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想著撬牆角！”童一杭實際慌得一匹，還要做出惡狠狠的樣子。

“這一次只是警告！要是讓我再聽到什麼消息，我就去你們醫院舉報你！你這輩子也別想再當醫生！”

說完他“啪”地掛了電話。

“嘟嘟”的忙音響起，陸昭頓了兩秒拿開手機，叫來下屬︰“查一下這個號碼。”

他臉色無異，手背的青筋卻隱隱顯露，指尖攥得發白。

昨天宋初滿說要睡了，就再沒回過消息，童一杭放下手機越想越氣憤。

他經常忙於工作，和宋初滿聊天的次數其實並不多，知道的也不多，隻記得陸昭帶宋初滿去看過燈會，還有這次因為宋家人過來，讓宋初滿住進自己的家裡。

之前還不覺得，現在這兩件事怎麼看都像陸昭故意的。

童一杭知道宋初滿那家醫院的名字，他頂著巨大的黑眼圈一躍而起，上網搜索，在醫院官網上找到了陸昭的電話。

他本來就不信陸昭會真的辭職，這下更加篤定自己的判斷，陸昭就是個居心不良的壞人。

宋初滿性格內向，平時不喜歡接觸人，簡單地說就是單純，容易被騙。

所以他才打了這通電話，想跟陸昭“聊聊”。

掛斷電話之後，童一杭覺得自己應該發揮得還不錯。

他也沒做的太絕，但陸昭要是再敢纏著宋初滿，他絕對會讓他在行業內混不下去！

完事後，童一杭興奮地給宋初滿發消息。

[守護全世界最好的滿醬]︰阿崽，你放心，我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隔天宋初滿才看見消息。

[安]︰……你這是什麼名字。

童一杭恰好在線，趕忙來邀功。

[守護全世界最好的滿醬]︰怎了，不好聽嗎？

[守護全世界最好的滿醬]︰咳，我跟陸昭談過了，他以後應該不敢再來找你。

宋初滿一臉呆滯，他翻到之前的聊天記錄，沒發現有什麼漏掉的消息。

[安]︰你在說什麼？

於是童一杭把他給陸昭打電話的事告訴了他。

宋初滿既感動又無奈，陸昭確實已經辭職，在這一點上沒有騙他。

醫院給他打過電話，詢問他關於更換心理醫生的事，並且再三向他道歉，不過半點沒提到陸昭。

宋初滿沒多想，他同意了醫院的提議，隨意選了一位新醫生，去見面的時間暫時沒定。

和當初趙齊的離開不同，他雖然不怎麼想去見，但不感到排斥。

或許因為陸昭對他的影響太深，他潛意識裡覺得新醫生也會像陸昭一樣。

但這已經不太可能了。

[安]︰謝謝，別擔心我，這事你也別管了。

[守護全世界最好的滿醬]︰為什麼！！！

[安]︰還有，把名字改掉。

[守護全世界最好的滿醬]︰……嚶。

童一杭困得不行，來不及追問宋初滿，名字改到一半手機“啪嗒”掉下來，就這麼睡著了。

他跟陸昭怎麼說的，全都原封不動地告訴了宋初滿。

好在沒說什麼奇怪的話，但宋初滿還是得和陸昭解釋一下。

他給陸昭打去電話，卻沒人接。

可能在忙，宋初滿不再打，提上貓糧下樓喂貓。

他回來之後，小張就不來了，他消失了這麼久重新出現，幾隻流浪貓的反應還挺強烈，橘貓甚至在他腿上蹭了蹭，宋初滿受寵若驚。

繞過一棟樓，宋初滿向熟悉的角落走去，中途無意識看向不遠處的灌木叢。

那邊的灌木極少打理，長得比人還要高，幾棵樹歪歪扭扭種在前面，一眼過去除了葉子還是葉子。

他收回視線，蹲在下把小碗和貓糧一一擺好。

在他看不見的盲區，陸昭站在灌木叢後方，靜靜地注視著他。

他知道宋初滿這個時間會下樓喂貓，特意在這裡等待，想暗中看他一眼。

陸昭手裡拿的手機還亮著，上面正是宋初滿的未接來電。

他不想接，也不能出現在宋初滿面前，他怕自己會失控，被宋初滿察覺出什麼異樣。

那天給他打電話的人，大概率就是那位神秘的男朋友。

原來是在國外，距離遠又有時差，難怪從來不見人，也不怎麼和宋初滿聯系。

滿崽……

這個稱呼，代表著宋初滿和別人之間的親密，他默念這兩個字時心臟像被人碾壓著，喘不過氣。

有個人能光明正大地這樣叫他，能與他擁抱、親吻。

陸昭嫉妒地要命，控制不住想要做點什麼，最終來了這裡。

他摸出口袋裡的煙點燃，煙霧向上飄散著，直至消失不見。

宋初滿喂完了貓，拿著東西上樓。

陸昭悄悄跟著他到單元樓旁，聽見腳步聲逐漸變小，估摸著進了屋。

他抽完了煙還沒走，宋初滿又打來電話。

這次陸昭接了起來。

“初滿？”

他聲音與平時無異，宋初滿問他︰“你剛才在忙嗎？”

“嗯，”陸昭將煙頭扔進垃圾桶，“現在不忙了，有事找我？”

宋初滿捏著手機靠在窗台，有些尷尬道︰“前兩天……是不是有人給你打電話？”

陸昭語氣不變︰“是有一個，他讓我離你遠點。”

宋初滿更加尷尬，連忙解釋︰“他是我朋友，因為擔心我才……你不要在意……”

童一杭是為他好，怕他受了欺負，而陸昭……

即使童一杭討厭陸昭，但他才是與陸昭接觸最多的，相處時的感受騙不了人。

“朋友？”陸昭打斷他的話︰“還是男朋友？”

他竟然誤會了，宋初滿一口氣梗住。

“初滿，”陸昭又點了根煙，話裡藏著壓抑的情緒︰“你說過，會分手的。”

他從小生活在外人艷羨的環境裡，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還擁有一對感情非常好的父母，雖然恩愛都是做給別人看的表象而已。

但他大體上順風順水，什麼時候有過這種憋屈。

他承認一開始是他有意圖地接近宋初滿，現在被人用“敲牆角”這樣的說出來，像將所有不齒的陰暗面暴露在陽光下。

宋初滿又是怎麼想的？

“我……”

宋初滿怎麼覺得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說……他是個渣男？

他背靠在窗玻璃上，硬著頭皮︰“我沒有騙你。”

他和陸昭現在的關系，仿佛只要他說了已經分手，就等於同意和陸昭在一起一樣。

宋初滿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我朋友說的話你不用管……他真的是我朋友。”

外面一陣風刮過，窗戶另一邊沒有關，一截窗簾被帶著飄出窗外，宋初滿過去伸手扯進來。

今天太陽大，風也大，宋初滿半邊身體向外探出，無意間看見樓下有個人影。

這一邊沒有屋簷遮擋，人影就靠在斜下方的牆邊，宋初滿看著有點像是陸昭。

他記得陸昭也有類似的一件黑色外套，但距離太遠，也看不清臉。

電話還沒掛，宋初滿下意識問了一句︰“你在樓下？”

人影沒有動，陸昭在電話那頭安靜片刻，說︰“沒有。”

宋初滿“哦”了聲，把窗戶關上一截︰“那你忙，我先掛了。”

“嗯，”陸昭應下︰“我明天做鹵牛肉，給你送一份過來好不好？”

宋初滿剛想說不用麻煩，陸昭搶先一步︰“明天見。”

說完他先掛了電話。

風已經停了下來，宋初滿回到客廳沙發，莫名想去樓下看一眼。

他越想越覺得那個人影像陸昭，宋初滿坐不住，悄悄打開門。

等他到了樓下，人影卻已經不見了。

宋初滿繞著單元樓走了一圈，也沒有看見任何人。

難道是他剛才看錯了？大白天的，宋初滿背脊升起一股寒氣，趕緊上樓關門。

**

第二日下午，陸昭果然打來電話，說做好了牛肉，要給他送一份。

“如果你願意，我還可以接你過來吃。”陸昭話音已不似昨天那樣沉悶，他正說著，綿綿在電話那頭“喵”了一聲。

宋初滿猶豫著︰“不了……”

他倒是很想綿綿，回家之後抱不到它了，小區的貓又恢復了以前的高冷，不讓他踫。

陸昭聽出他的語氣，退而求次︰“那我給你送過來。”

宋初滿有點不好意思，想拒絕︰“你自己吃就好，不用這麼麻煩，我自己也能做……”

他回來的這兩天，沒再見到曹遠的人，騷擾電話也不再有，對方可能真的回了D市。

他的生活回歸正常，不過花店打算等一陣子再營業。

“不麻煩，”陸昭很堅持，微低的嗓音柔和︰“我喜歡你，對你好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是……這樣嗎？宋初滿聽著隱隱動搖。

他因為性格原因，外人眼裡看上去高冷，即使被人搭訕，後續也不會與對方有任何發展，更別提被人追求。

在他印象裡，對他好的人除了小時候的哥哥和童一杭，就只有陸昭了。

而現在，前兩者都不在他身邊。

宋初滿鼓起勇氣︰“好，謝謝你。”

陸昭來得很快，牛肉切好放在保溫盒裡，他不進屋，站在門外遞給宋初滿。

樓道裡即使在白天也視線昏暗，頂上的燈接觸不靈，閃了幾下滅了。

宋初滿接了保溫盒，陸昭後退了半步，面容隱在黑暗裡看不太清︰“吃之前再熱一下。”

他沒有進屋的打算，只是單純送到手就要離開，宋初滿心裡那股渣男的感覺又出來了。

陸昭還沒走，他微微張開手臂︰“初滿，讓我抱一下好不好？”

這個要求來得莫名，他話裡帶著乞求的意味，又低又輕，尾音消散在樓道裡。

宋初滿察覺陸昭心情好像不太好。

他手裡還提著保溫盒，鬼使神差地踏了出來。

陸昭往前一步緊緊擁住他，滿足地嘆息。

宋初滿腰間和背部都被禁錮，陸昭的掌心緩緩摩擦著，明明隔著厚厚的衣服，他卻感到一陣發燙。

陸昭動了動，嘴唇踫到了他的耳垂，像特意親吻著那裡的皮膚。

宋初滿身體一顫，偏頭輕微掙扎︰“可以了嗎……”

陸昭聞言反而抱得更緊，突然問︰“他這樣抱過你嗎？”

宋初滿愣住︰“什麼？”

“你的男朋友，像我這樣抱過你嗎？”陸昭重復了一遍，壓抑的酸澀和欲望從齒間透了一絲出來。

宋初滿手裡還拿著東西，另一隻手推他︰“……你先放開我。”

陸昭松了手，樓道的燈在這時候又突然亮了。

兩人的神色一覽無余，宋初滿臉很紅，雙眼罩著一層薄薄的水霧，慌亂地看過來。

相比之下陸昭平靜許多，他抬手踫著宋初滿的眼尾，抹掉一點濕潤的痕跡︰“進去吧。”

答案是什麼都不重要了，不管宋初滿以前如何，以後只能是他一個人的。

陸昭深深地看了宋初滿一眼，轉身下樓離開。

宋初滿揉了揉他剛才摸過的眼尾，提著保溫盒進屋關門。

牛肉被放進了冰箱裡，宋初滿本來後悔對陸昭心軟讓他抱了一次，望著保溫盒又覺得是他自己像個渣男。

他摸出手機想給童一杭發消息，打字打到一半又默默刪了。

童一杭討厭陸昭，只會讓他遠離，可他狠不下心。

再說陸昭……他可能是後來才喜歡上自己的，他也在第一時間離職。

宋初滿又把保溫盒拿了出來，打開蓋子嘗了一點。

**

童一杭後來又問過陸昭的情況。

[過年不約]︰姓陸的還來找過你沒有？

宋初滿心虛地回復。

[安]︰沒有。

[過年不約]︰那就好，不過你的心理醫生怎麼辦？又要換？這不得叫那家醫院承擔點責任？

[安]︰醫院說我以後的治療費用全免。

其實他有點疑惑，醫院會這麼做，真的只是因為他連續換心理醫生？

可給他打電話的人半點不提陸昭，他問了一句，對方也直接把話題繞過。

童一杭倒沒想太多。

[過年不約]︰這還差不多！勉強可以原諒他們。

醫院下午來電，想提前安排宋初滿和新醫生見面的時間。

宋初滿猶猶豫豫，最後定在冬至之後的那個周末。

醫院負責和他聯系的人遲疑著，小心翼翼道︰“會不會太晚了？您放心，我們冬至不放假的，您隨時都可以來。”

“冬至我有事，”宋初滿拒絕，“就這樣吧。”

他很堅持，醫院的人就不多問了，說一定會為他辦妥。

掛了電話沒多久，陸昭打過來。

“醫院說你已經定了時間，”他詢問宋初滿，“到時候我來接你去醫院？”

他消息這麼靈通，宋初滿很驚訝，況且時間還早︰“你不是辭職了嗎？”

“辭職了也能陪你去，”陸昭說道︰“我可以在外面等著你出來。”

宋初滿仰頭靠在沙發椅背，慢慢往下滑，含含糊糊應著︰“嗯……”

最近陸昭每天都給他打電話或是發消息，偶爾給他送一些自己做的菜。

陸昭沒再問過分沒分手的問題，隻當做那個人不存在。

他不問，宋初滿反倒不好意思主動提起。

“晚上要不要出來走走？”陸昭和他聊了幾句，問道︰“我想見你。”

最近天氣越來越差，宋初滿面露糾結︰“晚上……太冷了。”

陸昭不在意，又問︰“那冬至呢？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我們白天去。”

宋初滿極少出門玩，有些心動，但冬至……

他支支吾吾道︰“冬至不行……我有點事。”

“什麼事？”

陸昭問他，他又不願意說。

最近宋初滿瞞著他的，只有那袋菌子了，陸昭心下有了猜測。

“好，”陸昭叮囑道︰“不要做危險的事，記得給我打電話，我隨時都能來陪著你。”

宋初滿安靜了一會兒，小聲應下︰“嗯。”

菌子被陸昭扣下了一部分，他肯定知道是用來做什麼的。

如果讓陸昭過來陪著他，的確更安心……

冬至當天，宋初滿一大早起來。

小張幫他買菌子的時候，說過這是毒性最溫和的一種，不能生吃，也不能做的太熟，不然毒性會消失。

宋初滿直接上鍋蒸，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關火端出來。

菌子只有寥寥幾片，他用筷子撕下一點點放進口中。

不好吃，他忘了加鹽。

吃起來也沒什麼特別的味道和感覺，他索性全吃了，去把餐具洗掉。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宋初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一陣頭暈目眩徒然來襲。

正在播放的電視畫面變得無比扭曲，宋初滿嚇了一跳。

這和宋初滿預想的可不一樣，他關了電視，瞪大雙眼看向四周。

那盤菌子他以為根本沒用，或者是他弄得太熟了失了毒性，結果真的讓他中了毒。

他這時候才感到害怕，摸索到沙發上的手機。

通話記錄第一個就是陸昭，宋初滿打過去，陸昭幾乎秒接︰“初滿？”

聽到他的聲音，宋初滿松了口氣，將額頭抵在膝蓋上，悶聲道︰“你能過來嗎？”

陸昭就在樓下。

他本打算過一會兒給宋初滿聯系，如果有什麼異樣就直接上去。

現在宋初滿主動打來，他當即往樓上走。

宋初滿才掛了電話還沒一分鐘，門外就響起敲門聲。

陸昭怎麼這麼快？

他理智尚存，扶著牆過去，扒著門口想從貓眼處看看是誰。

陸昭又敲了兩聲，喊道︰“初滿？”

這回宋初滿聽到了他的聲音，在門內小聲問︰“真的是你嗎？”

陸昭耐心道︰“是我，我正好要來找你。”

門鎖發出輕微的聲響，隨後“啪嗒”一聲解開，陸昭拉開大門。

宋初滿沒了支撐，一下撲進陸昭懷裡。

他眼前看不清楚，只能埋在陸昭頸間嗅了嗅，鼻尖蹭到溫熱的皮膚，滿是熟悉的氣息。

陸昭抱著宋初滿反手關好門，撩開他的額發︰“初滿，還認得我嗎？”

宋初滿確認了是這個人，徹底放松，抓著他的手蹭蹭︰“陸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