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奕拉開窗簾,感覺今天的天空似乎有些陰暗,明明陽光明媚,卻帶著絲絲涼意。轉頭看到殷恕走過來,他湊過去抱住他:「有點冷,給我暖一暖。」
殷恕裹住他的身體,低聲叮囑:「多穿點衣服。」
齊奕在他懷裡點點腦袋,又深深吸了吸他身上的氣息才戀戀不捨地放開,笑著說:「待會我去買食材,你不許跟來,我要開始準備我的生日大餐了,等到那天一定讓你大吃一驚。」
「好。」殷恕寵溺地摸了摸他的頭。他也有重要任務——訂戒指。
齊奕與殷恕分別後,並沒有去超市,而是找到有優質進口食材進貨渠道的朋友,請他幫忙採購食材。他擬定了一份菜單,打算在生日那天做一頓全新的美食盛宴,勢必要讓殷恕大飽口福。
為此,他必須提前三天就開始準備,好幾種食物的料理過程非常繁複,光靠他一個人,需要耗費不少時間。不過,他倒是樂在其中,絲毫不覺得辛苦。
正在處理食材時,齊奕拿到的手突然頓在半空,視線一陣模糊。
怎麼回事?齊奕放下刀,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仍然是一片模糊。將手放在眼前,視線忽明忽而暗,就像周圍的燈火在劇烈搖晃,晃得人頭暈。
齊奕背脊竄起一股寒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他出神地站在廚房中,如木雕一般,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過了多久,他渙散的瞳孔才逐漸有了焦距,視線又恢復如常。不過,他臉上卻沒有絲毫放鬆的表情。
他終於明白了,父親當年為什麼會在他十二歲時將他託付給老師照顧,因為他那時已經預感到了自己壽命將近,就像他現在一樣。
但是,他兩天后才滿二十四歲,距離最後期限還有整整十一年!為什麼,為什麼死亡來得這麼快?他不求別的,只求能與殷恕渡過至少十年的幸福生活。然而,如今還不到三年,他就要離他而去了嗎?
齊奕眼眶發熱,心裡的難受無法抑製。齊家人自詡灑脫,那是因為他們始終保留了一份淡泊,可以走得了無牽掛。而他,卻如飛蛾一般,不顧一切地付出了所有。這種付出讓他體會到了無與倫比的幸福。
是的,幸福。齊奕緩緩抬起頭,重新拿起了刀。
他該知足了。這輩子,他衣食無憂,事事順遂,友情、親情、愛情,他都擁有了。
唯一難以割捨的,只有——他。
齊奕的手指微微顫抖,第一次有了貪心,想要擁有更多的時間,想一直陪在殷恕身邊,不想……離開。
「齊奕。」熟悉的氣息貼近,一雙有力的手臂環住他的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我回來了。」
齊奕感覺自己逐漸被鬼氣所包裹,眼前一片昏暗。
他的幸運之力,也開始下降了嗎?
「怎麼了?」殷恕低沉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沒什麼。」齊奕轉頭回了一個吻,笑道,「歡迎回來。」
「還記得你之前讓我阻止姐姐去吐瓦魯的事嗎?」
「嗯,怎麼?」
「今天我看了新聞,那邊出了大事,數十名前往吐瓦魯的考古學家和冒險者全部生了怪病,身上長出苔蘚一樣的東西,至今還沒有找到病因。」殷恕望著齊奕,柔聲道,「幸好你當時提醒,否則姐姐恐怕也會成為他們其中一個。」
「姐姐是個有福氣的人,就算沒有我提醒,估計也能逢凶化吉。」齊奕不在意地笑了笑。
「不,最有福氣的是我。」殷恕指了指自己,凝視齊奕的眼神彷彿能溺死人,溫柔之中還帶著幾分驕傲。
齊奕好笑地推開他:「去拿碗筷,準備吃飯了。」
殷恕又偷了一個吻後,聽命地去了。
齊奕低下頭,笑容隱去,費力地眨了眨眼,企圖讓自己看得更清楚一點。不過這次卻是徒勞,視線始終是一片模糊,好像殷恕的鬼氣在他眼前形成了一片屏障。
簡單地做了一頓晚餐,味道比平常稍遜幾分,殷恕這個吃貨一吃就發現了差異,說道:「齊奕,難道你打算從今天開始就降低夥食標準,直到你生日那天再一鳴驚人?」
齊奕斜了他一眼:「以我的廚藝水平,用得著這麼做嗎?只不過今天手抖了幾下而已。」
「手抖也能做出美味的食物,我的齊奕果然厲害。」殷恕適時地贊了一聲。
「吃你的吧!」齊奕給他夾了一筷子青菜。
殷恕並未發現他的異常,兀自吃得歡快。
晚上,殷恕先洗過澡,半躺在床上看書,不多時,突然聽到浴室中傳來一陣乒乓聲,他立刻翻身而起,走到門邊問道:「齊奕,怎麼了?」
「沒事,只是不小心碰倒了沐浴露。」齊奕的聲音從浴室中傳來,聽下來並沒有什麼不妥。
殷恕在門邊站了一會,確定沒事後才回到床上。
齊奕洗完後,徑直朝殷恕的方向走去,在靠近床邊時,猛地向前撲倒,重重撲在殷恕身上。
殷恕抱住他,低低笑道:「這麼熱情。」
齊奕頓了一下,然後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整個人掛在他身上,懶懶問:「要不要?」
殷恕一把就將他壓下……
第二天,齊奕在疲憊中地醒來,透過朦朧的視線,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床邊穿衣。他……好像連男人的樣子都看不清了,灰暗成為他眼中唯一的色彩。
齊奕沙啞地說:「好累,今天就不送你了。」
「嗯,你好好休息。」殷恕俯身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吻,然後轉身離開了房間,沒有留意身後那兩道眷戀的目光。
齊奕用手臂遮住眼睛,兩行淚水劃過臉頰,無聲地哭泣。
對不起,殷恕,他這次可能真的要離開了。但是,他無法對他說出實情。他怎麼能在他們最幸福的時候,告訴他這個噩耗?
神啊,再給他兩天時間,讓他和殷恕一起過完這個生日。然後,他會悄然離開,絕不會死在自己的愛人面前,讓他以為自己失蹤,也好過眼睜睜地看著他一點點耗盡生命。
如果,如果他能再多陪殷恕幾年,他的選擇估計會有所不同,可惜死亡來得實在太突然,殷恕連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他怕那個男人會崩潰,正如他現在一樣,痛苦得幾乎快要窒息了……
齊奕生日當天,殷恕順利拿到了戒指。看著盒中一大一小兩隻男式鑽戒,他難以抑製心中的激動,腦中不斷重複演練著向齊奕求婚的場景,恨不得立刻為他戴上這枚象徵幸福的戒指,徹底將他套牢。
他妥善地收好戒指,步履輕盈地朝家的方向走去。這一天,他關掉了手機,推掉了一切雜事,將自己的時間全部留給齊奕。
走到門邊,整了整自己的西裝,殷恕拿出鑰匙打開門,捧著玫瑰走進屋中,準備先給齊奕一個溫暖的擁抱,再說一句「生日快樂」。然而,大廳中,並沒有熟悉的身影,屋內一片安靜。走進幾步,他發現餐桌上並沒有想象中的大餐,只是孤零零地擺著兩套餐具。
難道還沒做好?
殷恕的視線朝廚房移去,隨即,他的瞳孔猛地收縮,手上的花也隨之掉落。
齊奕一動不動地躺在廚房的地板上,四周滿是碎裂的瓷片,瓷片割傷了他的手臂,嫣紅的鮮血順著瓷磚的縫隙,緩緩流出。
「齊奕……」殷恕快步衝過去,小心地將他扶起來,摸著他的臉,聲音顫抖地低喚,「齊奕,齊奕……」
齊奕安靜地躺在他懷中,沒有絲毫回應。
殷恕雙目赤紅,一把將他抱起,瘋狂地向門外衝去。
齊奕很快被送進診療室,殷恕直直站在走廊中,渾身充斥著陰森的氣息,任何人都不敢靠近。
不知過了多久,醫生走出來,看到殷恕的表情,嘴唇不自覺哆嗦起來,連話也不會說了。
殷恕冷冷地問:「他怎麼樣了?」
醫生定了定神,回道:「目前看來,這位先生只是手臂受了點外傷,身體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問題,至於他為什麼會暈倒,還需要進一步檢查。」
「還需要進一步檢查?」殷恕語氣森然,冰冷的目光如利劍一般刺向他。
醫生被他看得臉色發白,一股寒意從腳底直透腦門。他哆嗦著補充:『』您,您也不用太擔心,那位先生情況穩定,可能很快就會醒來了……"
醫生見對方移開視線,鬆了一口氣。剛才感覺整個人好像掉進了冰窟一樣,實在是太可怕了!
殷恕不機會他,輕步走進齊奕的病房,靜靜地坐在床邊凝望著他。
片刻後,他打開手機,給左誠打了個電話:「給我在市醫院預約一間最好的VIP病房。」
他們現在所處的醫院,醫療設備和醫療水平遠遠不如市醫院。之前因為太急,隻好選了最近的這一家。
「出什麼事了?」左誠問。
「齊奕暈倒了。」
「齊奕?」左誠大驚,「他怎麼會暈倒?」
「少囉嗦,快去辦!」殷恕煩躁地掛上電話。
他此時還沒意識到齊奕的情況有多嚴重,以為他只是普通生病而已。齊奕的身體一向健康,而且每三個月都會進行一次身體檢查,所以殷恕並不認為齊奕會生什麼大病。
只是看到愛人虛弱地躺在病床上,殷恕感覺異常揪心。
「齊奕,快醒來,今天可是你的生日。」殷恕低聲呢喃,「說好要給我做一頓美食盛宴的,你可不能食言。」
他緊緊拽著口袋中的戒指盒,期待著齊奕儘快醒來,健健康康、開開心心地接受他的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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