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消炎針，輾轉到歐登塞，已是黃昏時分。

下班時間，人來人往的異鄉街頭，一群穿著光鮮亮麗的亞洲面孔，被各種攝像器材圍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怎麼辦，”劉子瑜問，“還有四五個小時天就黑透了，咱們去哪兒住？”

不知是不是昨天被嚇到了，今天一整天劉子瑜沒怎麼說話，這是她正經說的第一句話。

張雲飛看看陶桃手里剩下的二十幾塊錢，“咱們得想辦法搞點錢，要麼就得睡車站，或者去當沙發客了。”

道理都懂，“怎麼搞錢？”

“賣私人物品吧......”祁星辰沖找導揮揮手，“可以嗎？”

趙導︰“可以。”

嘉賓們大大松了口氣，早知道可以賣他們早賣了，何必吃這麼多苦。身為娛樂圈金字塔上層人物，誰身上沒兩件值錢東西。

“不過——”導演賣了個關子，補充道，“只能賣給粉絲。”

“......我就知道！”

眾人哀嚎，“我就知道狗節目組沒那麼簡單！”

丹麥不同于美英，當地華人數量極少。他們在國內紅是紅，沒紅到北歐來，上哪找粉絲？

大家齊齊唉聲嘆氣，這時張雲飛似是想起了什麼，頭唰地甩向柏夜。

其余人也反應過來了，齊刷刷看向柏夜，“你開過全球巡回演唱會，對吧。”

柏夜︰“......是。”

“那也就你能在這兒有粉絲，”張雲飛假裝沉痛，“不是哥哥不幫你，心有余力不足，只能辛苦你一下。”

“......”柏夜沉吟不語。

他不知道怎麼說，賣東西可以，但他不想賣給粉絲。

平時小來小去的東西，粉絲想要他都直接送，從沒收過粉絲一分錢。

眾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柏夜，一是真想弄點錢找酒店睡覺，二是節目效果使然，柏夜賣東西什麼的，肯定特有綜藝效果。

“要麼想想別的辦法吧，”祁星辰余光瞥了柏夜一眼，分析道，“在陌生的人堆里找粉絲，不跟大海撈針一樣麼。”

“說的沒錯，找粉絲的確不夠高明，問題是還能有什麼辦法？”羅秋曼相當頭疼。

這麼多亞洲人站在這兒嘰嘰喳喳，已經有一小波好奇的丹麥人駐足在馬路對面，抻脖子往這邊看。

見到己方被圍觀，祁星辰明白一直杵著沒用，思忖片刻，，“雲飛哥，剩下的錢可以給我嗎。”

這點錢連頓飯都吃不上，留著也沒用，張雲飛揮揮手，示意陶桃給他。

“等我幾分鐘，我馬上出來。”

祁星辰從陶桃手中接過錢，回頭辨認一會，跑進身後的超市之中。

大家依言等在原地，不到十分鐘他如約回來，手中拿著一把劣質雨傘，六個一看就是打折處理的缺角瓷盤。

張雲飛失笑，“星星，你買這玩意兒干嘛？”

“咱們一人一個盤子，當街要飯糊口唄。”

張雲飛臉上立馬浮現出想把他打shi的表情。

“開玩笑呢，”祁星辰收起笑容，正色道，“我有個賺錢的辦法，哥哥姐姐們，請你們幫忙清出一塊場地。”

眾人將信將疑，陶桃好奇︰“星星，你是想賣藝賺錢？”

“差不多。”祁星辰脫掉外套，活動活動筋骨。

“唱歌跳舞？你不是演員出身麼。”

劉子瑜頭一次用不帶諷刺的語氣和他說話，祁星辰挑挑眉梢，為了綜藝效果考慮，放話道︰“你們就等著看吧。”

大家將信將疑，用身體擋住行人，為他清出一個不影響交通的圈。

柏夜看他熟練拉筋的動作，勾了勾唇角。

“Ladies aleman......”

祁星辰熱身完，清清嗓子，沖圍觀的丹麥人鞠了個躬，用英文說︰“大家好，我們來自中國，旅途中不小心丟了錢包。現在我給大家表演兩個中國傳統節目，如果大家喜歡的話，資助我們一點路費好不好？”

火紅色的晚霞跳耀在祁星辰身上，勾勒出他瘦削有力的身形、干干淨淨的五官。

亦跳進眸子里，他漆黑的瞳孔中央，似是藏著一顆燃燒著的小太陽，熾烈且瑩亮。

歐登塞人看過的亞洲面孔本就不多，這樣耀眼的少年更是罕見，當下便都停了下來，在他面站定，歡呼道︰“OK，e on cutie！”

“謝謝，那我就獻丑了。”

祁星辰脫掉鞋子躺下，右腳抬起與身體成九十度角，打開雨傘，將傘柄放于右腳大拇指指尖之上。

這是要干嘛？所有人都一頭霧水，傘柄那麼小，腳趾也那麼小，只要松了手，傘不就掉了嗎？

然而，緊接著，神奇的事發生了。

祁星辰松開手，雨傘意外地沒掉。

......不僅沒掉，他還用腿部力量，將傘輕輕踢的旋轉飛起。

然後它在空中轉動一圈，傘頂朝下又落回祁星辰的大腳趾上......

依然沒掉！

這是什麼神奇的技能？

所有路人都看愣了，紛紛拿出手機，拍照的拍照，錄視頻的錄視頻。

視頻畫面上，只見雨傘在少年腳尖上下翻飛，無論是傘沿還是傘頂，落下時都穩穩當當。

不久後少年抬起另一只腿，兩只腳輪流展示。雨傘上粉色的花瓣圖案在轉動和拋起、墜落下，仿佛從傘面散落下來，紛紛揚揚，十分浪漫。

饒是身為國人的嘉賓，和節目組工作人員看過雜技，也不敢相信自己身邊竟有這種人才，跟著丹麥人一起目瞪口呆。

唯有攝像大哥記著自己本職工作，邊直勾勾地看祁星辰表演，邊把攝像機對準祁星辰，時不時拍一下觀眾的反應。

表演完，祁星辰拍拍衣服站起來，又去拿盤子。

盤子在地上放著，俯身的時候，一截雪白的窄腰隨著衣服上滑，不小心露了出來。

隨即祁星辰感覺有人拽住自己T恤後擺，一直拽到他拿完盤子站直。

“謝謝柏夜哥......”他低聲說，“不過沒事，我又不是女生，不怕看的。”

柏夜眼神落在別處，搖搖頭沒說話。

祁星辰便也沒管他，沖觀眾反正面展示盤子，以示這是瓷盤。

“親愛的，你拿盤子跟我走吧，我把我家好吃的全給你！”

有個丹麥男孩以為他拿盤子是為了要吃的，擠開前面的人大聲喊。

“謝謝，”祁星辰被他逗笑了，“稍等。”

他一笑更好看，這時許多人才從剛才頂傘的震撼中恢復，紛紛掏出錢包，抽鈔票給陶桃。

陶桃邊收邊咂舌，一輪下來，得有七八百克朗了。

頂傘是觀賞性比較強的表演，接下來祁星辰準備弄點有意思的。他拿著盤子走到人群前，向第一排的女孩遞去。

“哇！”女孩驚喜地張大嘴巴，以為漂亮的中國男孩要送他禮物，剛想伸手接——

祁星辰揚手把盤子扔到天上去了。

女孩和圍觀人群下意識揚起脖子，扔完第一個，兩秒後祁星辰又扔出第二個，扔出第三個的時候，第一個正好被他接住。

觀眾的頭不停上下、上下、上下......

拋活兒是雜技里最基礎的，難度隨著所拋物品數量的增加而增加，也跟拋物的重量有關，越重的越不好掌握節奏。

可祁星辰完全不在意，隨手將盤子數加到四個，又隨手加到五個，又......

可惜的是錢只夠買六只盤子，要麼他能把觀眾的頸椎都拋斷。

拋完盤子，陶桃又收了一波錢。

兩個表演下來，觀眾差不多被祁星辰掏空。他輕輕一笑︰“謝謝大家的支持，下面這個節目我送給你們，不需要給錢。”

說完，他跟之前一樣躺下。

......然後腳上頂傘，手上開始拋盤子！！！

“　！”趙導忍不住了，“這小子不僅會頂傘、會扔盤子，還他媽會邊頂傘邊扔盤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副導逗得捧腹大笑，“老趙，這小子真是個寶兒啊！你信不信，明天他這段視頻又要火了？.”

.

即使祁星辰說最後一段不用給錢，路人還是慷慨解囊，抽出了鈔票。

有個黑頭發的女生上前，塞了一卷子錢之後，非要和祁星辰合影。祁星辰好脾氣地拍完，女生忽然哭了。

“你怎麼了？”祁星辰放下手機，“身體不舒服麼。”

“不、不是，”女孩的中文不太流暢，“我母親是中國人，我在丹麥出生長大。小時候母親告訴我，我的祖國很好很強大，有很多很多神奇的東西。這麼多年我一直想回國看看，可一直沒找到機會。謝謝、謝謝你將中國的文化帶到這邊，讓離家的華人能近距離感受到祖國；也謝謝你願意展示給丹麥人，讓他們知道，東方有那樣一個古老神秘的民族。”

女生口音極重，說的很亂，並且用詞都過于書面，大家分辨許久才听明白。

祁星辰見她將自己街頭雜耍形容為“文化傳播”，有些不好意思，緊接著鼻子便涌上一股酸意。

離開故土幾十載，浮萍一樣始終找不到根，有多想念、多難過可想而知。

他從包里拿出紙筆，寫上自己的地址和電話號，“如果你有時間回國的話，可以聯系我，我帶你好好看看咱們的壯麗河山。”

“真的嗎？”女生哭的更厲害了，“你真的很善良！也歡迎你時常來找我玩！”

祁星辰笑笑︰“好。”

為了讓祁星辰能找到她，女孩留下了自己的Facebook。劉子瑜湊過來一看，嚇得倒吸一口涼氣——這女孩居然是個三百萬粉絲的博主！

等把女孩送走，嘉賓們按捺不住喜悅，假裝淡定地擠出人群。然後在徹底離開路人視野後，六只腦袋迅速湊到一起。

“桃桃，快數數，”張雲飛興奮道，“多少錢？”

“我看看，一百、二百、三百......”越數陶桃聲音越大，“三千二，咱們有三千二！”

羅秋曼听到數額瞪圓眼楮︰“天啊，居然有這麼多嗎？！快到旅游基金的一半了！”

“是啊，”劉子瑜附和，“星星，你真是咱們的大功臣！”

祁星辰手放在後背上捏了兩下，感覺很奇怪。

以劉子瑜的性格，這句話應該說的陰陽怪氣。結果現在語氣正常，似乎真把他當成功臣似的。

祁星辰不太習慣听同伴的夸獎，趕緊打住︰“咱們先找住處，一會天黑透了。”

“對對對。”大家反應過來，用手機搜酒店。

祁星辰也跟著搜，隱隱約約間，總感覺有道視線在自己後背梭巡。

作者有話要說︰　　明、明天高甜預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