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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小商人》183、番外(13)
謝騎著跑了一圈,喜歡的不得了,下來之後還在圍著白十四轉,嘴裡不住誇它腳力好,他是愛馬之人,之前在信裡就和白九聊了好些,現在湊在一起再談起來隻覺得親切。

謝提起西川賽馬之事,一邊仰頭輕撫白馬寬大的鼻梁,一邊略微帶了點遺憾道︰“我上回去參加比賽,可惜就差了一點點,若是拿下頭名就好了。”

白九問︰“是你上次信裡提到的賽馬節?”

謝︰“對,我今年還想再試試。”

西川的賽馬和別處不同,頭名是非常高的稱贊。

去年的時候,謝在挑馬的時候下足了功夫,千挑萬選出來的上好駿馬,跑得也足夠快,可惜在槍法上還是略輸一籌。西川賽馬比的不止是騎馬,還比在馬背上的功夫,謝打了三槍,三槍都中,但一同比賽的還有一個鍋莊裡派來的佃戶,那人槍法極好,打了一個“穿孔葫蘆”——兩槍的槍孔打在一處,靶心痕跡猶如一個葫蘆狀,是十分厲害的高手。

謝說起來,除了遺憾就是帶著對那藏人的一分敬佩。

西川就是這點好,不管平日裡是什麼身份,但到了比賽那日,大家一視同仁,有本事的不管是什麼人,都能得到尊重。

白九聽了,對他道︰“我身邊倒是有個人打得一手好槍法,你若是不嫌棄,我讓他來指點兩天,別的不敢說,使槍這一方面,北地還沒有人比得上他。”

謝眼楮發亮,點頭道︰“好,何時來教?”

白九輕笑一聲,看他道︰“你若不忙,我現在就叫他過來。”

白九答應謝的事,從沒有拖著的習慣,不多時就讓人帶了張虎威過來,點名讓他帶帶謝。張虎威跟九爺問了安,看對方微微頷首,笑著道︰“隻這麼練槍有些沒意思,不若我帶小少爺去山上獵兔子?打活物最能練眼力,手勁兒穩了,再瞄靶就趁手了。”

謝最喜打獵,當場就應了。

張虎威帶著謝去了就近的一座山上,打槍獵兔子。

白九跟在他們後面,並不妨礙謝學習,有時候也能提點上兩句,看得出平日也是使槍的好手。

謝跟在張虎威身邊一中午收獲頗豐,這人果然是白九身邊的一員猛將,手裡一桿槍,指哪兒打哪兒,尤其是打活物,簡直神了,一丁點的聲響就能分辨出是什麼,手起槍落,例無虛發。

謝耳朵也好使,但是沒見過他這般厲害的,當下就要拜師。

張虎威連連擺手,爽朗笑道︰“小少爺,萬萬不可!”

謝不解︰“有什麼不行的,你瞧不上我?”

張虎威道︰“哪裡的話,你是我們九爺的朋友,有什麼需要,吩咐一聲就是!”

謝喜歡有本事的人,待他越發尊重。

中午的時候,一眾人也未下山,找了一處溪水邊生火烤了兔子吃。

白九親自烤的,動作手法熟練,完整的剝了皮毛,並不是那般自視甚高的大家族子弟。

謝看向他,覺得白九什麼都好,脾氣好,本事好,烤兔子的手藝也好,烤出來的兔子肉滋滋冒油,也不知道放了什麼佐料,被火烤得爆開之後,噴香。謝分得一隻肥嫩兔腿,大口吃著,白九在一旁慢悠悠轉了一下剩下的兔肉,手裡一把匕首,瞧見那塊肉好了,就切下來分給謝,瞧著少年吃飯比自己吃還滿足。

謝一邊吃一邊同他聊天︰“哥哥,你來西川要住多久?隻為做生意嗎?”

白九看他一眼,道︰“賽馬節你贏了頭名,我就告訴你。”

謝笑道︰“為了這個,我也要好好跑。”

白九說話聲音低沉,謝就湊近了一些去聽,他離著太近,對方卻停下說話抬頭看他,謝還未反應過來,就瞧見白九伸手過來,拇指蹭過嘴邊,低聲道︰“吃慢些。”

謝臉紅了一下,僵坐在那,隻轉了視線不敢看他,乾巴巴誇起一旁的白十四︰“你,你這馬不錯。”

“嗯?”

“你們北地的馬,都是這般雪一樣的顏色嗎?也都這麼快對吧。”

白九笑道︰“你挑一匹,我送你。”

謝飛快看他一眼,隨手指了其中一匹馬,白九果然讓人牽過來交了韁繩在他手中。

白九道︰“我這次帶來的都是軍馬,軍馬難馴,認主,等會兒我陪你一起騎兩圈熟悉一下就好了。”

謝答應了一聲,吃過飯就和白九一同去騎馬,但不知怎麼回事,比起上午的時候多了一份兒不自在,他總疑心自己臉上沾了油漬,或者衣襟哪裡沒整理好,白九一看過來,他就想摸自己身上的衣服,謝家小少爺內心慌得不行,但面上還保持那份傲氣,像是沒什麼事一般,隻偷偷去瞧白九的視線偶爾暴露內心的期盼。

白九坐在馬背上,抬手握著韁繩,把謝攬入懷中。

謝慢慢放松下來,同他閑聊︰“你每天都可以陪我出來獵兔子嗎?”

“可以。”

“你也做生意,為何不見你忙?我父母每天都很忙,只有舅父不忙。”謝說完又側頭好奇問道,“也有人幫你嗎?”

白九笑了一聲,搖搖頭︰“暫時沒有,以後兒可以幫我嗎?”

謝耳尖紅了一下,道︰“你送我這麼好的馬,是可以幫你一下,但不能太久,我每天也很忙。”

“哦,都在忙些什麼?”

“那可就多了,我每天要騎射,還有賽馬,月底就要去參加比賽了,舅父弄了兩隻小獒犬來,我還要訓練它們,它們很厲害,以後可以帶去山上追兔子,雪地裡也能抓得到……”謝說起自己喜歡的,眼楮亮晶晶的閃爍著光芒,耳邊一枚耳墜晃來晃去,九爺心也要被他晃亂了,忍不住抬手輕撫他面頰,在謝還未反應過來之前,指尖就落在了他耳邊,輕踫那枚耳墜問道︰“這也是西川的規矩?”

謝耳朵怕癢,躲了下,自己抬手撓了撓︰“是啊,我們西川頭人才可以戴耳飾,這是舅父給我戴的,以後我要繼承舅父的家業。”

白九心思微動︰“為何不是你家?”

謝道︰“舅父不討媳婦的嘛!”

白九正要追問,就聽到有馬蹄聲,遠遠的有人找了來,正是平日跟在謝泗泉身邊一個叫胡達的西川漢子,穿戴的也是花裡胡哨的一身衣裳。胡達策馬過來,跟白九拱手隨意見了一禮,就笑著對謝道︰“小主子,家主找你呢,今日府裡可熱鬧極了,就等著你回去開席啦!”

謝舍不得走︰“這才下午,我晚上回去。”

胡達哄他︰“不可,不可,一堆事兒等著小主子回去定呢,今天晚上請了你最喜歡的戲班來,列了七八出戲,小主子挑個喜歡的瞧瞧?還有‘火麒麟’,家主專門從蓉城請了人來表演,咱們西川還沒瞧見過——”

謝果然被吸引了興趣,扭頭問道︰“哥哥,你也同我一起去瞧瞧?”

胡達還未開口,白九那邊就點頭應了︰“好。”

胡達︰“……”

他家主子就是覺得白九這裡花樣太多,今天弄這一台戲是為了哄小主子回心轉意,有意爭寵呢,要是知道白九也跟回家去,一準要氣炸了。

謝府。

謝泗泉聽人說小外甥提前回來,本來是笑著的,一抬眼再看到白九,果然有些不痛快,不過他當著謝的面還算大度,請白九一同入席。

也不知是西川的宴席一貫這般熱鬧,還是謝泗泉就喜歡這樣喧囂的氣氛,鑼鼓齊名,彩綢和燈籠掛了不知道多少個,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在過節。

今日的戲台擺在了謝家老宅,謝泗泉身邊坐著的就是二當家徐駿,是一位從漢中來的商人,手腕心計都十分厲害。徐駿年紀不算大,二十來歲的模樣,但坐在那裡沉穩老練,周圍陪同入席的謝家人對他坐在主位上倒是十分習慣,對徐駿的態度也十分恭順,不止是商會,更像是整個謝府的二把手,尤其是謝家的管事們來找徐駿的次數更多,這位在謝府比謝泗泉還要管得更周全,事無巨細,都能處理。

白九坐在一旁,抬眼眼過去,剛巧徐駿也在瞧他,二人對視一眼,舉杯示意,飲了一杯酒水。

謝過去跟舅舅說了話,有去找了徐駿,這位年輕的二當家還給了他一掛手串,然後親手給他整理了衣襟,低頭說了幾句輕笑點頭。

謝問候了二位長輩,又轉過來找白九,挨著他坐下小聲咬耳朵︰“這裡聽戲可還習慣嗎,吵不吵?”

白九客氣道︰“挺熱鬧的。”

謝見他輕咳一聲,讓人把他面前的酒盞撤了,換了茶水。

白九問他︰“那位就是二當家?”

謝應聲︰“是啊。”

白九眼眸轉動,問道︰“他對你很好?”

謝︰“他跟我舅父才好。”

正待再問,就聽得一陣鑼鼓聲響,戲開場了。

謝被吸引得目不轉楮,台上偶爾有火光映射,襯在他臉上,反顯得少年俊俏,眼眸生輝。

謝看戲,一旁的白九不時轉頭看過來,謝隻當他聽不懂川戲,湊近了跟他講裡頭的熱鬧之處,白九聽得輕笑。

謝晃神片刻︰“我們以前是不是也一起看過這樣熱鬧的夜戲?”

白九看他,淺笑點頭︰“我抱著你看過幾出戲。”

“我很小的時候嗎?”

“嗯,不記得了?”

謝歪頭看他︰“你再多講講,或許我就記起來了。”

“好。”

兩人湊在一處,半是看戲,半是湊近了在一處說話。謝離開的時候雖是八歲,但也隻記得和白九關系好,其余小事並不是每件都記得,白九把自己記得的每一樣都說給他聽。

主座上的謝泗泉斜眼看過去,瞧見白九把自己外甥哄得開心,心裡有些不痛快。

謝家主招手喊了謝過來,故意使喚謝去做事,把外甥支開,自己端了酒杯去找白九說話。

謝泗泉先敬他一杯,問道︰“白老弟,我瞧著你又是買地又是置辦宅院,瞧著並不急著回程,這是打算在西川長住?”

白九道︰“是,尚未達成所願,還要再多留些時日。”

謝泗泉皮笑肉不笑,道︰“西川米價貴,白老弟還是要多做些準備才好。”

白九抬手回敬他一杯,自己喝幹了酒盞。

謝泗泉恨得牙癢癢。

台上正唱《王寶興傳》,戲文裡唱得也不讓人痛快,咿咿呀呀,唱的是一出訂了娃娃親的故事︰“汝等將來所生,皆我之自出,可指腹為親——”

謝泗泉握著酒杯︰“……”

謝泗泉不耐煩喊了管事來,呵斥道︰“換一個,這都什麼!”他轉頭去看白九,挑眉道︰“白老弟,你一定也看不慣這種吧,你們那邊都聽什麼,叫什麼來著,新式劇?這種‘指腹為婚’的一定看不上眼,也不會贊同,對吧?”

白九淡聲道︰“人各有好,我倒是覺得這般重情守諾之人十分可貴。”

“我前段時間去滬市談生意,那邊的人都娶女學生,會彈西洋琴,還會說洋文,聽說你也去國外了?那邊的洋馬金發藍眼生得漂亮,你找過不曾?”

“我自幼祖父教導嚴格,對這些並未有什麼興趣。”

謝泗泉嗤笑︰“少來,大家都是男人,誰不知道誰?臉蛋漂亮、身材那麼好的洋馬,你能靜得下心來做柳下惠?”

白九微微抬眉︰“哦?謝家主見多識廣,可是有什麼故事?”

謝泗泉隱約覺得哪裡不太對,一回頭就瞧見兩步後站著的徐駿憤憤看過來,目光如火。

謝泗泉︰“……”

不是,這把火是怎麼燒到他身上來的?

徐駿冷臉道︰“已按家主吩咐的,換了一出熱鬧的猴兒戲,我今日身體有些不適,家主自行觀看吧!”他說完轉身就走了。

謝泗泉連忙去追,喊了幾聲也未見徐駿停下。

謝抱了一壇好酒過來,隔著老遠見他們說話,走過來的時候三個人裡只剩了白九一個,謝奇怪道︰“舅父和二當家呢?”

白九︰“不知,許是有些事要忙。”

謝沒多想,撓撓頭道︰“剛才舅父讓我去找好酒,還說要好好招待你,不過這酒你今日就別喝了吧?”他轉身把酒壇交給白九身後的護衛,小聲道,“你今天咳嗽了兩回,不好一直喝烈酒,帶回去,慢慢喝。這是舅舅藏在酒窖裡的寶貝,我翻找了好一會兒呢!”這些都是平日謝家主的寶貝,謝知道它好,特意拿出來送給白九,他不太懂這些,反而怕不夠好,一直偷看白九的臉。

白九低頭視線和他撞上,笑了一聲︰“怎麼了?”

謝看他一眼,又移開視線︰“我是覺得這酒,還有戲……這些東西是不是挺沒意思的?你在外面應該都看膩了吧。”

“還好。”

謝背著手站在那,耳尖微紅︰“那我帶你去別處瞧瞧。”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謝泗泉︰不對,你等會兒,讓我想想。

白九︰承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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