甦風焱，原來是他。

寧霽摩挲著劍柄，目光淡淡。

“所以，你是來殺我的？”他直直望向淨之那張面容，像是要看清下面的神情。

甦風焱心中猛然一刺，面上卻笑著搖頭。

他和寧霽為敵了許多次，害了寧霽許多次。如今換了身體不過是想要乾乾淨淨的他重新來認識寧霽。

無論他是否與楚盡霄在一起，他都不會再出手。

若是之前，甦風焱想不到他也會有這樣的一日。他往常向來不屑，想得到的就要得到。得不到的就要毀掉，就像是當初對楚盡霄一般。

他對楚盡霄最大的喜愛，便是想要將他做成蠱人。甦風焱總覺得他會一直如此，可是在遇見寧霽之後他才知道，他也會真正的愛上人。

那人在汙泥中拉了他一把。看著他保護著別人，他心中也會有觸動。

原來他不是不屑，他只是不敢要。

那個卑劣的鬼醫其實也想要有人能夠拉他一把。所以在那個人出現之後，他才會舍棄修為換身體來找他。

在寧霽說殺之時，甦風焱心中緩緩沉下去，竟有些想要苦笑。

“我若想對劍尊動手，便不會將這些說出來。”

他怎麼可能再對寧霽動手。

“我只是……心有不甘而已。”

他以南詔皇子的身份加入玉清宗，就是想要靠近他。可是沒有哪一刻，甦風焱比現在更明白，他到底還是晚了。

也許從一開始他沒有遇見寧霽就是錯的。

甦風焱頓了頓道:“劍尊可以認為我是來償還的。”

他將選擇權交給寧霽，看他是會揭穿還是如何。

寧霽卻只是緩緩皺眉。簾帳外楚盡霄在不遠處點兵，此刻若有所感，遙遙的看過來。

就在甦風焱以為寧霽不會說什麼時，他回過頭來道:“你是否是好人本尊都沒有權利指責你。”

“但我若是你，在好不容易得來這一切新生之後便不會再讓自己墜入地獄。”

“你現在得到了你渴望的一切，便應知道來之不易。”他說完之後轉身離開。

甦風焱身體僵住，過了許久才望向自己滴血的手。

他知道寧霽話中的意思。

楚盡霄看著師尊與那二皇子說話，出來之後便走過去:“怎麼了？”

寧霽轉過頭來:“無事，繼續練兵吧。”

楚盡霄點了點頭。

……

一日過去的很快，夜色很快便降臨了。

在無盡淵通道打開之時，已經有一部分魔族撤入了通道之中。

樓危宴從閉關中醒來，便看到外面熊熊火光。龍族的氣息籠罩著整個魔宮，樓危宴想到寧霽，垂眸摩挲著修羅刀，站起身來。

玉清宗已經攻到了最後一城，那些魔將們不敢有絲毫放松。等到劍光閃過時便立即站起身來放了□□。

幾位魔族長老對視了一眼，都出了城。

寧霽從未和楚盡霄並肩作戰過。他雖想不起來，但意識中這樣的事情好像也是第一次。

楚盡霄此時尚未化龍，站在寧霽身旁。兩人遠遠望著竟是再般配不過，謝風只看了眼便繼續轉身廝殺。

寧霽一劍斬殺了一個魔族長老，在場的人中除了樓危宴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

長老們在森寒劍氣下步步後退，這才記起十三年前這位劍尊的可怖之處來。

劍意通天。

自此之下，再無活人。

魔宮殘垣被劍氣蕩平，大長老後退吐了口血。心中剛想要聯系尊上，便見樓危宴來了。

寧霽對於樓危宴出現並不意外。

不過此時倒有些像是當年祖龍塚兩人第一次見面之時。只不過那時候是他佔優勢，如今卻是寧霽。

樓危宴讓長老帶人先退，轉眸望向寧霽。

“我倒有些後悔讓劍尊失憶了。”

“沒想到如今生死一戰，竟是在劍尊忘了我的情況下。”

他一身紅袍烈烈，說這話時眼神微沉。

“十三年未曾交手，如今也算是了我心願。”

修羅刀抽出之時，寧霽終於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