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根本無從說起,也無法表述,更何況是在喪失部分思考能力的當下。
陶令靜了一會兒,自言自語了一句:“不,恰恰相反,我過不好我自己的生活。”
他說話沒有對著聞清映,因而不算回應。
聞清映低著頭,又在打字:“先生,我看你跟我講這些的時候很開心,剛才有一下子,我覺得你好像隻為說出來,不一定要求對方懂。這也許就是你研究這些的意義?”
陶令愣了一下:“興許吧。”
聞清映彎彎眼睛,繼續打字:“就算你不要求別人懂,但我還是會努力嘗試去弄懂的。真的很有意思,謝謝先生。”
他表情誠摯,眉眼被燈光一照,看上去幹淨得不得了。
陶令忽然之間心生愧疚,好像先前那兩秒的劇烈心跳是褻瀆。
這想法卻帶得心臟再次狂跳了幾下,最後他隻得在暗自唾棄自己的同時,輕輕揚了一下嘴角。
跟聞清映交流本來就費時間些,說了沒多少已經夜深。
第二天是星期六,陶令倒是不上班,只是惦記著花店還要開,然而幾次試著要提都被打斷,而且聞清映看上去實在是精神。
沒一會兒聞清映再提筆,在紙上畫了個圓,但是仔細一看,頂上卻是沒有閉合的。
圖旁邊寫了“燕歌行”三個字,又標注了朝代。
看了陶令一眼,他飛快打字:“而且涉及傳統的問題比較錯綜複雜是不是?完全的直線傳承不可能,甚至連曲線都會是假象,也不會存在圓圈的情況,所以先不論中間夾雜的影響因素,從巫術到降真,再像也注定是不一樣的東西。”
陶令饒有興致地點點頭,手心往上,做了個“請”的動作。
聞清映笑,手指接著躍動:“就好像魏文帝的《燕歌行》,本來剛開始是表現思婦怨曠的,但是慢慢地過渡,戰場邊疆被放大,在唐朝人那裡就變成了邊塞詩,到賈至時為巔峰,一點相思哀怨的痕跡都不剩。隨後明朝有詩人複古,又開始以《燕歌行》寫思婦征夫之情。這一古詩題的傳承,看上去繞了一個圈,但是傳統就算回歸了也不能抹掉中間的波折,終究不是最開始的樣子。”
“圓其實不是圓。”
“是啊,好像破鏡無法重圓,人死不能複生。也不是,這比方不好。”陶令說,說完想起他聽不見,於是閉口笑笑,真心誠意地鼓了鼓掌。
聞清映笑得很開心。
陶令想著他前前後後的行為舉止,念及他跟人交流時透露出來的教養,總覺得這人不該被自己在花店裡遇見。
想了想,他寫:“你以前念的什麽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