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霽與樓危宴具是當代修為最高之人，此刻交鋒更是地動山搖。

從刀劍相撞之處宮殿寸寸裂開，寧霽側身閃開這一擊，便見樓危宴緊追而上。

一白一紅兩道身影交織在一起。楚盡霄迎戰六位魔族長老，守著師尊後背不讓任何人有機會靠近師尊。

龍族的威壓徹底釋放，底下廝殺的眾人抬起頭來。

烈焰刀意從腳下掠過，寧霽面色不變，在樓危宴從空中斬下之時，身形化為虛影。

他整個人都仿佛是劍的影子，可是仔細看卻又堅定無比。在空中刀光落下之時數萬劍影匯聚在一起，寧霽握住劍柄時，轉身刺出。

他修為這些年從未懈怠過，又在化神沉寂之時道心有了新的領悟，此刻實力竟比樓危宴想象的還要強。

魔宮中的碎石落在地上，下面早就變成了殘垣。樓危宴紅袍被狂風吹的烈烈作響，在讓長老迅速撤離之後，他又抬眸又欺身而上。

然而有楚盡霄在，一切都沒那麼容易。

想要走的人被攔住，寧霽與此同時穿過了罡氣。

樓危宴修為因心魔克制，無法使用化神之上的力量。此刻便是兩人真正的力與力之間的較量。

寧霽腦海中隱約有什麼細碎的閃過，他頭上的鬥笠因刀鋒被劈碎，此刻完整的面容露了出來。

十三年前在解劍峰，他們也曾這樣鬥過法。

樓危宴心想。

森寒劍意劃過肩頭，他肩上被刺了一個血窟，然而下一瞬，修羅刀卻向寧霽心口而去。

劍與刀都是殺人的利器，此刻毫不寸讓。

寧霽左手抓住他的刀鋒，右手的劍卻又刺的更深了些，叫樓危宴紅袍如血。

他目光沉沉看著寧霽，忽然笑了起來。

“我竟還是敗了你。”

他從遇見寧霽以來次次交手好像都是他敗。

分明如今情況並不好，可樓危宴卻沒有被逼到窮途末路之感，他血液仍舊因寧霽而興奮。

底下是道魔的戰場。

上面便是——他與寧霽的戰場。

面上的魔紋慢慢浮現，叫樓危宴更多了些暗沉的危險，他轉手繼續握住修羅刀，在寧霽劍氣襲來之時迎著那劍氣往前。

寧霽所修之道極為鋒銳，即便是元嬰期的修士在罡風之中也無法存活。可是樓危宴卻不退反進。

在最後之時，兩人已經是離的很近了。

近到樓危宴能夠看清寧霽面上每一分的表情。

知道他所思所想。

——他在詫異。

鬥笠早已揚的粉碎，樓危宴眼神在火光映照的刀鋒中顯示出來。

“這算不算我們離的最近的距離？”他忽然開口。可惜寧霽卻只是皺眉看著他，不解他為何如此。

罡氣刺破衣袍，本是不應該上前了。樓危宴知道的，但是他卻忍不住，在唇邊血跡溢出之時死死看著寧霽。

他像是要將寧霽永遠的映在腦海裡。

當年在寒潭邊被禁錮的寧霽叫他心跳加速，此刻劍影中映出的人同樣亦是。樓危宴嗤笑這時候自己竟還是在想這些，可是越到這時候，他反倒是越冷靜了。

修羅刀被劍氣震的裂痕蔓延，樓危宴虎口處發麻，差點握不住刀。

寧霽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他唇角血跡溢出，原本蒼白的唇上紅的驚人。

就在楚盡霄解決了六位魔族長老之時寧霽劍芒倏然暴漲，他白衣上染了些血，鶴氅在此時襯的面容愈加i麗，下一刻，在劍芒四散之時仿佛天地都被籠罩在了其中。

魔界沉鬱的天色亮了起來，冰天雪地中一片清明。

萬籟俱寂。

寧霽一劍刺入了樓危宴心口。

這一劍幾乎已經超越了化神的力量，巨大的劍芒從寧霽身上暴出，轉瞬間魔域已經被夷為平地。

樓危宴睜大了眼楮，一直到劍芒消散眾人才回過神來，便見魔尊捂著心口，後退了一步。

大片大片的血跡從他身上溢出。

隨著他後退眾人這才發覺劍尊也受傷了。

最後一劍之時寧霽將劍刺入了樓危宴心口，而樓危宴的修羅刀也刺入了寧霽肩頭。烈焰順著白衣焚燒入骨，他握著劍的手收緊，樓危宴已經半跪下。

寧霽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正在這時，卻被一隻手扶住。

楚盡霄順著師尊掌下將靈氣傳過去支撐著師尊，兩人手掌相握著，寧霽猛然收緊了手。

“師尊？”

楚盡霄語氣有些擔憂，寧霽搖了搖頭:“我沒事。”

他不過是力竭了而已。

可惜他右手被血染紅的模樣實在是沒有說服力。楚盡霄甚至能感覺的到師尊的手在輕輕顫著。

這一戰兩人都沒有留余力，他拚命將靈氣輸送過去。

見他幾乎要將大半靈氣都給自己，寧霽伸手止住他。

“可以了，先結束戰局再說。”

右手傷勢看著可怖，實則是在寧霽的忍受範圍之內。他身為劍修，從修煉開始這樣的傷便沒有少受。不過是看楚盡霄擔憂，寧霽才出言安撫。

在楚盡霄的靈氣之下，他這時已經緩了過來。

在感受到師尊無事之後楚盡霄才放下心來化為龍形。

樓危宴此時已經被擊潰，接下來這一戰便簡單了許多。

底下魔族大多已經喪失了戰意。無盡淵的通道已經打開，無論多麼不想離開，魔族此時都不得不撤退。

樓危宴性命已去大半，此刻終不能再戰。但他好在是不死不滅的魔族，在無力起身之時，魔域的魔氣自動護住了他，推入了無盡淵。

除了底下無法脫身的魔族，只有一部分能夠逃入無盡淵。

在通道關閉前，寧霽轉眸望了過去，便見樓危宴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卻還是慢慢撐著刀站了起來。

他滿身是血，狼狽非常，目光卻緊盯著他，有些復雜。

一直到無盡淵徹底封閉，樓危宴才張了張口。

他是想說什麼的，但是卻沒有說出來。最後那句話隨著天地轟然，徹底消失不見。

魔域中殺氣彌漫。

隨著楚盡霄從天上落下來，一切已經分曉了。

九大門派與魔族交戰到天明，這場道魔之戰徹底結束。以魔族被逼退封印在無盡淵三百年作終。

……

在一切結束之後，天上慢慢下起了雨，沖刷盡了底下的鮮血。

寧霽低頭看了眼，有些悵然，卻又感受到了身後熟悉的氣息。

隨著魔族被封印，藥牧真君幾人在松了口氣之後，終於放下了兵器，一些年輕的弟子甚至忍不住高興的哭了起來。

一切已經成了定局。

寧霽眉梢頓了頓。

“師尊在想什麼？”楚盡霄望著這樣的師尊，竟有些他似天上人一般的感覺，心中莫名一緊，在自己還沒反應過來，便抱住了師尊。

寧霽只是在大戰之後有些悵然而已。他身上有些冷，面上沾染了血跡，卻也似雪巔峰寒梅一般，漂亮的驚人。

楚盡霄緩緩收緊手，慢慢垂下了眼，卻在此時師尊回過頭來。

寧霽漆黑清冷的眸光中映出楚盡霄的模樣，望了一會兒。

大氅下兩人雙手還握著，楚盡霄眼中全都是他，見他回過頭來，雖有些詫異，但此刻還是抿唇道:“師尊，我們回去我用靈力再檢查一次吧，或者讓藥牧道君再看看。”

“你還有哪兒不舒服嗎？”

即使那會兒已經輸送了師尊許多靈氣，但是楚盡霄仍舊不放心。

“師尊……”

他張了張口，寧霽忽然道:“我方才一直在想……”

他說到這兒察覺到楚盡霄的變化，微微停頓了下。

楚盡霄薄唇緊繃，不知不覺握著師尊的手都有些僵硬。他瞳孔中的血色還沒有完全褪下，此刻淺淺的映在眼底。

然而下一刻卻聽見師尊笑道:“楚盡霄，我們合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