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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醉經年》第32章
「宋居寒和馮崢以前好過。」

以前好過。

彭放的這句話像一枚重型魚雷,在何故的心裡炸開了。

好過?什麼叫好過?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彭放被何故瞬間慘白的臉色嚇了一跳:「喂,你怎麼了?」

原來人在遭受重擊的時候,第一反應並不是痛,而是茫然。

何故覺得自己聽到了天外來音,那麼不真實,那麼可怕,彭放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宋居寒和馮崢?怎麼可能!

倆人針鋒相對,倆人水火不容,倆人多年前就有矛盾……

矛盾……

何故感到心臟陡然一陣巨痛,他身形晃了晃。

彭放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滿臉不解:「何故你怎麼了呀?你不會有什麼心臟病吧?」

何故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氣之大,把彭放掐得直皺眉頭,何故眼睛看著他,眼神卻一片空洞,用發抖的聲音說:「什麼時候?」

「什麼什麼時候?」彭放還在想何故好像要暈了要不要叫救護車。

「什麼時候!他們什麼時候好過!」何故突然大吼道。

彭放嚇了一跳,看了原煬一眼,倆人瞬間明白何故和馮崢有事兒。

原煬幸災樂禍地看著彭放,一副「讓你多嘴」的表情,彭放很是尷尬,開始往回收:「嗯,那個,其實也沒什麼,很早之前了,我們初中的時候吧,那他們就是上高中,小孩兒嘛,誰還沒個青春年少,你別急呀。」

何故慢慢地靠在了牆上,整個人呆若木雞。

宋居寒和馮崢,馮崢和宋居寒。

倆人以前是發小,後來長大了總是被拿來比較,所以關係越走越遠,甚至因為他而起了競爭的心思。

這是他們倆告訴他的,至少馮崢是這麼說的,而宋居寒也沒有反駁。他一直不疑有他,他從來沒想過,一碰面就針尖麥芒的兩個人,曾經其實「好過」。

怎麼會這樣?

不,就是這樣,只有這樣,所有的一切才解釋得通。

為什麼宋居寒一見面就對他感興趣,為什麼馮崢那麼憤恨他和宋居寒在一起,一切的一切,都為這些年的所有做出了最真實、最殘酷的解釋。

那他,算什麼?

他算……他什麼都不算。

他就是那個用來走劇情的小配角,在兩個主人公之間攪起一些小風小浪,可整個故事不會為他做出絲毫改變。

他怎麼膽敢幻想宋居寒會喜歡他?

他暗戀的十年,相伴的六年算什麼?

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宋居寒是怎麼看他的?隨便勾搭幾下就上手了,前男友的品味怎麼這麼差?

馮崢又是怎麼看他的?宋居寒接近你是因為我,你怎麼還上趕著往上貼。

這麼多年的時光,他們在背後是如何嘲笑他的愚蠢、悲哀和自不量力?甚至在馮崢隱晦地告訴他之後,他都死不回頭,自以為瀟灑地留在宋居寒身邊當個「炮--友」,那不過是他給自己的台階罷了,他心裡清清楚楚,他只是離不開宋居寒。

他只是喜歡得不得了,不捨得放手。

他拚盡全力、耗盡心血去愛的一個人,把他當猴子一樣耍了這麼多年。

他真心以對、滿腹愧疚當朋友的人,活活看了他六年多的笑話。

如果當初馮崢告訴他真相,他就是再厚的臉皮,也不可能再和宋居寒牽扯不清。

可這裡沒有「如果」,他用生命中最寶貴的一段時光去固守自己的一廂情願,把自己感動得半死,把別人娛樂個徹底。

他簡直……他簡直想吐。

為什麼他現在還清醒著,為什麼羞憤和絕望不能殺死他?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彭放尷尬得直抓頭髮:「何故啊,你不至於吧,就算你和馮崢好了,你也不用在意人家十多年前的感情吧,男人嘛,心胸開闊點。」

何故就像沒聽見似的,緩緩轉過了身,一步步往外走去。

他要離開這裡,一想到宋居寒一會兒還要來,他還要見到宋居寒,他就覺得噁心。

原煬道:「他狀態不對,送老趙他回去。」

彭放扶住何故:「何故,你這樣開不了車,你要不要去醫院?或者我讓司機送你回家。」

何故充耳不聞,外界的一切刺激對他來說都沒什麼意義了,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遠離,遠離宋居寒。

彭放一個頭兩個大,早知道就不嘴賤了,這明顯是闖禍了嘛。沒辦法,他隻好跟著何故走,他真怕何故這樣走兩步就要躺下了。

剛走到電梯口,電梯叮地一聲打開了。

五人面面相覷。

電梯外,是何故,彭放和原煬。

電梯內,是宋居寒和莊捷予。

宋居寒見到何故愣了愣,然後立刻一把摟住了莊捷予,耀武揚威般看著何故。

莊捷予慌了:「何故,你、你怎麼在這兒?」他看了宋居寒一眼,滿臉不敢置信,敢怒而不敢言。

何故眼神空洞地看著倆人。

宋居寒揚著下巴瞥了何故一眼:「何故,你臉色不太好啊,怎麼,吃醋了?我不過是約你的『小猴子』吃個飯罷了。」

何故聽到自己機械一般地開口:「你這麼喜歡幹這種事嗎。」

宋居寒皺眉道:「什麼?」他覺得何故的狀態不太對,跟以往任何時候比都不太對。

何故死死地盯著宋居寒,原本虛弱的好像隨時會倒下的人,突然瞪直了雙眼,箭一般從原地彈了出去,兩步跨到了宋居寒面前。

在所有人的驚呼聲中,他揮起一拳砸向了宋居寒的臉。

饒是宋居寒和原煬這種真正練過的,都因為事出突然而完全來不及反應。

宋居寒竟被一拳擊倒在地,後背狠狠撞在了電梯門上,發出咣地一聲巨響。

恰巧有服務員路過,一眼認出了宋居寒,都驚訝不已。

「我--操……」彭放第一個反應過來,衝上去就抱住了何故,「媽的何故你瘋了呀!」

原煬扭頭瞪著那兩個服務員,厲聲道:「手機收起來,滾遠點!」

兩個服務員嚇得扭身就跑。

莊捷予貼著牆站著,看看何故,再看看宋居寒,一臉世界末日。

宋居寒坐在地上,怔了幾秒,才用拇指的指腹慢慢地、慢慢地抹掉了嘴角滲出的血絲,他抬起臉,臉頰火辣辣地疼,一雙眼眸陰冷得如同最毒的蛇。

何故大口喘著氣,渾身汗毛倒豎,身體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橫衝直撞,撞得他疼痛萬分,急需一個渠道發泄出去。

「你、打、我。」宋居寒雙眼赤紅,一字一頓地說,「為了莊捷予?你打我。」

何故大口喘著氣,他人生第一次體驗這樣的狀態,他明明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但好像整個人都被一股邪戾的情緒託管,完全不受大腦控制了。

宋居寒跟豹子一樣從地上跳了起來,一把推開彭放,猛地掐住了何故的脖子,狠狠地將何故按在了牆上,碩大的拳頭高高地舉了起來:「你敢打我!」

何故被他掐得滿臉通紅,看著這個他掏心掏肺愛著的人,他覺得身處地獄也不過如此。

宋居寒的拳頭剛要落下,卻怔住了。

何故哭了。

眼淚瞬間蓄滿眼眶,不堪承重地滑了下來,大顆大顆地落進衣領。

相識這麼多年,除了在床上因為生---理反應流出的眼淚,宋居寒從未見何故哭過。

何故性格一直很穩、很爺們兒,他這麼一個有錢有勢的就在身邊,何故遇到困難也只會自己硬抗,從不開口求任何人,有一次他見何故真的露出了愁容,才知道是一個施工隊因為工程款糾紛和公司起矛盾,找了黑社會威脅何故,他知道之後氣得想殺人,找人給擺平了,那個時候他就知道,何故的性格有多倔、多要強。

這樣的人,怎麼會突然哭得這麼傷心?難道,難道就為了那個該死的莊捷予?

宋居寒莫名感到一陣錐心地痛,他不可思議地顫聲道:「何故,你哭了?」

他惹何故哭了?

宋居寒的拳頭無力地垂了下來,手也鬆開了。他有些發慌,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別哭。」

彭放在一旁目瞪口呆,他已經看不懂這劇情了。

何故透過淚幕,朦朧地看著宋居寒的輪廓,聽著自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和馮崢好過。」

宋居寒如遭雷擊,就像被當場撞破陰謀一般,簡直是惱羞成怒,厲聲吼道:「誰告訴你的!」

「是,還是不是。」

宋居寒臉色發青,嘴唇嚅動,卻沒說話。

何故早已經得到了答案。他閉上了眼睛,轉身往外走去。

宋居寒上前一步攔住了他:「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究竟是誰告訴你的!」他突然反應過來,轉頭惡狠狠地看向了彭放。

彭放真是想找個洞鑽進去,他滿臉歉意,隻好雙掌合十,朝宋居寒做了個揖。

原煬冷冷地來了一句:「你嘴賤的毛病我說過你多少次了。」

彭放怒道:「你丫閉嘴。」

宋居寒恨不能掐死彭放,但他現在沒空理會彭放,他抓住何故:「你別聽他瞎說,我們……」

「放開。」何故抓著宋居寒的手,用力推開,他聲音空洞得彷彿靈魂已經被抽乾:「宋居寒,我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這話會是我先說出口。」他深吸一口氣,似乎在用最後一絲力氣說道,「我們斷了吧。」

宋居寒當場僵住了。

何故看也沒看他,徑直往前走去。

「何故!」宋居寒暴喊一聲,他臉皮滾燙,不只是被打的,還有當著這麼多熟的、不熟的人的面兒被打然後被甩的難堪,大明星這26年風光璀璨的人生,何曾這樣丟過人,他像個因受傷而極端憤怒的困獸,「我和馮崢都是十多年前的陳年舊事了,你他媽拿這個跟我作什麼作?!」

聞聲而來的小松一看這混亂的場面,差點沒昏過去:「怎麼了,怎麼了寒哥,怎麼了何故哥?」

何故沒有回頭,沒有停下。

「何故!」宋居寒又氣又急,整個人都要爆炸了,「你說這話別後悔!你以為我宋居寒離不開你嗎,到底是他媽誰離不開誰!你敢走,你他媽敢走就別回來!」

小松跑上去想攔住何故,卻被何故眼裡的昏暗和絕望嚇退了,他又想去勸宋居寒,可宋居寒好像下一秒就要暴起來吃人,他連靠近都沒有勇氣。他只能求助地看向彭放,彭放卻是一臉悲壯,顯然自身難保。

而莊捷予更是嚇得呆若木雞。

於是所有人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何故一步步走出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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