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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悚練習生》第227-229章練習生宿舍
第227章練習生宿舍

魔術師沒有死!

這條消息迅速在練習生宿舍裡蔓延,從親眼看到no.10站在no.9門前一起對話的練習生口中開始,最終傳遍了整個宿舍。

現在宿舍也就只有一百人,除了還有一個決戰副本需要完成的S級以外,其餘的九十人都自覺只需要看戲,繃緊的弦放下來後,天天約著在練習生宿舍喝酒打遊戲,要么就是去遊樂場裡玩,沒事就猜猜或者圍在一起八卦誰才會是最終獲勝的人選。

練習生宿舍都知道了,外邊直播間的觀眾自然也同樣聽聞。

本來兩邊消息是不互通的,但既然驚悚練習生比賽臨近結尾,為了增加節目效果和娛樂互動,主系統特地給勝利的九十九位練習生每個人開放了一個個人直播間。所以閒來無事的時候,不少練習生也會兼職做做主播,給外面的求生者好好分享一下練習生宿舍的生涯。

於是當晚,求生者論壇就炸開了鍋。

【臥槽,魔術師沒死!臥槽臥槽臥槽】

【怎麼會沒死,他不是連演播大廳的集會都沒參加嗎】

【我也在好奇這個事情,按理來說練習生是必須傳送回去的,不可能跳過等級評級】

【之前主系統不是發了個聲明嗎,說魔術師和陰陽師兩位因為空間轉移失誤所以沒有進入到孤兒院那個超S級副本,而是另外去了一個超S級副本,搞不好中間出現了什麼變數,所以才沒有來得及轉移回來也不一定呢?】

【的確有這個可能,但不管怎麼說,魔術師沒事,那恐怕整個S級勢力又要開始重新洗牌了】

這話的確沒錯。

就在最後一次等級評級結束後,無限循環裡開啟了賭場下注,押到底是哪一方勢力奪得頭籌。不少求生者都將生存點數押在了彌賽亞那一隊,導致諸葛暗這邊賠率高得不行。

結果就在這節骨眼上,竟然傳出了魔術師沒死的大新聞,這一下子勝利的天平又開始移動傾斜,讓不少趕著下注的求生者扼腕。

在大家的設想裡,決戰副本絕對是劍拔弩張,火花四濺。

九位S級都有著明確的站位,據其他練習生在直播里傳出的小道消息,這些S級彼此之間據說不同陣營的見到了甚至連招呼也不打,氣氛一度跌至冰點。

圍觀群眾哦呼一聲,覺得更有看頭了。

他們當然猜不到,不打招呼是因為大家都知道其他四位S級被no.1深度控制,根本就沒有打招呼的必要。就像驅魔人和黑衣阿贊本來還是不錯的朋友,現在見了就跟陌生人一樣,對視都不見得會對視一眼。

並且事實上S級的內部氣氛也並沒有那麼緊張。

今天宗九去會議室的時候,打開門就听見他們在爭論。

出乎意料的是,諸葛暗並不在場。

在場的只有梵卓,驅魔人和陰陽師,就連一直穩到會場的徐粟也不在。

驅魔人義正言辭:“既然最後一個副本不是團隊副本,而是一對一隨機分配的規則,那我們直接放棄參與資格不就行了?”

主系統提前將S級決戰副本的規則下發給了眾位S級。正如它所說的那樣,S級可以自由選擇要不要參與決戰副本。

決戰副本將以一個一對一晉級賽的形式進行。屆時先由每位S級挨個表態自己要不要參與決戰,放棄資格的話保留S級席位,自動轉移到觀眾位置,只留下剩餘想要角逐的S級在原地,進入決戰副本。

至於決戰副本到底是什麼,主系統也給他們稍微透了個底。

據說是一對一副本,只能有一個人活著從副本里走出。

這就意味著開弓沒有回頭箭,一旦決定參與角逐,那就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和其他等級不同,S級得到的結算獎勵會更為豐厚。參與決戰副本僅僅只是為了角逐出最終拿到萬能許願券的人選,但若是在決戰副本內輸了,付出的卻是生命的代價。

這是一道十分艱難的選擇題。

上前一步,不一定是榮華富貴,很有可能是萬丈深淵。

站在原地反倒平安無恙,還能拿到之前的獎勵。

諸葛暗已經提前和他們說過一嘴。主系統多半是知曉了他們先前做下的準備,其中很難說到底有沒有no.1的授意,所以才將決戰副本的規則定成這樣。

若是己方全體參與,很有可能會分配到同一陣營,按照決戰副本一對一併且只能活下來一個的規則,這樣無疑會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正是如此,大家在商量過後才決定,他們這邊只派出魔術師一個人參戰。

聽完了他們結論的宗九:“?”

這波啊,這波是賣隊友場合吧!

唯有土禦門看起來有些憂心忡忡,“萬一no.1不守武德,下場車輪戰呢?”

對no.1來說,其他幾位S級只不過是傀儡而已,根本不需要在意他們的死活。難保到時候他為了勝利,一口氣派出四個參戰,那宗九至少需要艱難對戰三位S級才能獲得勝利。

“那我就不清楚了。”驅魔人攤了攤手:“剛才no.3說惡魔不會這麼幹。”

“他說要是只有魔術師一個人參戰,對面也只會派出一個人,絕對不會出現以多欺少的情況。”

聽起來這話毫無依據,但它既然是從諸葛暗口中說出來的,那就說明了它肯定有它的道理。

反倒是宗九,對此心知肚明。

他和惡魔的對弈由來已久,以給對方找不痛快為首要目標,回回手段層出,不守武德也是常有的事。

前腳有no.1記仇宗九在精神病院副本里讓他任務失敗的仇,大手一揮給了f級評價;後腳就有宗九溜到對方房間裡,偷了玫瑰花的同時還把對方的衣服給剪爛。說是宿敵,實際上更像小學雞打架,幼稚得不得了。

但不管怎麼樣,真的要正面對上了,不管是宗九還是惡魔,以他們的驕傲,絕對不會容許讓另外的無關人等來打擾這最後的戰場。

那是獨屬於魔術師和惡魔,救世主和大魔王的終局之戰。

於是宗九輕描淡寫地結束了這個話題:“他說的沒錯,那就這樣決定吧。”

“對了,徐粟呢?”他問了一句。

土禦門:“諸葛暗就是找他去了,no.3抽到的S級獎勵是《亡靈書》。”

《亡靈書》是S級副本“拉美西斯”裡限定出現的S級道具。這個道具並不具有攻擊性,是個純粹的功能性道具。持有該道具可以將自己轉化改造成半生不死的生物,近似於巫妖那樣的存在,生存力翻番,是相當有名的傳奇道具。但目前無限循環已知的求生者裡還沒有人持有。

最重要的是,《亡靈書》可以讓人看見死者的靈魂,並且同他們溝通對話。

自從上一個副本後,許森就成了徐粟的心病。如今出了這麼一個道具,諸葛暗率先去通知他倒也無可厚非。

“原來如此。”

但不知道為什麼,宗九心裡直覺出現了一些不甚明晰的奇怪疑慮。

就在他思考的同時,一直沉默站在會議室壁畫前的no.2忽然回過頭來。

宗九早就注意到了這點。

梵卓今天的臉色格外冷肅。

但他們在討論決戰副本的時候,no.2並沒有出言反對。

按照這位的性格,如果是安排有問題,肯定就當場說了,既然他沒說,那就說明並不是終局之戰的問題,是別的,不方便在所有人到場的情況下說的事情。

灰髮的吸血鬼朝著白髮青年點點頭,低聲說了句失陪,從會議室裡率先離開。

反正討論也討論完了,決戰副本同樣動用不了特殊道具,這回是連被動道具也用不了,大家有心幫忙也無力,只能給予精神鼓勵。

宗九見狀心裡會意,寒暄了幾句後也故技重施,匆匆朝著no.2離去的方向走去。

他沒有走出去多遠,就在頂層另外一間會議室的門口看到了那個身姿高大,永遠穿著一襲筆挺軍裝的半吸血鬼。

梵卓朝他點點頭。不著痕跡地將手放在腰間軍刀的刀柄上,發動了吸血鬼的偵查狀態,沒在周圍發現風吹草動後,這才小幅度推開身後會議室的門,“進來說。”

看他這幅戒備謹慎的模樣,宗九心裡自知這絕對是件大事,於是他面色也嚴肅了不少,甚至還拿出塔羅牌抽了張牌,確定周圍也沒有某位特定人員後,這才緩緩關上了門

等再次從會議室出來後,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們是前後腳離開的。

宗九沒有急著回自己的宿舍,反倒沉思著,一路走到了頂層酒吧的吧檯面前。

現在天色已近傍晚,遠處深紅色的晚霞在海面上連成一片,天空都像是要燒起來一般炫麗頹靡,將海面染成同樣的顏色。

魔術師習慣性叫了一杯威士忌,低頭在自己口袋裡摸索了一下。

火苗刺啦著竄起,點燃了一根薄荷味的煙卷。

只有在需要思考,刺激和清醒大腦的時候,他才會藉助尼古丁和煙草。

他就這樣一邊抽煙,一邊喝酒,籠罩在煙霧背後的神色晦暗不清。

下一秒,有一隻手從背後伸了出來,將白髮青年放在吧台上的酒杯拿起,故意順著剛才魔術師嘴唇喝過的個位置,將冰冷的酒液一飲而盡。

喝完了,惡魔還漫不經心地評價,“技術比我差遠了。”

第228章練習生宿舍

對於某位不請自來出現的人,宗九選擇了無視。

他甚至沒有抬眸多看一眼,指間仍然夾著那支燃了一小半的煙,煙灰耷拉著落到深黑色的檯面,散起一片灰黑色的煙塵。

煙霧背後,青年狹長的眉眼朦朦朧朧,明滅萬分,看不真切。

吧台高處的暖黃色射燈為他的輪廓鍍上一層冷冽的光芒,將臉上的陰影修飾地越發深邃,不近人情。

毫無疑問,現在宗九的心情看起來並不算好。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認知無端讓惡魔有些不快。

他很少在魔術師身上看見過這麼明顯的情緒波動。

——除了他們兩個針鋒相對的時候。那個時候無論是宗九還是惡魔,彼此燃燒著的戰意,全部都屬於另外一個人。

他們最真實也最稀少的情緒,只因對方而生起。

惡魔這麼不悅地想著,當然也就做了。

於是下一秒,剛剛還在吧台裡調酒的調酒師就被趕走,黑髮男人鳩占鵲巢,手指微動。

隱匿在陰影中的傀儡絲便自發纏繞在了酒瓶和調酒壺外圍,另一旁,懸浮在空中的鑷子已經將冰塊和檸檬鹽準備好,隨時可以取用。

他故意將手搭到魔術師抓著煙的手上,白色的手套和蒼白修長的手指交叉觸碰,明明什麼也沒有乾,僅僅只是接住下落的煙灰,都帶著難以言喻的曖昧。

“魔術師閣下,需要調酒服務嗎?”

男人緊緊盯著對方淺粉色的眼睛,暗金色的瞳孔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揶揄:“你是我唯一的客人,所以這一杯不需要額外加價。”

“當然”他拖長了聲音,抓住對方指尖充滿暗示地輕碾。

“如果想喝第二杯的話,那就是另外的價錢了。”

宗九:“”怎麼辦,拳頭硬了。

他本來正在沉思的心情和思路都完全被打斷,登時沒了脾氣。

一切工作都被傀儡絲和陰影做好的惡魔只需要像一場音樂會的指揮家那樣,操縱著在空中劃過一道道炫麗的銀色弧線,讓它們去到應有的地方。

這一段調酒騷包又炫技,就像惡魔本人一樣,從早到晚洋洋得意地散發著自己的荷爾蒙,就像無時無刻不在開屏炫耀自己的孔雀,叫人無可奈何。

“咚——”

一道高空拋物線後,新鮮出爐調製好的威士忌被推了過來。

調酒師撐在吧檯面前,笑瞇瞇地看著他。

宗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動作。

惡魔也不在意,轉而銜起青年的一縷白髮,纏繞在指尖把玩,相當漫不經心。

“馬上就是終局之戰了,讓我來猜猜,你們都商量了什麼?例如,讓你一個人上?”

“那你大可放心,你最後面對的只有我。”

他的語氣格外和緩,“寶貝,我不會讓任何人來打擾獨屬於我們的戰場。”

“不過難免會有些從中插手的螻蟻。”

魔術師挑眉,倒也沒有打斷對方的話。

“想說什麼就說,別在這裡賣關子。”

這麼明顯的白送情報,不聽白不聽。

見對方終於將注意力全部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惡魔這才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他鬆開了手裡的傀儡線,冰塊便從半空中落到酒杯內,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親愛的魔術師,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一切的妥協都有目的。”

男人意有所指,“特別是對那些有些小聰明,便妄想瞞天過海,欺世盜名的人。”

這個人指的是誰,他們兩個心裡彼此都心知肚明。

惡魔明顯對No.3十分不喜。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公開在宗九面前評價諸葛暗了。很久以前,在國王遊戲結束,宗九去惡魔宿舍裡偷玫瑰花,對方追到他房間裡的時候,這樣似曾相識的對話就已經發生過一次。

“對你來說,預言意味著什麼?”

宗九沉吟片刻:“命運的必然。”

預言這種東西,帶著古希臘神話里特有的悲劇美學色彩,也可以視為某種因果律的具現化。

對那些足夠著名的真正的預言來說,在被說出來的那一刻,就意味著它們未來絕對會被實現。

因為預言就是不管當事人用什麼方法去規避,用什麼辦法去躲藏,仍然都會通往最後既定的結局。很可能規避和躲藏反倒會造成陰差陽錯的效果。

鬼穀子死了十多年,當年的舊部無一倖存,連痕跡都沒能留下多少。他最後做下的這個預言,被那些沒有來得及一同追隨進入封神演義副本的部下帶到了超S級副本完美世界。

以為帶出來的是救世主,結果卻製造出了大魔王。越發印證了預言的宿命感。

預言不代表可以反抗命運,它僅僅只是“告知”。

“那就對了。”

惡魔聳了聳肩:“你看,鬼穀子的預言裡,我們是不死不休的宿敵。”

宗九沉吟不語。

不死不休。曾經的確是。

但是在審判日副本之後,有些東西似乎永遠地改變了。

無數次宗九可以下手,給毫無防備的小惡魔狠狠一記毒打,連帶著讓大惡魔也一起,讓他消失在這個美麗的世界。

然而或許一開始是出於憐憫,或許是出於更加深層次的東西,宗九沒有。

無數次惡魔也可以下手,在在魔術師尚未羽翼豐滿長成之時將其扼殺在搖籃裡,從此再不用關心什麼鬼穀子的預言,繼續他的遊戲人間。

同樣的,或許一開始是出於太過無聊,或許是對這樣毫無樂趣,找不到玩具的比賽產生了厭倦,惡魔一樣沒有。

剛開始出發點都不同,但背後他們選擇縱容和放肆之後的結果都是無法再下手。

宗九不必說,惡魔甚至還趕著上去救宿敵,口口聲聲說著只能死在自己的手裡,卻也無法掩蓋事情的本質。

預言可從從未提到過,他們在宿敵這個身份的同時,還會並存另外的關係。

“我傾向於這個預言有它的準確性,但如果有人想要惡意篡改或者隱瞞的話,那就不一定了。”男人輕蔑冷笑:“特別如果那個人還是no.3的話,它的準確性就更低了。”

惡魔沒說的是,撇去這些,其實某種意義上來說,鬼穀子的預言準確得可怕。

他就算真的被人打敗,心甘情願輸給了一個人,那個人也只會是魔術師。

“所以寶貝,這個預言明顯有問題。”

男人話音一轉,語氣重新變得甜膩起來,“某些人妥協的背後明顯不懷好意,不像我,我可是心甘情願被你利用,別無所求。”

惡魔很顯然非常懂得如何往自己臉上貼金。這一番話借用另一個人襯托出自己,絲毫不提之前他是怎麼樣饞魔術師身子,天天想把人往床上.運動拐。

聽到這裡,宗九終於品出對方的言下之意。

“按你的意思,你是知道瞭如果我拿到萬能許願券後,要許什麼願望了?”

“別著急,寶貝,這個問題我們可以以後慢慢談。”

黑髮惡魔慢條斯理地梳理著魔術師銀白色的長發,“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況且——容我提醒,魔術師閣下,你欠我那麼多次,想好該怎麼還了嗎?”

欠這個字眼,第一次出現是在第一中學副本里,宗九讓扮演老師的惡魔幫忙。

宗九還是很能猜得到no.1是個什麼想法性格的,只要覺得有意思的事情,找他幫忙他多半是來者不拒。

當然了,雖然當時惡魔口頭上這麼說了沒錯,可習慣性上車不買票的宗九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他從一開始就壓根沒準備還。所以同理,後面瘋狂馬戲團no.1自己跑過來幫忙,自己非要去懲罰副本救他,這一切在宗九的眼里約等於白嫖,不需要付另外的價錢。

“唉,魔術師先生還是一如既往的無情。”

惡魔裝模作樣地嘆氣:“算了,誰讓我們現在已經是這麼親密無間的關係了呢。”

他特意在“親密無間”四個字上加重。

宗九挑了挑眉:“或許我哪天心情不錯會考慮這個問題。但想要以此讓我拱手相讓萬能許願券?那我還是勸閣下洗洗睡吧。”

睡?

惡魔瞇起眼睛:“和你一起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

正好如今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這方與世獨立的狹窄位面空間裡一切都由主系統掌控。所以夜晚的星空格外絢麗,所有時段的星星全部都在空中閃爍,匯聚成一片星海。

“如果是這樣的償還方式”

男人不懷好意地勾起嘴角,壓低聲音,“我一定會喜歡的,寶貝。”

宗九:“”

他的回答是直接從吧台旁起身,轉身走人。

沒把那杯酒蓋在惡魔的頭上已經是魔術師最大的仁慈

結果宗九還沒走出去多遠,就再度收到了一條意料之外的通訊。

通訊的發信人是徐粟。

宗九沉吟片刻,腳下一轉,拐向了他們平時用來開會的那間會議室。

正如短訊上寫著的那樣,會議室裡早就已經坐了一個人。

徐粟坐在沙發上,手裡捧著一卷厚厚的,散發著枯萎氣息的莎草紙。

感受到這股與眾不同的氣息,宗九不禁打量了兩眼。

如此具有代表性的莎草紙,這應該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S級道具《亡靈書》了。

“九哥!”

看到他來,徐粟擦了擦臉上未乾的淚痕,從沙發上一下子站起。

“是許森讓我叫九哥過來的,他說他有話想對九哥說。”

第229章練習生宿舍

許森有話想對他說?

白髮青年挑了挑眉。

宗九和許森私底下打交道的時間並不算太多,甚至可以說是寥寥無幾。

因為對方的性格比較沉穩,平日里沉默寡言,很少會把自己心裡的真實想法說出來。不過毫無疑問,許森為人很不錯,只是不善言辭,在行動上絕對沒有半分拖泥帶水,並且他很懂得控場,也知道宗九每一個指令背後的深意,顧大局識大體,是個非常不錯的下屬。

相比起來,以前的徐粟就炸呼呼的,經常不動腦子思考,不少時候都多虧了許森把他拽回來。但他性格外向,所以宗九反倒和他打交道多些,就連土禦門也經常有事沒事關照這位還沒有經歷過社會毒打的小弟弟。

所以這會兒許森提出這樣一個請求,宗九不免有些疑惑。

不過疑惑歸疑惑,他表面上還是點了點頭:“好。”

徐粟應了一聲,期間還因為哭太久不小心打了個淚嗝,反應過來後立馬雙臉通紅。

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從這個年輕的大男孩身上看到一些曾經青澀和人氣的痕跡。

就算宗九再不關心這些,也不是第一次聽到別人說徐粟越來越沉默,天天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出門,發了瘋一樣在主系統那裡開訓練場,為了讓自己變強了。

徐粟擦乾淨眼淚,把手裡抱著的亡靈書鄭重其事地放到沙發前的茶几上,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了會議室,期間還不忘貼心幫他們帶上大門。

看來這是一場私底下的對話了。

宗九放下手,走到沙發上坐下。

過了約莫三秒後,面前的空中才傳來一道許森的聲音。

“冒昧讓小粟叫您來,抱歉打擾九哥了。”

“沒事。”

魔術師擺了擺手,有些奇怪:“聽諸葛暗說,你最後是用獻祭的辦法使用了禁忌的黑魔法? ”

“是的。”許森回答:“的確是是消耗生命力的獻祭黑魔法,所幸並沒有傷及靈魂,不然即使是亡靈書也無能為力。”  

“不過即使是亡靈書也只能勉強與亡者溝通而已,並非是靈魂也可以召喚過來的召喚術,終究只是飲鴆止渴。”

宗九知道許森的意思。

就算諸葛暗將《亡靈書》帶給了徐粟,也只是短時間的權衡之計。

許森已經死了,這是無可挽回的事實。就算可以通過S級道具和他對話,也沒辦法陪伴徐粟一輩子,因為人總要投胎轉世,如果放不下執念,只會在忘川河邊苦苦徘徊。終有一日魂魄消散於天地。

說到這裡,許森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所以我想請求您,不,是求您。”

“如果您能拿到最後的萬能許願券,請一定不要選擇復活所有人。”

這回,許森的請求倒是真的讓宗九感覺到驚異了,“為什麼?”

“因為痛苦不會結束。”

許森一向平穩的聲音也染上了哽咽,“就算是活過來,無限循環裡也沒有能夠讓求生者們回到現實世界的辦法。在未來的某一天,隨著時間的推移,就算我活了過來,真的能夠和徐粟在一起,我們也會不可遏止地迎來另一人的死亡。這無法規避,也一定會到來。”

的確。

無限循環裡資深求生者存活的時間僅僅只穩定在三年左右,但更多的求生者,別說是一年了,就連一個副本活下來也夠嗆,生存率低到令人髮指。

高級的資深求生者,在通過難度高的恐怖副本後,主系統會根據求生者的實力發配到更高更難的副本。這樣長久下來,從此往復,資深的求生者同樣沒法逃過一死。

更早之前,無限循環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存在已經不可考。但僅從鬼穀子這個代表人物同樣在封神演義副本死去就可以得知,所有試圖破壞這個循環的人結局都好不到哪去。

就像許森一樣。

如果宗九許願讓所有人活過來,大家一定是欣喜的。

然而等他們從驚悚練習生比賽回到無限循環後,等到比賽獎勵的休息時間用完後,求生者註定還是要回歸到強制每個月進入恐怖副本執行任務的模式中去。

也許未來的一年是幸福的,但兩年呢,三年呢?

許森顫抖著說:“可我們已經沒有辦法再一次迎接對方的死亡了。”

這次許森的離去對徐粟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陰影和傷害,大家都有目共睹。就算是換位成許森,那也一樣。特別是在如果未來一方復活,彼此互通心意確定關係後,仍然心知肚明他們腳下是一條死路。

第一次分離都已經如此,更何況第二次呢?

“我知道這個請求非常自私,但是聽到徐粟和我說的時候,這是我生起的唯一想法。”

許森回憶起不久前在拿到亡靈書,成功聯繫上他的那一刻,徐粟一邊哭成淚人,一邊開心的告訴他九哥說決定把所有死去的同伴的時候,許森嘴上不說,心裡卻驟然盛上的酸楚。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請您千萬不要許下這個願望。”

許森的聲音很明顯染著怎麼也平息不下的哭腔。

顯而易見,這個決定和請求對他來說下了多大決心,又是多麼的殘忍。

誰不想活著,在陽光下親吻自己所愛的人?

“如果可以的話,我只想讓徐粟好好活著,最好能從無限循環裡出去,然後忘了我。”

這也是最開始的時候,宗九和他們作下的承諾。

他說,想把所有人帶離無限循環。

會議室裡陷入了沉默。

冷不丁的,宗九忽然問道:“諸葛暗是不是和你說什麼了?”

許森“啊”了一聲,聲音裡透出一股毫不作偽的茫然:“沒有啊他根本就沒有和我對話。聯繫我,召喚出我的一直都是徐粟。”

魔術師微不可查地擰眉,雙手搭在太陽穴的位置輕輕揉動,淺粉色瞳孔一片深思。

聯想起梵卓在會議室里和他單獨說的話,惡魔對諸葛暗不屑一顧的評價。

甚至再往前想,許森和諸葛暗一同進入S級副本,諸葛暗走錯空間門,在副本內將自己置於險境,為許森消耗掉自己的替身娃娃道具,最後不同尋常的獻祭

然後就是現在,為什麼諸葛暗就剛好能夠隨機開出S級道具亡靈書,並且第一時間將這個道具送到徐粟的手上呢?

實在不怪宗九聯想,而是這一連串的巧合實在是太過巧合。

如果巧合太多,那巧合就不是巧合,而是必然。

宗九一點也不懷疑諸葛暗擁有這樣的能力。

不論是他神鬼莫測,透支自身預測未來的卜卦能力,還是他彎彎繞繞難以捉摸的心思和腦子。

他腦海中似乎閃過一絲快得不能再快的流光,然而想要追上去的時候,卻又消失在思維腦海的深處。

無果,宗九放下手,淡淡地說:“我知道了。”

“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你似乎從來沒有考慮過徐粟的想法。”

白髮青年一針見血:“對徐粟來說,他不會,也不願意去思考以後或者未來怎麼樣,他只想你回來。”

“如果他知道你自顧自的和我說這些話,並且自作主張想讓他消除記憶回到現實,那他一定會很生氣。”

“我知道。”許森苦澀地說:“可我只想他活著。”

徐粟想的不會那麼遠,他只想讓許森回來,只想親手擁抱自己未能表明心蹟的愛人。

可許森會想很遠很遠,他不僅要現在,還要以後,更不想讓徐粟難過。

如果還有下次的話,不論是徐粟還是許森死了,另一個人絕對都會毫不猶豫地殉情。

“左右我已經是個死人了,可他還活著。只要活著,就是希望。”

難得的,宗九有些迷茫。

他不太能夠體會這樣的感情,這樣一個人甘願放棄自己活著的機會,換取另外一個人無憂無慮的感情。

就像他很小的時候問老修女,書上說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另外一個人好,那為什麼您要收養我,並且從小照顧我,不求回報呢?

老修女說那是愛。

宗九還是不懂,並且這麼多年來也依舊未曾搞懂。

曾經在瘋狂馬戲團副本的時候,他對惡魔說恨無法束縛一個人,但愛可以。

他和惡魔最不同的本質是,宗九承認有愛,可他不懂。

而惡魔不僅不懂,不承認,他還嗤之以鼻。

就像徐粟和許森一樣,這是愛嗎?

或許是吧。魔術師想。

愛是犧牲,愛是勇氣,愛是無可畏懼。

可就算宗九能夠知道這是什麼,但要代入到他自己的身上,讓他為了某個人放棄自己的利益,放棄自己的快樂

某一個瞬間,他的腦海裡飛快地掠過一道晦澀陰影,又在下一秒將其掐滅。

不可能。

魔術師永遠不可能因為另外一個人放棄或者犧牲什麼。

“我知道你的來意了。”

宗九停止了這段思考。

他從沙發上站起,語氣平靜:“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考慮的。”

“如果可以的話,勞煩你先切斷通訊,待會等徐粟進來,我會把亡靈書交給他,並且不管結果與否,我都不會透露我們此次談話的內容。”

“好,多謝您的慷慨。”

許森立馬回答道,重新消失在了亡靈書的背後。

會議室裡再度陷入一片靜寂。

確定了許森離開後,宗九拿起這本放在茶几上的亡靈書,一邊從系統背包裡拿出了自己的塔羅牌。

他將手指覆蓋在兩個S級道具的上面,瞳孔微沉。

不管如何,宗九對那張代表欺騙的月亮牌始終心懷芥蒂。

他想知道,諸葛暗到底騙了他什麼,又隱瞞了預言的哪個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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