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嶽長嵐深覺不耐,直接把她推開,目光正又要看見莫瞳瞳她們,蔣艷一把勾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整個人換了個方向。
她維持著這個勾肩搭背的姿勢,親熱道:「吃飯了麽嶽總,要不要一起吃一頓。」
她笑顏如花,將面孔靠在嶽長嵐的臉側,嶽長嵐彷彿能感受到肌膚傳過來的細微的溫度。
上一回,嶽長嵐還在心裡誇過蔣艷體貼得體,現在卻隻想說,這人是有病啊。
她被蔣艷推著進了一邊的臨時化妝間裡,看見了正在討論著什麼的盧三寶和常偉英,他們倆圍著一個一臉懵逼的高個男人。
嶽長嵐便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上上下下看了這男人一遍。
她確實得承認,比起焦俊祥,這人更適合王子期的人設。
這時候,盧三寶他們也轉過頭來看見她了,一看之下,大為吃驚。
因為嶽長嵐低著頭被蔣艷環在臂彎裡還沒鬆手,一頭長發都有些凌亂,看上去哪還有尋常的高嶺之花即視感。
盧三寶雖然強裝鎮定,還是露出了點吃驚的表情,說:「嶽總……你和艷子關係不錯啊。」
盧三寶是就事論事,心裡甚至還在想怪不得蔣艷和前東家解約後就投了長嵐影視,嶽長嵐卻覺得莫名心虛,一把把蔣艷的手拉下來,皺著眉頭整理儀容,一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樣子。
她走近問:「怎麼了,不是有事要說麽。」
這下提起正題,盧三寶便介紹了一下劉凱與,並補充了一句:「他之前被定為《野望》的男三,不知道為什麼,就被……退齣劇組了。」
盧三寶本來要說「被踢」,想想覺得劉凱與在場不合適,就硬掰成了這麼句不倫不類的話。
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好像更諷刺了。
嶽長嵐露出遺憾吃驚的表情,心裡卻想,這事有什麼尋常,特別是沒什麼存在感的演員,換幾個根本不是個事。
但是她又轉念一想,《野望》擺出那麼大一個陣仗,看起來可不像是隨隨便便就啟用一個男演員的,這足以說明劉凱與身上最開始是有什麼特別之處了,只是後來沒了。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劉凱與一下,又很快把目光收回來,說:「到底怎麼樣適合,還是你們看的出來,我想你們比我更清楚,不能隨便挑人,不然到時候要換,也很麻煩。」
這話一邊是在說男主角的重要,一邊是在提醒盧三寶他們合同已經醜話說在前面,要是他們拍的不好,就連他們這個導演,也是要換掉的。
盧三寶臉色一僵,很快又恢復正常,似乎什麼都沒聽懂似的點頭道:「是的,我們會慎重起見的。」
話說到這兒,也得讓他們安安心,於是嶽長嵐又說了一句:「這是主要也是你們決定,畢竟這電影,我也不能總是指手畫腳。」
如此又說了些話,眾人繼續下一場,嶽長嵐準備離開。
她穿過人群出來,強忍著不去看一眼莫瞳瞳,到最後還是沒忍住,想要回頭看一眼,結果回頭一看,蔣艷也跟著出來了。
於是莫瞳瞳沒看見,看見了蔣艷放大版的笑臉。
此時已經脫離人群,嶽長嵐假笑了一下,說:「我真不希望聽見自己手下的演員耍大牌的消息。」
蔣艷回頭指了指:「你看,沒輪到我。」
她見嶽長嵐看著不太開心,又補充了一句:「我只是來送送老闆。」
不成想,這句話令嶽長嵐的臉更黑了:「你對每一任老闆都這樣殷勤至極麽。」
「你很想知道?我們可以慢慢說啊。」
「……我只是在諷刺你溜須拍馬上位。」
蔣艷一點都沒有露出不開心的神色,反而雙手合一抱在胸前驚喜道:「你有沒有發現,你對我的態度很——不一樣。」
她在「很」字上還拖了個長音,顯得俏皮又態度積極。
嶽長嵐:「……」
嶽長嵐深吸了口氣:「對啊,很不一樣,我居然諷刺了我手下的演員。」
蔣艷便說:「好朋友才做這樣的事。」
嶽長嵐:「……」
厚臉皮到這種程度已經無話可說,嶽長嵐不管蔣艷跟在身後,準備轉身徑直離開。
蔣艷卻突然叫了一句:「你有急事麽?今天劇組有個聚會,你不參加麽?」
嶽長嵐停住腳步,回頭看著蔣艷。
蔣艷收斂了嬉皮笑臉的表情,看起來正經了一些,於是意外的變成了個端莊肅穆的美人,有了令人信服的氣質。
她說:「今天顧盞喬生日。」
……
不管莫瞳瞳曾經設想過怎樣宏大浪漫的生日驚喜,在忙碌拍攝的期間便都成了空想。
但是總歸還是精心準備了一下,偷偷運了三層的蛋糕,朝夕相對卻瞞的嚴嚴實實,只等著這一天夜幕降臨,便來一場突如其來的驚喜。
驚喜在手工的那一刻開始。
煙花突然在黑夜中綻放開來,璀璨的火光伴隨著煙火的味道將整個蒼穹映照的如同白晝。
顧盞喬訥訥抬頭,還沒反應過來,疑惑地問莫瞳瞳:「……這麼晚誰那麼沒素質啊,很擾民欸。」
莫瞳瞳:「……」
於是一句「這是給你的生日驚喜」就這樣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喉嚨口,還是沒聽見這話的盧三寶在一邊說了一句:「喬喬,你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啦?」
顧盞喬想了想,沒想起來,又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然後她的眼睛慢慢瞪大,最後張著嘴說不出來話來:「……我……這是……這……這是給我的?」
莫瞳瞳輕輕地擁抱她,貼在她耳邊輕聲說:「喬喬,生日快樂。」
開機第五天,諸多不順之中,總算來了次狂歡。
大家似乎是要把這些天的鬱氣全部散發出來,因此全部堪稱解放天性,連白天還鬱鬱寡歡的劉凱與都顯得開懷起來。
嶽長嵐興緻缺缺。
她當然興緻缺缺,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推了工作留了下來,此時看著眾人觥籌交錯,卻開始覺得自己是個傻逼。
她在電話裡詢問助理《野望》劇組踢掉劉凱與的事,本來沒什麼頭緒,只知道男三換成了一個後台很硬的當紅小生,直到了深夜,居然意外的從其他途徑得到了一個小道消息。
這個途徑是顧盞喬以前那個姓李的臨時助理,她現在在《野望》劇組做臨時助理,醉酒時偷偷對別人說劉凱與會有這樣的遭遇是她的錯。
她告訴《野望》的某高層說劉凱與認識莫瞳瞳,《野望》和《夢裡花青》現在是競爭關係,劉凱與便被厭棄,於是被踢了。
這話聽起來很站不住腳,畢竟圈子就那麼大,誰能說彼此之間就沒有什麼千絲萬縷的聯繫。
但是嶽長嵐轉念一想,又覺得可能真的就是這樣。
莫瞳瞳沒出來單幹拍《夢裡花青》之前,她是值得拉攏的對象,所以劉凱與與莫瞳瞳牽的上線,就顯得很有價值,男三角色掉在他的頭上,從來不是什麼時來運轉或者天降餡餅,而是內部層層的考量。
但是在莫瞳瞳與他們出現競爭關係之後,劉凱與的不存在不僅顯得沒有價值,甚至還有點礙眼。
這個時候一個有後台的當紅小生帶資進組,就顯得比劉凱與順眼多了。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猜測,嶽長嵐調查這件事,一是想看看劉凱與會不會有什麼問題,二是閑的無聊。
她以前覺得看著莫瞳瞳就很開心,現在覺得這開心有一半變成了煎熬。
她討厭這種感覺,但是躲不開避不掉,還是忍不住想,只是看一眼,看一眼就好——但是真到了看一眼的時候,又覺得哪哪不順眼,哪那都刺痛她的心。
她喝了點悶酒,正想著要不要叫助理來帶她離開,一個人便突然坐在了她的身邊。
果然是蔣艷。
嶽長嵐簡直被磨得沒了脾氣,好笑道:「蔣小姐,你看看,你的經紀人可是非常擔心你得罪老闆啊,她看著這裡的樣子像是要把你拖走。」
蔣艷不在乎地笑:「她總會知道我是對的。」
嶽長嵐不禁側目:「你可真自信。」
蔣艷便說:「這圈子裡不自信的人都已經狗帶了。」
她頓了一下,又補充:「不過太自信也是自尋死路。」
可能是酒精的原因,嶽長嵐聽了這話,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那麼顧盞喬也很自信吧。」
蔣艷歪頭看著她,又抬頭穿過層層人群看見和莫瞳瞳玩鬧的顧盞喬,她有些恍惚地說:「我以前覺得她自信,自信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地步,現在卻覺得不是了,大概是有了讓她回頭看看的人吧。」
這話簡直就是一桶濃硫酸,把嶽長嵐的心腐蝕地滋滋作響。
因為她知道蔣艷口中的那個讓顧盞喬回頭看看的人,是她心目中曾經以為永遠看不夠的人。
她覺得自己不應該那麼小肚雞腸,這樣實在很不成熟很不冷靜,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對說出這話的蔣艷起了意見,表情一寸寸變冷。
她冷然道:「你好像一直袖手旁觀,比誰都看的清楚明白,也比誰都冷靜客觀。」
蔣艷轉頭看著嶽長嵐。
黑夜之中,她的目光放在對方寶石一樣的眸子上,竟覺得有點頭暈目眩。
她想自己大概喝醉了,因此變得有些衝動。
她看的出嶽長嵐現在傷心欲絕,於是用一層利刺把自己層層包裹了起來,於是變作了一種更加冷硬的生人勿進的氣魄。
但那尖刺或許也在傷害她自己,總有一天會令她從一個溫和的強硬的人,變成了冷漠的無情的人。
她覺得自己有些僭越,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說這句話,卻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你得從過去走出來,才會有新的未來;你不要總看著眼前的黑暗,轉移注意力比沉湎於此是個更好的辦法,有些失去的東西,是你註定得不到的。」
她說著這話抬起手來,有一瞬間,甚至想去摸一摸嶽長嵐的面孔。
然後嶽長嵐的表情製止了她。
嶽長嵐面無表情,冷若寒冰,然後那冰凌漸漸變化,變作了微微揚唇的諷刺的笑容。
她說:「你那麼擅長安慰別人,過去一定經常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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