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總,有一位律師想見你。」左誠內線向殷恕彙報。
「律師?」
「他說他是受趙松先生的委託而來。」
「讓他上來。」
不多時,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在左誠的帶領下走進辦公室。
「您好,殷總,敝姓『張』,是安信事務所的律師。」
「趙松找我什麼事?」殷恕頭也沒抬地問。
張律師回答:「趙松先生已於兩天前去世,他生前立下遺囑,指定您為他的遺產繼承人。」
殷恕這才抬起頭:「他去世了?」
「是的。」張律師繼續回答,「趙老先生年事已高,身體虛弱又重病纏身,在藥石無醫的情況下,於4月21號13點55分病逝。」
殷恕沉默片刻,說道:「他的遺產,我不要。」
張律師似乎早已料到他會這麼說,臉上並沒有驚訝的表情:「趙老先生說了,他留下的遺產中,有一份是您親生父母留給您的。」
兩道銳利的目光射向張律師,盯得他一陣發寒。
殷恕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到沙發上,對張律師說:「坐下,公布遺囑。」
張律師拘謹地落座,從公文包裡拿出幾份文件,一條一條地宣讀。
趙松留給殷恕的遺產包括他全部存款,朝元企業5%的原始股,A市、H市三處房產以及一把保險箱的鑰匙。
「保險箱的鑰匙?」殷恕敏銳地意識到這把鑰匙很可能就是他親生父母留給他的東西。
「據趙老先生說,這個保險箱中存放的,就是您親生父母留下的遺物。」趙律師說道,「趙老先生只有兩個請求,一是請您接受這份遺囑,二是希望由您為他安排後事。」
殷恕思索良久,開口道:「我明白了,如他所願。」
第二天,殷恕便命人將趙松的遺體接出來,在殯儀館舉辦了一個簡單而又莊重的葬禮。趙家到趙明暉那一代,本來就沒剩下幾個了,前來追悼的親友也少得可憐。
站在空曠冷清的靈堂中,齊奕甚覺淒涼,也不知道趙松看到如此景象,是何感想。他的目光落在遺照旁邊那團鬼影上,忽隱忽現,好像隨時會消失一般。
隨即,齊奕聽到鬼影低低的嘆息:【趙家落到這般田地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累嗎?」殷恕詢問齊奕。
「沒事。」齊奕拉著他的手說道,「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嗯。」
兩人準備離開時,趙松的鬼影尾隨在他們身後。
齊奕停下腳步,突然轉身說道:「趙先生,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要對殷恕說?」
趙松明顯被驚到了,他完全沒想到齊奕竟然能夠看到他。
「他在?」殷恕問。
齊奕點點頭,拉著殷恕走到一旁坐下,又對著某個方向說道:「我可以看到你,趙先生,過來談談吧。」
趙松遲疑地飄過來,卻不敢靠太近。他看看殷恕又看看齊奕,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他問我們是什麼關係。」齊奕轉述。
「戀人,我們是戀人。」殷恕緊緊握住齊奕的手,毫不遲疑地回答。
片刻後,齊奕又對殷恕說:「他問你為什麼要找一個男人?」
【你明明答應過我,要給趙家留下一絲血脈!】趙松的鬼魂翻滾不定,情緒十分激動。
齊奕如實相告。
殷恕回道:「我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
【明暉死了,趙雋坐牢,趙家只剩下你一個,但是如果你和這個男人在一起,要如何兌現你的承諾?】
「我早就不姓趙了,即使像正常人一樣結婚生子,留下的也不會是趙家的血脈。」
趙松頹然,鬼影變淡,彷彿下一刻就會消散。
「但是,趙家的血脈並未斷絕。」
【什麼意思?】
「你以為他為什麼會坐牢?」殷恕回道,「他好色成性,當年他玩弄的女孩中,有一個為他生下了孩子。那個女孩其實很愛趙雋,可惜趙雋從未把她放在心上。」
趙松震驚不已。
殷恕繼續說:「我給那個女孩留下了一筆錢,並為她安排了一個新身份,送她去外地生活。她是個好女孩,如果不是因為趙雋,如今也不至於背井離鄉。孩子在她的教養下,應該能夠健康成長,若他爭氣,將來說不定還會有一番作為。」
趙松的鬼影微微顫慄起來,這次卻不是因為憤怒,而是激動。
老一輩對血脈傳承非常重視,斷子絕孫在他們看來,是一件罪大惡極的事情。如今得知血脈尚存,他終於了卻心願,可以安息。
「他想看看那個孩子。」齊奕將趙松最後的心願告訴殷恕。
「我有他的照片。」殷恕拿出手機,點開相冊,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出現在屏幕上,他有一雙大大的眼睛,如寶石般晶瑩剔透,迎著陽光開心地笑著,就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天使。
【他叫什麼名字?】
「趙樸安。」質樸安然,代表著母親對他的期望。
趙樸安……趙樸安……趙……樸……安……好名字,好名字。
啟雲,不,殷恕,謝謝。最後再告訴你一件事,明暉生前留了一筆財富,分別藏在我送給你的三處房產的地下室中,開啟地下室的鑰匙就在保存你父母遺物的保險櫃中。
留下這句話,趙松的鬼氣逐漸消失在空中,最後留在他的記憶中,是殷恕和齊奕兩人並肩而立的身影。他似有所悟,這兩個人……
殷恕見齊奕臉上露出驚訝之色,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齊奕轉頭對他笑道:「我要恭喜你,你即將贏得與榮少他們定下的那個賭約。」
處理完趙松的後事,殷恕便帶著齊奕去相應的銀行開啟保險箱。
辦完一系列手續,殷恕終於順利從保險箱中取出了他親生父母的遺物,是一個雕工精緻的木箱,入手頗為沉重,不知道裡面裝著什麼。
殷恕面色緊繃,似乎有些緊張。
齊奕溫聲道:「打開看看吧。」
殷恕點點頭,慎重而小心地將木箱打開。箱子中,並排擺放著三件東西,分別是一塊金磚,一塊璞玉,一塊硯台。
金磚上刻著「財」,璞玉上刻「品」,硯台上刻著「識」。這是趙家先祖留下的規矩,每一個趙家人都要為後代留下這樣三件東西,象徵財富、品德、學識。但這個規矩在經過三五代後便逐漸被遺忘了,趙家後人不再遵從。只有殷恕這一脈,始終保留了這個傳統,直至如今,足足堅守了數百年。
齊奕隱隱明白,這應該就是殷恕之所以擁有如此強大氣運的原因。他雖然承受了數百年的怨氣,卻也得到了數百年的福蔭。很巧合的,他親生父母為他取的名字也是氣運的諧音「啟雲」。
殷恕恐怕是這個世上唯一兼具生與死兩種極端氣運的人。難怪他總能在死局中獲得一線生機,因為他擁有趙家和殷家的雙重福蔭。雖然活得艱辛,卻非常堅韌。齊奕覺得,即使他將來離他而去,他應該也可以繼續走下去。
最後,殷恕在木箱中發現了三把鑰匙,估計就是趙松所說的開啟地下室的鑰匙。
殷恕將父母的遺物妥善地存進家裡的保險箱,打算等自己百年之後,選一個不錯的殷家後輩作為繼承者。他沒想過代孕,對他而言,齊奕就是他的全部,他不需要為了延續血脈而製造後代。況且他的鬼氣體質也不適合生育後代,倒是齊奕可以考慮。不過,他更希望成為齊奕的唯一,任何可能會分走齊奕注意的東西,都是不受歡迎的。
一個月後,殷恕帶著齊奕取得了那筆財富,順便贏了賭約,從榮禎、薑軒、陸澤手上拿到了一家紡織廠、一件明代青花瓷、一艘豪華郵輪。看著那三個傢夥哀嚎連連的模樣,殷恕難得大方地將趙明暉的那筆財富送給了他們,自己沒有留下分毫。
齊奕粗略估算了一下,那筆財富總價值大概超過了一億五千萬,這份饋贈可真是大手筆。不過殷恕收穫的,卻是榮、薑、陸三個家族更加堅固的友誼。
「這件事告一段落了,我們準備去尋訪趙家墓地,化解你身上的鬼氣吧?」齊奕提議。
「好。」殷恕心情明朗,肩上彷彿卸下了什麼重擔,一身輕鬆。
兩人循著地址,一個一個地尋訪。正如齊奕之前所料,能夠幫殷恕化解鬼氣的趙家先人並不多,幾個月下來,僅僅化解了三四成。但即便如此,對殷恕而言,也足夠了。剩下的鬼氣很快會被他一點點轉化,成為了他氣運的一部分,雖然帶來的不是幸運,卻可以讓自己更加強大。
以後只有殷恕教訓別人的份,沒有人能夠從他手上佔到便宜。
「心情很好?」殷恕見齊奕笑得燦爛,眼中也透出愉悅。
「殷恕,」齊奕抱住他的腰,笑嘻嘻地說,「知道五天后是什麼日子嗎?」
殷恕思索片刻,問:「什麼日子?」
「你真的不知道?」齊奕眯起眼。
「不知道,你告訴我。」殷恕眉眼都是笑意。
齊奕嚴詞指控道:「你這個做男朋友的實在太不合格了。」
殷恕輕笑一聲,摸摸他的頭,安撫道:「知道了,我親愛的小壽星。」
「嘿嘿。」齊奕立刻眉開眼笑起來,「我決定生日那天,隻邀請你一個人參加。」
「非常榮幸。」
回到家,殷恕接到殷母的電話:「聽說齊奕快生日了,你們回來吧,我們給他辦一個生日宴會。」
「不用了,我們打算單獨過。」
「你們這兩個傢夥,真是膩歪死了。」頓了一會,殷母突然壓低聲音問,「你準備送什麼禮物給他?」
「還沒想好,媽媽有什麼好提議嗎?」
殷母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你真是榆木腦袋!這麼久了,你難道都沒想過向齊奕求婚嗎?」
殷恕心頭一動,腦中瞬間亮起一盞明燈。
殷母繼續道:「雖然國內不承認同性婚約,但你們至少可以為彼此戴上戒指,立下相守一生的誓言,成為真正的伴侶。」
殷恕的心怦怦直跳,為求婚的提議而雀躍。
殷母后面的話他已經聽不見了,只是說了一句:「非常謝謝你,媽媽。」
掛上電話,殷恕轉頭朝廚房那個正在忙碌的身影望去,眼神柔和,滿心期待。
齊奕,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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