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鈴鐺據說是由長留山出產的美玉製成，幾千年還是幾百年才能有一塊珍品，具體值錢在哪林競也沒記住，總之他是這麼對老徐提要求的——我要個鈴鐺，越貴越好。

沒有人能拒絕超猛的季星凌，更沒有人能拒絕戴著小鈴鐺的麒麟崽。實不相瞞，小林老師已經處心積慮謀劃了很久，光是想一想就要激動地攥拳，甚至還因此失眠大半夜。

沒錯，你林哥就是這麼躁動亢奮，瞎蹦躂且不冷靜。

旁邊的季星凌還沉浸在綿綿不絕的打擊裡，原本以為要上演十八歲的羅曼蒂克，就像要付費才能看的那種午夜頻道，結果卻變成了七巧板兒童片，托馬斯和他的小火車，小林老師和他的小鈴鐺，血脈賁張到一半就被強行潑冷水，誰能受得了這種巨大轉變，反正你星哥不能。

“我才不戴，拿去退了。”

“……為什麼不戴，不然我去改成能叮鈴鈴響的。”

季星凌眼前發黑，覺得自己可能要在十八歲生日當天，被這小破植物氣到英年早……呸呸！他勾住林競的肩膀，威脅：“快點收起你奇奇怪怪的念頭，知不知道？”

小林老師不甘不願：“哦。”

不戴就不戴吧，但退是不能退的，上面刻了麒麟一族的圖騰，屬於專屬定制款。

“這麼喜歡鈴鐺，下次我給你買一個。”季星凌又拍拍他的頭，“鈴鐺沒收，行了，跟我去吃飯。”

林競無比遺憾。

季星凌幫他找了件厚羽絨服，一起塞進大書包。吃飯的地點定在The River，就是兩人在剛剛認識時，誤打誤撞跑進去的那家高級餐廳。不過現在既然已經有了光明正大的情侶身份，還是可以再回來重溫舊夢一下。林競幫他擰了兩下胡椒，四下看看：“都是情侶。”

“我們也是情侶。”季星凌問，“車已經在樓下了，你想先去槐江山還是崑崙頂？”

“你過生日，難道不該由你來選。”林競餵給男朋友一塊龍蝦，“不然，槐江山？”

“好。”

由此可見，麒麟崽和龍血樹幼苗的生物鏈基本是這樣的——在決定某件事之前，雖然我們要假裝很民主地討論一下，但最後基本還是小林老師說了算。

槐江山的英招叔叔和成年麒麟季先生關係很好，所以一早就去花園裡採摘了各種靈果，以及漂亮的美玉啊、寶石啊，來裝飾苗圃和餐桌。當麒麟崽氣勢洶洶地“砰”來時，金鳳姐姐正在雲間盤旋，身姿嬝娜，長長的尾羽拖曳著日光，又灑下一片漫漫的金。

還沒學會怎麼用樹形說話的龍血樹幼苗：雖然你飛起來非常好看像神仙但還是我男朋友轟得比較猛。

麒麟崽威風凜凜衝下云端，把嘴裡的苗小心翼翼放到地上。

英招叔叔聽到消息，已經駕雲從遠方飄了過來。龍血樹幼苗第一次見到這種人面馬身鳥翼的中年酷男，難免好奇，搖著葉子有禮貌地打招呼。

英招身為苗圃管理員，當然是喜歡這些奇花異草的，但還沒等他心思活絡地靠近，已經被霸道小麒麟一蹄制止，可以了叔叔你去忙吧，我們不需要額外照顧。

英招：“……”

麒麟崽叼起龍血樹，一路輕快跑向林間深處。他找了片安靜的靈湖，把樹苗放了進去。根鬚浸滿涼涼的水和靈氣，比杵在泥裡的感覺不知道要舒服多少倍，陽光照著幼苗柔嫩的葉片——根據妖管委的數據，小林最近好像又稍微長高了一點，從66厘米猛躥到66.5厘米，總之離參天又更進一步，可喜可賀。

麒麟崽趴在岸邊的石頭上，用蹄撩起晶瑩水珠，很欠地彈他的小樹冠。

午後清風徐徐地吹著，龍血樹幼苗一半浸在水里，打著盹昏昏欲睡。旁邊的麒麟崽悄無聲息變成人形，從褲兜里掏出鈴鐺，輕輕系在了枝幹上。

綠色的小苗，淺白玉的麒麟鈴鐺。

超可愛的。

季星凌用手指撥了撥啞鈴，心曠神怡，覺得這份生日禮物也不是不能接受。

麒麟圖騰，麒麟的龍血樹。

假裝睡覺的苗：樹臉一紅。

兩人在湖邊待了一陣，又去花園裡吃下午茶。崑崙就在不遠處，甚至能看到隱隱約約的雪。那里天氣極寒，林競穿著厚厚的羽絨服，站在崑崙巔，滿目都是茫茫白色。

季星凌攬住他的肩膀，溫柔浪漫：“好不好看？”

“好看。”林競如實評價，“比寧城的雪大多了。”也野蠻多了。

來自西伯利亞的寒流，和來自上古洪荒的寒流有著本質區別。季星凌雖然已經凍成了冰雕，但還是堅強地沒有說出來，因為他覺得小林老師是北方人，從小在雪堆裡滾大，一定非常抗寒，自己不能輸！

旁邊一樣凍到麻木的林競也正在迷惑思考，為什麼自己的男朋友還不走，難道真的這麼喜歡雪嗎，他不覺得冷嗎，我真的好冷啊。

小情侶就這麼深情款款地看著遠方，吹著呼呼浩浩的狂風，站了足足五分鐘。

季星凌覺得不行，自己得活動一下，牙齒哆嗦：“你你你想堆雪人嗎？”

林競鼻尖通紅：“你，阿嚏，想堆嗎？”

兩人互相對視，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了“堆個屁凍死了快點回家好不好”，於是雙雙如釋重負，麒麟崽顫巍巍叼起龍血樹幼苗，裹著雷電滾走了。

生日之旅雖然和想像中的不大一樣，但勉強合格，至少情侶午餐和天帝苗圃還是很不錯的。回到錦城剛好晚上八點，林競在1301換下了羽絨服，又洗了把臉：“那我回去了。”

季星凌拉住他的手腕，試探：“我等會過來？”

林競視線晃了晃，保持淡定冷靜：“嗯。”

季星凌覺得指尖下的脈搏正在狂跳，一下又一下的，勾得自己也有點心猿意馬。十八歲的成人之夜，怎麼聽怎麼充滿旖旎遐想，他衝了個澡，又在床上看了陣無聊的電視節目，差不多過五分鐘就瞄一眼時間。

隔壁1302，商薇今晚有急診，不回家直接在醫院休息。林競晃到廚房喝了好幾次水，林醫生都端坐在客廳看連續劇，並且疑惑地皺眉：“小競，你今晚怎麼這麼渴，明天跟著爸爸去查個血糖？”

林競：“ ……”

我不渴，我一點都不想喝，我覺得我快變成了水母，求你快點回去睡覺。

電視在播韓劇，你愛我我不愛你的，怎麼看都不應該是老林喜歡的款。林守墨神神秘秘解釋：“你媽喜歡，這叫在愛情的路上知己知彼。”

你是知己知彼了，我卻連愛情的面都見不到。想起隔壁孤獨過生日的男朋友，小林老師一屁股坐在老林身邊：“你光看韓劇有什麼用，看了我媽也不會知道。”

林守墨幫他削著蘋果，不恥下問：“所以呢？ ”

“所以你得學以致用。”林競指著電視裡的男主，“看到沒，在寒夜裡給女主煮一碗熱乎乎的面，多感人，你為什麼不能在今晚給我媽送點親手做的宵夜？”

“你媽在減肥。”

“我媽要減肥，你就真的不給她飯吃了嗎？你難道不想讓我媽的同事看到她有一位多麼浪漫體貼的好老公？”

面對這種靈魂拷問，林守墨立刻站起來：“我這就去煮麵！”

“不要煮麵。”煮麵時間太久，“做蔬菜三明治，你難道忘了她在減肥嗎？”

“… …”

半個小時後，林守墨揣著愛情餐盒，蹲在地上換鞋。

林競倚著廚房門，目光殷殷：“幾點回來？”

“不回來了，明天正好帶你媽去劉叔店裡喝個早茶，她都惦記兩個月了，你早點睡。”

“嗯，爸你真是沒話說。”

小林豎起大拇指，一路深情目送親爹出門，然後抄起手機就往1301跑。

“我今晚不用回家！”

季星凌接住他：“叔叔阿姨呢？”

“他們去醫院加班了。”林競把臉埋在他頸窩，“生日快樂。”

……

臥室裡的電視在重播籃球賽，晚上十點多，兩人靠在床上，一起看詹姆斯投籃。

純潔過了頭，但不純潔的好像也沒準備好。

剛剛在說完“生日快樂”之後，林競可能覺得自己看起來太迫不及待，耳根微紅，於是又對著客廳茶几生硬轉移話題：“你家買的草莓好大。”

“……還挺甜的，你吃不吃？”

“吃。”

結果你一個我一個的，氣氛就被活活吃沒了。

季星凌其實也緊張過頭，看到林競吃草莓的速度飛快，還又去廚房給他洗了一大盒，體貼提出：“你慢慢吃，冰箱裡還有五六盒，我明天全部送去你家。”

顯得你林哥好像是專門來蹭草莓的一樣。

季星凌看著電視裡的詹姆斯簡短總結，正確流程是不是應該一路瘋狂吻到臥室，而不是吃草莓，吃什麼草莓。

林競也在反思，我是腦子有病嗎，剛剛都去廚房喝了八杯水，為什麼還要瘋狂吃草莓。

過了一會兒，季星凌伸手攬住他，蹭那細細軟軟的頭髮：“你累不累？”

林競“嗯”了一聲：“有一點。”

“那我關電視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