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還沒啟動，李助理直接撲過去掐住了駕駛員的脖子，是一副要同歸於盡的模樣。

那人連忙道：「是盧三寶拜託我來的，不然我怎麼可能剛剛好等在這裡。」

李助理面露狐疑：「你和盧三寶是什麼關係？」

那人說的遲疑：「網友……？」

「……」李助理再一次掐緊他的脖子，「網友算什麼關係，你是不是耍我！」

顧盞喬看著兩人的互動，不知為何先從令她難以自拔的悲傷中脫離了出來。

大概是因為兩人這打打鬧鬧的樣子，令她覺得剛才和現在都是夢境似的，她此時甚至有點想不起來剛才發生了什麼，或者是下意識地遺忘了。

她看見腳邊有一隻包，拎起來翻了翻，從裡面翻出一隻錢包，一本《php開發使用教程》，一本《任逍遙》。

她發了一會兒呆，大約是覺得自己在做夢的原因，把手上的錢包給打開了，扯出一疊厚厚的大鈔，還有幾張胡亂塞著的證件。

抽出來好幾張不知哪裡的會員卡和□□之後，很快就找到了身份證。

身份證上男生還留著小鬍子，看起來玩世不恭又青澀異常，姓名家庭地址出生年月順序排來，顧盞喬輕輕念出對方的名字——

「封疆？」

「哎——咳咳咳咳咳咳……」前排的人應了一下，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李助理回過頭來，擔憂道：「喬喬，你好一點了啊。」

顧盞喬不置可否，封疆在前面艱難地說：「大姐你快鬆開我啊，再晚點記者要追上來了。」

既然連身份證都看見了，李助理也先撤銷了懷疑，讓封疆自己開車，自己轉而看著顧盞喬。

顧盞喬剛才眼淚不斷落下的樣子完全嚇了她一跳，以至於現在看見她一臉平靜的樣子，李助理反而更擔心了。

她想要去拍拍顧盞喬的背，轉念又不敢，便隻好在身邊柔聲道：「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吧，喬喬。」

顧盞喬好像沒聽到李助理的話，低頭翻著《任逍遙》。

她在扉頁上看見作者的名字——目童。

看見這個名字後，酸澀委屈的感覺又從心裡冒了出來，她掏出手機來，給莫瞳瞳打電話。

莫瞳瞳很快接了電話：「你在哪？」

顧盞喬忍不住抽泣：「我也不知道在哪，外面很黑。」

封疆在前頭說：「我們去華瀾小區23幢一單元502。」

顧盞喬複述了一遍。

莫瞳瞳見電話裡的顧盞喬情緒似乎還好，便也沒有多做安慰，說了一句「我馬上也過去」，便掛了電話。

因為她正在開車，並不適合接電話。

顧盞喬掛了電話，有了更多的真實感，但這回她忍住了眼淚，甚至拿出鏡子擦了一下花掉的妝容。

她一邊補妝一邊問前面的封疆：「你是學生麽？」

「欸？……嗯嗯，是是。」

「那怎麼會和盧三寶認識？」

「我們就是，網友，有一樣的興趣愛好——烹飪什麼的。」

「……」

顧盞喬回憶了一下盧三寶的體型，覺得對方有個烹飪的小愛好竟然挺像真的。

她收起鏡子，這回問的認真了些：「你看到今天的發布會了？」

「啊……」封疆從後視鏡上看著顧盞喬的神色，見李助理在邊上拚命向他做著眼色，不過他一點都看不懂李助理的眼神是什麼意思，糾結猶豫了半天，還是說，「對，我看見了。」

顧盞喬陷入了沉默。

封疆頓覺自己是說錯了話，更何況李助理還在邊上翻了個白眼，他連忙補救道：「這件事我覺得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啊，我覺得不會有太大的影響的，頂多算是搞砸了這場發布會，這和你沒關係，其他人也會諒解的。」

顧盞喬有氣無力：「謝謝。」

她還真是沒那麼天真了，上一回編造出來的小三傳聞都令她星途忐忑，更何況這一回還是真的。

李助理眼看著封疆緊張到連開車都開始不穩，連忙換了個話題道：「你叫封疆？你怎麼會來發布會？」

封疆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有些小羞澀道：「我是喬喬的粉絲來著。」

他不說還好，一說這個，李助理又懷疑起來了：「你不是為了追星所以騙我們和盧三寶認識吧？」

「當然不是，我們真的認識，不信我呆會兒當著你的面聯繫他。」

李助理存著懷疑，等封疆把車開到了地下停車場，再起把想要解了安全帶下車的封疆按在了位置上。

「先不忙著出去，當著我的面聯繫一下盧三寶。」

封疆一邊因為屢次被懷疑憤怒，一邊因為被女性按在椅背上害羞，紅著臉拿起一邊的手機，開了q/q，按了最近聯繫人的第一個——

芒果乾：喬喬接到了，現在在我家樓下停車場，有個大姐懷疑我，叫你回復我一下。

李助理看著他發送，皺眉道：「怎麼是q/q聯繫的，你們沒有交換電話麽？」

封疆道：「剛才事情發生的時候他才突然聯繫我的，我知道網友是喬喬的助理也很受驚嚇好麽？」

李助理劃著屏幕：「那我怎麼知道這人是不是盧三寶，我又不知道他q/q號，這個昵稱就是他麽？——最愛喬喬？噫——」

李助理一邊念著一邊起雞皮疙瘩，殊不知，她身邊有兩個人起了比她更厲害的雞皮疙瘩。

封疆在李助理叫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就暗道糟糕，他努力控制著自己沒有望向顧盞喬，以避免露出更大的破綻。

而顧盞喬傾身望向手機，看到了手機上的名字。

芒果乾的對話氣泡下面，最愛喬喬回復了——

最愛喬喬：我會打個電話。

顧盞喬情不自禁開口道：「你叫芒果乾？」

「唔，嗯。」封疆幾乎不知道應該把眼睛往哪裡看了。

他隻想第一時間在討論組裡問一下——自己被發現了！怎麼辦！

李助理的手機在這時候響了起來，盧三寶打來電話，確定了封疆的身份。

顧盞喬神色詭異，上下看了看封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機。

——世界上居然還有那麼巧的事啊，那麼說起來，芒果乾確實是個富二代，是自己和目童的粉絲。

這些特徵和封疆都完全合上了。

跟著封疆上樓的時候，顧盞喬在後面打開了先前因為忙而很久沒有關注的q/q群。

她粗略地掃了一下聊天記錄，果然發現芒果乾嘚瑟地說著他正在發布會上。

而事情發生之後，群裡便沒了芒果乾的蹤影，只有金戈鐵馬不斷地問著「發生了什麼」「是怎麼回事」。

一種從心底而來的失重感又控制了她的大腦，她鼻頭酸澀，口中發苦，發了一句——

貓咪物語：不管發生什麼，你們會相信顧盞喬麽。

等發出去以後她直想打自己一巴掌，還沒想到怎麼挽回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發言的時候，已經有人回復——

金戈鐵馬：當然會相信了，我們永遠站在喬喬這邊。

牡丹花下死：又沒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搞什麼相信不相信的。

黑鳳梨：什麼空穴來風的謠言都傳，我真是想和他們對罵起來。

明明已經忍住的眼淚，不知道為什麼又在眼眶裡積蓄起來。

顧盞喬緊緊抿著嘴巴，瞪大了眼睛，令模糊了雙眼的淚珠不至於因為她的眨眼而落下。

雖然今天晚上的事情令她簡直心慌意亂，但是原來還有那麼多人永遠支持著她，站在她的身邊。

她被李助理半摟著拉進房間，手上又很快被塞了杯熱水。

顧盞喬此時倒是真的平靜了很多，想要看看新聞或者微博，卻被李助理製止了。

「今天已經很累了，還是休息一下吧。」

李助理的目光裡帶著顯而易見的擔憂，這令她想起薛珍珍。

她情不自禁道：「你知道麽，以前珍珍也是這樣，因為擔心我生氣受到刺激，因此不讓我看微博和評論。」

李助理一愣，她不知道內情，只知道薛珍珍是顧盞喬的上一任助理，因此聽她這麼說，一邊莫名其妙，一邊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

顧盞喬卻不多做解釋，她雙眼直視著李助理，直到對方最後把手機遞給了她。

顧盞喬沒有去看新聞或者刷微博，她先給曹佳軒發了條簡訊說明了事情，又給五方石打了個電話。

因為她知道在處理這種事情上，五方石其實堪稱專家了。

五方石接的很快，他在電話那頭苦笑：「瞳瞳在你那麼？」

「她還沒到。」

「那你希望我做什麼呢？」

「……」顧盞喬沉默片刻，低聲問，「能壓下去麽？」

「我要說一個壞消息了，這件事後面有人在動手腳，就和上次宋恆東的事件一樣——很相似。」

顧盞喬明白了。

這就是說，上一次怎麼解決，這一次也只能怎麼解決。

可是問題是，上一次的事情是假的，而這一次是真的。

顧盞喬站起來，她在房間裡踱步，她感到焦慮。

「但是有好消息，那就是，這一次的事情不算完全的□□，完全可以好好處理。」

「……怎麼處理呢……認親？」

「這還可以在觀望一下。」

顧盞喬突然不安起來。

雖然是她說出的認親，但是這個詞帶給了她幾乎令骨骼開始顫抖的恐慌，當這個詞說出來的時候，她意識到自己無論如何，做不到這件事情。

雖然她曾經有過期盼，有過妄想，有過動容，但是這件事擺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渾身的每個細胞都說著抗拒。

「我……」不要。

她想這麼說。

但是在「不要」兩個字幾乎要衝口而出的時候，有人從身後抱住了她。

熟悉的馨香漂浮到鼻尖，對方帶著冰涼濕氣的身體帶給她不可思議的安心感，她這時才發現無論剛才自己如何故作冷靜，其實都是在廣無邊際的湖心漫無目的地飄蕩的小舟，直到現在，才有人拉住了她，將她拖向湖邊。

手機從手中落下，顧盞喬轉身將腦袋埋在了莫瞳瞳的胸前。

她的心臟終於落回了原位，並不再好像下一秒就要停滯一般地顫動了。

「瞳瞳，我好害怕。」

在這個令她恐慌混亂了好久的晚上，她終於說出了這句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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