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完消息， 陸昭把手機屏幕朝下放回原處，不理會接連響起的提示音。

對方現在的臉色一定很好看，陸昭心中的不快消散了大半。

提示音又響了一聲，懷裡的宋初滿歪頭動了動。

陸昭蓋住他的耳朵， 輕輕拍著肩頭︰“沒事， 睡吧。”

宋初滿潛意識裡對他毫無防備， 這一覺睡了大半個小時，醒來感覺身上各處僵硬酸軟。

他迷迷瞪瞪坐直， 歪頭按著脖子。

一雙手將他攬過去， 幫他揉捏著肩膀和手臂， 宋初滿堪堪回神， 看著眼前的陸昭。

“還在暈？”他額發被撩開，陸昭伸手探了探， 檢查他的口鼻和心跳，“去醫院看看？”

宋初滿拉下他的手︰“不暈了……”

中毒期間的事他記得一清二楚， 像喝醉酒的人清醒過來後想起自己做了什麼一樣， 宋初滿默默往後退了， 和陸昭隔開一些距離。

他耳根發紅︰“今天謝謝你……”

感覺到中毒反應時，他腦子裡第一個出現的就是陸昭，他以為陸昭會直接把他送去醫院。

但他應該只是自己嚇自己， 他吃的量少， 休息休息等反應消退了就行。

陸昭戴上眼鏡，起身自己去倒水︰“以後不許再吃這些東西。”

“嗯……”宋初滿壓根沒仔細聽他在說什麼，他還在想他睡著之前發生的事。

他和陸昭說了些有的沒的， 陸昭還親了他。

親了三下， 差一點接吻， 宋初滿記得清清楚楚。

陸昭倒了水回來， 見宋初滿臉頰通紅，像在發燒。

他大步上前放下杯子，俯身摸向宋初滿的側臉，蹙眉道︰“不舒服？”

宋初滿眼神閃爍，躲開他的觸踫︰“沒有……”

陸昭打量著他，猜測︰“在害羞？”

他知道宋初滿清醒過來後會在意自己親了他，但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大。

宋初滿將頭埋得很低，陸昭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乾脆半蹲在沙發與茶幾之間，去牽他的手︰“那是我的初吻。”

“真、真的？”宋初滿震驚，被牽住的手也忘了掙扎。

他一直覺得以陸昭的各方面條件和性格，再加上年紀，就算喜歡的是同性，也不可能沒談過戀愛。

陸昭就這麼蹲著，需要抬頭才能對上宋初滿的視線，捏著他的手指慢條斯理道︰“當然是真的，我沒有喜歡過別人。”

宋初滿還是不敢相信，他記得童一杭還說過，陸昭在醫患關系的前提下會對他動心，說明他這個人在某些事情上底線很低，私底下估計玩得很開。

他接觸到的陸昭雖不是這樣，但童一杭總比他懂得多，這也是他猶豫的原因之一。

現在陸昭卻說，他沒有喜歡過別人。

宋初滿承認有點開心。

他沒有表現得太明顯，移開視線︰“如果你騙了我，我也不知道。”

陸昭意味深長︰“你可以試一試。”

片刻之後宋初滿才明白過來他是什麼意思，猛地站起來和他保持距離︰“我知道了……今天謝謝你。”

他剛才就說過一次謝謝，陸昭聽出這是趕他離開的意思，撐著膝蓋起身︰“用完就扔？”

“……”宋初滿生硬地轉移話題，“對了，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就在樓下？”

“嗯，”陸昭承認了︰“我擔心你，正打算過來找你。”

宋初滿不知怎麼的又想起那天看見的人影，沒頭沒腦問了一句︰“那天那個人真的不是你？”

陸昭不動聲色︰“什麼人？”

多半真是他看錯了，陸昭怎麼會無緣無故來他這裡，宋初滿搖頭︰“沒事。”

時間臨近中午，陸昭提議帶宋初滿出去吃飯，回來的時候再順便去檢查一下身體。

宋初滿本想推辭，陸昭猜到他的心思，搶先一步道︰“我們AA。”

他這麼說，宋初滿就同意了。

兩人去了附近的川菜館，陸昭來時開了車，吃完飯又帶他去醫院。

醫生檢查了宋初滿的五官和心跳，還有他的精神狀態，揮揮手︰“正常得很，回去吧。”

宋初滿徹底安心︰“謝謝。”

剩余的菌子還在陸昭那裡，宋初滿估計自己再也不會吃了，拜托陸昭幫他扔掉。

陸昭送他回去，開車駛出醫院地下室︰“早扔了。”

陸昭把宋初滿送到了單元樓樓下才回去，宋初滿上樓進屋，手機響了一聲。

他打開一看，有好幾條童一杭的未讀消息。

[過年不約]︰？？？你誰啊

[過年不約]︰等等，你是滿崽的男朋友嗎！

[過年不約]︰好哇都同居上了竟然都不告訴我，我一腳踢翻這碗狗糧！

[過年不約]︰兄弟你怎麼不說話？咱倆聊聊啊。

[過年不約]︰哦對忘了做自我介紹了，我是童一杭，滿崽的好朋友，他還跟我提起過你。

[過年不約]︰嘿！我都睡了一覺了也沒人理我！

宋初滿茫然地往上翻，又看見了兩條消息。

[過年不約]︰滿崽，你在幹嘛？

[安]︰[照片]

[安]︰在睡覺[微笑][微笑]

這兩條消息是他發的，他對此卻毫無印象，再看看那張照片，明顯是他睡覺的時候，陸昭抱著他的角度。

宋初滿倒吸一口冷氣。

陸昭竟然動了他的手機，給童一杭發照片！他說不定還看了手機裡別的東西。

他和童一杭的聊天記錄全都在，還有相冊裡那張一直沒有刪的照片，如果被陸昭看見……

陸昭一直到離開時的神色都十分正常，不確定他有沒有猜到什麼。

而且剛才他們出門，陸昭什麼都沒提過，宋初滿很是氣憤，他點開陸昭的號碼，想到他正在開車，又改為發微信。

[安]︰你怎麼能偷看我的手機！[憤怒][憤怒]

陸昭估計已經到了，電話在下一刻打進來，宋初滿接起。

“除了回消息的時候看到幾句聊天記錄，”陸昭解釋道，“其他都沒看過。”

宋初滿話頭噎住，依舊不高興︰“那你也不能隨便動我的東西。”

“對不起，他上午給你發消息，叫你滿崽，被我不小心看見。”

陸昭聲音低了下去，除了認錯，酸意也毫無保留地讓宋初滿知道，“我實在忍不住。”

宋初滿同他解釋過，童一杭是他的朋友，可他就是不信，不過看他的反應，應當確實沒看見別的東西。

他在電話裡不出聲，陸昭又道︰“別擔心，我不會專門看你們談情說愛的記錄，給自己找罪受。”

明明是他偷偷拿自己的手機，還給童一杭發那種照片，明擺著刺激他想象中的那位“男朋友”，這時候還說這種話。

“你……”宋初滿心情復雜，生氣歸生氣，陸昭誤會了他和童一杭的關系，明知他會發現，還要乾這種幼稚的事情，一點都不像是他會做出來的事。

好在童一杭也誤會了，單看聊天記錄，竟有種詭異的和諧。

陸昭又問︰“你看到消息了？他說了什麼？”

他最後一句像是在問，他很生氣吧？宋初滿還從他話裡聽出了笑意和隱約的期待。

宋初滿仿佛今天才認識這個人，沉默半晌憋出一句︰“分手了，你滿意了嗎？”

說完他掛斷電話，陸昭再打過來的一律不接，短信和微信消息也不回。

[陸昭]︰真的？

[陸昭]︰對不起，我不該動你的手機，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陸昭]︰今天是我鬼迷心竅，以後絕對不會再這樣。

[陸昭]︰我現在過來找你。

[安]︰你別過來。

回完消息，宋初滿把陸昭拉黑了。

**

一個星期之後的周末，醫院提前打電話來，提醒宋初滿去醫院和新的心理醫生見面。

時間約在下午三點，宋初滿準時出門，下樓後悄悄打量著四周。

他那天拉黑了陸昭的微信和手機號碼，陸昭還真來找過他兩次，在門口敲門喊他。

宋初滿一開始不想回應，後來怕鄰居投訴，隔著門冷淡道︰“我不想看見你。”

陸昭在門外沉默，又說了些道歉的話，往後便沒再來過。

接下來的幾天裡，宋初滿下樓喂貓或是出門買東西，總能感到有人在看著他。

但周圍沒有任何可疑的人，可能只是他在疑神疑鬼。

宋初滿心裡不免擔憂，而且他發現，他第一反應想要求助的人，竟然是陸昭。

他反思了一陣，覺得自己前段時間猶猶豫豫，太過縱容陸昭，現在鐵了心不想理他，更不會主動聯系他。

算著時間，他拉黑陸昭也有一個星期了。

童一杭的消息他沒回復，乾脆就讓他這麼誤會下去。

宋初滿走出單元樓，剛繞過拐角，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靠著路邊的一棵樹乾，正低頭抽煙。

他腳步停住，不確定道︰“……陸昭？”

在宋初滿印象裡，陸昭從來不抽煙，家裡也沒有煙缸和打火機，宋初滿現在猛然看見，竟覺得他有些陌生。

陸昭抬頭，把手中的煙埋進一旁垃圾桶頂部的凹槽裡熄滅。

他往宋初滿的方向走了幾步，似乎不敢太靠近，說道︰“我送你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