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去這兩字,歸祈說過兩遍。
老闆娘一共三次開口讓他們去花田,歸祈兩次提醒所有人都去。
左哲看向歸祈。
歸祈慢悠悠得沿著田埂走。
山茶花爭奇鬥艷,競相開放,山茶花瓣層層疊疊,葉子上滾動著晶瑩的雨露。
往裡走了幾步,歸祈看到花田最中央有一株山茶與眾不同,它亭亭玉立,含苞待放,宛若羞澀的少女。
歸祈停下腳步。
那山茶花苞是血一樣的鮮紅色,花葉遮蓋下的土是暗紅色,空氣中瀰漫著一種甜膩的香氣。
男人:“是血。”
歸祈點頭:“嗯。”
左哲還在看著花田。
紅衣少年在錦簇花團中側眸回首,高大挺拔的男人護在少年身後。
看著看著,左哲居然感到寧靜。
隨後,左哲翻了個白眼。
在這腥風血雨隨時隨地都會死人的試煉之地,他居然有寧靜感,真是活見鬼。
中午時分,老闆駕馬而來。
花田之旅結束,沒有任何風波,只是在回去的路上天空陰雲密布,突然下起雨來,雨勢很大,雨點密集。
左哲連忙抱頭:“下雨下雨,天天下雨,我們這是捅了龍窩嗎!?”
豆大的雨點砸在身上,有輕微的痛感與涼意,歸祈想起晚上做的那個夢,冰冷、死寂,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壓抑與真實。
一雙手臂從旁邊伸過來,把一件寬大的風衣批在他身上,風衣寬大,劈頭蓋臉得砸下來,遮住了歸祈的視線。
歸祈:“……”
眼前一片黑暗。
成熟男人的氣息把他包裹,一呼一吸間都是男人身上冰冷清冽的氣息。
低沉的男聲從他身側響起,許是帶著笑意:“怕下雨,還是怕打雷?臉都白了。”
歸祈:“怕黑。”
“……”
歸祈:“比如你這風衣。”
“……”
歸祈:“比如你這全身黑。”
“……”
沉默片刻,男人意味深長地說:“我全身還是挺白的,要驗證麼?”
歸祈:“…… ”
“噗!”
舒彌一聲笑沒憋住。
疑車有據!
左哲肩頭猛顫。
歸祈倒是面不改色,他淡淡得看了男人一眼,左臂一揚,寬大的風衣迎風抖開,再落下也遮住了男人。
歸祈縮起身體,靠近身旁的男人,不緊不慢得說:“看臉就知道,白得跟紙一樣。”
男人笑了笑,他抬起手,把風衣往旁邊挪了挪,順勢張開手,擋在歸祈額前。
歸祈沒說話。
眾人望天。
有點兒心疼自己。
“嘭”的一聲。
傘撐開的聲音。
眾人立刻扭頭。
路仁撐起了一把漂亮的大號遮陽傘,把他、舒彌,還有左哲都護在傘下。
路仁呵呵一笑:“女生出遊嘛,裝備比較齊全。”
眾人呵呵:“……”
更心疼自己了。
沒人疼愛的眾人只好迎風挺立,內心吶喊: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老闆一路揚鞭策馬,飛快趕路,風雨的確更猛烈,山路不平,顛簸得骨頭都疼了,他們才回到了客棧。
風衣也不知道什麼料子做的,防水性賊好,一路下來歸祈基本沒挨雨,風衣的主人卻是半邊身子都淋透了。
舒彌有傘,被路仁跟左哲護在中間,衣服一點兒沒濕,其他人沒風衣,沒男人寬大的手掌保駕護航,更沒大號遮陽傘,都被淋成了落湯雞。
他們一下車,就見老闆娘一手捧著一疊浴巾,一手捧著一疊新衣服站在門口。
老闆娘打量著眾人,開口:“我準備了新浴巾與新衣服,諸位客人可以擦擦雨,進屋換一身乾衣服,然後吃午飯。”
看著一疊新衣服,眾人瞬間後悔。
為什麼要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為了方便他們更猛烈得自尋死路嗎?
眾人面面相覷,隨後看向路仁。
路仁沒動。
現在這個情況下,他不確定換衣服是死亡條件,還是不換衣服是死亡條件。
一群人身上滴著雨,站在門口吹冷風,誰也沒去拿浴巾拿衣服,他們都不想明天缺皮少肉得慘死在窗邊。
眾人正傻站著不知所措,一個人影掠過眾人,幾步走到老闆娘身前,扯過老闆娘手上的浴巾。
左哲哎呀一聲:“小帥哥!”
上前拿浴巾的正是歸祈。
歸祈拿著浴巾擦了下頭髮,然後對著老闆娘抖了抖浴巾,差點兒沒抖老闆娘臉上:“我拿的,我用的,別找錯人。”
一句話落下,歸祈把手裡的浴巾遞給身後的男人:“擦擦衣服上的水。”
“……”
左哲的話憋在心口。
眾人已經看呆了。
男人右手抖著風衣上的雨水,左手接過被歸祈扔過來的浴巾,卻只是拿在手裡。
面對歸祈的囂張,老闆娘面無表情:“這些衣服都是我剛做好的,可以換上將就兩天,需要嗎?”
歸祈進屋:“不用了。”
路仁也進了屋。
不確定浴巾是不是死亡條件的前提下,路仁很謹慎,他什麼都沒拿。
舒彌與左哲跟著進屋。
眾人面面相覷,進屋。
如果浴巾是死亡條件,死的肯定是歸祈跟那個男人,如果不拿浴巾是死亡條件……
這麼多人呢。
老闆娘沒有阻攔。
“洗澡,有沒有人去?”
“我去我去!”
樓上的小浴室雖然沒有熱水,但可以洗澡,有人不敢自己上去,就呼朋喚友,大家都去樓上洗澡了。
歸祈也上去了。
踏上樓梯,二樓走廊裡還是瀰漫著濃濃的血腥氣,他的03號房靠裡,07號房旁邊。
路過04號房間的時候,歸祈頓了一下,04號房的血跡還在,窗下的屍體卻不見了。
歸祈站在門口環顧內裡,房間裡沒有拖拉的痕跡,血跡也還是原來的樣子,屍體應該是被清理了。
路仁也在門口停頓住:“嗯?”
歸祈問:“不對?”
路仁點頭:“不對。據我所知,關卡結束後系統才會清理屍體生成新副本。試煉進行過程中屍體會一直保持原來的樣子。”
歸祈:“npc呢?”
路仁知道歸祈是指老闆娘,他皺皺眉頭:“也許吧。”
歸祈點點頭,沒再說話。
歸祈不了解試煉之地,路仁看起來了解,但似乎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兩人討論過後,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就各回各屋了。
歸祈打開房門。
屋子裡充斥著血腥與霉氣,歸祈上前打開窗戶,回頭,就見身形挺拔的男人手臂上掛著風衣,正在關門。
男人關了門,右臂上掛著滴水的風衣,右手捏著浴巾,左手拂過耳側,撩開貼在額前的頭髮,就往浴室走。
歸祈:“等。”
男人回頭看歸祈:“嗯?”
歸祈接過男人手裡的風衣,把風衣掛在椅子上,拍了一張土黃色的符紙在風衣上。
歸祈說:“這是師傅發明的自動烘乾符,有些慢,聊勝於無。”
說著,歸祈又啪嘰啪嘰拍了兩張在男人身上,一張在肩頭,一張在大腿外側。
歸祈:“十分鐘。”
符紙在發熱。
冰冷的肌膚被突如其來的暖意浸染,男人垂眸,濃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緒,左手不著痕跡得摸著腿上的符紙。
烘乾符……
“啊!”
“又死人了!”
走廊裡突然傳來驚叫。
隨後走廊裡響起腳步聲。
歸祈沉默了一下。
男人收回手,拿著浴巾進了浴室。
歸祈在原地站了一秒鐘,他沒理會走廊上的兵荒馬亂,只是伸手把風衣撐開搭好,啪啪,又拍了兩張符。
扣扣扣!
房門被敲響
敲擊聲很急,左哲的聲音也很急:“歸祈小帥哥,歸祈!?你怎麼樣?還好不好!?”
“嗯。”
歸祈上前開門。
門外,左哲裹著個灰不溜秋的床單,一臉焦急,看到門開了,他舒了一口氣:“嚇死我了,我以為你剛拿了浴巾就遭報應了。”
歸祈:“……”
左哲是真嚇壞了。
為了安全起見,他在路仁房間洗澡,突然聽到門外有人喊死人了,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歸祈,澡都沒洗完就衝出來了。
死的不是拿了浴巾,順帶扔了個嘲諷技能給老闆娘的歸祈,而是早上那個說不舒服要在房間裡睡覺的女生。
那個女生住在02號房間。
左哲與歸祈看到02號房間的大門敞開著,七八個人圍在門口,沉默得看著屋裡。
歸祈走過去。
02號房間的窗戶關著,牆上、地上,床上都是迸濺上去的血跡,女生橫躺在地上,穿著她原本的衣服,臉被利器割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女生脖子之下的皮膚都沒了水分沒了血液,乾癟如枯木,皮膚緊巴巴得裹在骨頭上,就是一張枯皮。
左哲見過梁柚的死狀,現在看到捲髮女生的臉,雖然還是很噁心,但卻能忍住了。
路仁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出來,他站在門口沉默了片刻,而後又招呼眾人下樓吃飯。
這一次,沒人哭沒人鬧,沒人說路仁鐵石心腸,眾人臉上帶著驚恐與麻木交織的複雜表情,跟著路仁下樓。
歸祈在樓上停留了幾分鐘後,與自家合住人一起下樓,下樓的時候又看到那兩個孩子,他們圍在吧台周圍玩紙船。
孩子看到歸祈,又扭身就跑。
歸祈找了一圈沒找到。
所有人都到齊。
老闆娘上了菜,站在桌邊說:“諸位客人似乎對粗茶淡飯不太滿意,我丈夫從鎮子上買了頭豬回來,明天吃肉。”
路仁皺眉。
作者有話要說:歸小受喵無表情:我怕黑。
某個不配擁有姓名的男人邪魅一笑,把身上的黑衣服一甩……
是時候啟動某人的馬甲了:樊笙。
馬甲也是有意義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