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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醉經年》第49章
宋居寒抱著何故,如同抱著一根救命稻草,哪怕悲憤得渾身發抖也不鬆手,他醉醺醺地呢喃著「我要何故」,聽得人心碎。

何故蓄起全身力氣,推開了他,狼狽地跑出了書房。

跑到客廳,何故不顧那個印度管家的阻止,沖向了大門,可推開大門的一瞬間,他僵住了。

門外是一片繁盛的園景,再往遠處,是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

管家跟了出來,用流暢的中文說:「何先生,我們現在在地中海的一座小島上,這是私人島嶼,沒有少爺的首肯,誰都無法離開。」

何故回過頭,冷冷地看著他:「島上有船嗎?」

管家恭敬地說:「只有小遊艇,即便您能拿到鑰匙,還恰巧會開、會導航,燃料也不足夠您回到陸地。」

何故沉默了,徑直往外走去。

「何先生。」

「不要跟著我。」

何故走進了別墅外的花園裡,熱帶植物色彩濃麗、爭奇鬥豔,沒有經過刻意修飾,生長出熱情狂放的美,何故就站在那花園中間,無盡地茫然。

他大腦呈現短暫地空白,恍惚見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他和宋居寒之間,又怎麼會淪落至此。

他深深換了一口氣,努力冷靜著大腦。

宋居寒把他帶到了一座孤島上,是打算軟禁他?

宋居寒這個瘋子,怎麼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看來這次是真的把他惹怒了。

何故思考著怎麼才能離開這裡,他怕宋居寒報復周賀一,也怕周賀一擔心,更怕他媽發現他失聯之後會著急。

可這四面環海,他往哪兒走?恐怕除了宋居寒同意,他真的沒法回去……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枝葉被踩踏發出的輕輕的嘎吱聲。

何故在一片生機盎然的綠色中回身望著宋居寒,面如死灰。

宋居寒眼圈發紅,神情狠戾而狼狽,也惡狠狠地瞪著何故。

何故盡量平靜地說:「你打算什麼時候讓我回去。」

「你發誓不再見那個司機,跟我回家的時候。」

「宋居寒,你是不是瘋了。」何故眯起眼睛,「這種事是你情我願的,你能勉強我嗎?」

「你不是喜歡我嗎!」宋居寒從喉嚨裡發出困獸一般地嘶吼,「你喜歡我難道不是你情願的嗎!你不是想和我在一起嗎!」

「我現在已經不想了。」何故直視著宋居寒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晰地說:「永遠都不想了。」

宋居寒的表情彷彿要撲上來吃人,他嘴唇嚅動了兩下,顫聲道:「不準……我不準你和別人在一起,你只能喜歡我,一輩子都只能喜歡我!」

何故深深皺起眉:「宋居寒,你還能更混蛋嗎。」明明是絲毫不珍惜的東西,也非要攥在手裡不肯放,為什麼?憑什麼?只因為他是宋居寒嗎!

「你他媽才混蛋!」宋居寒指著何故怒叫,「我那樣討好你,我那麼想和你重新開始!你一聲不吭就走了,你他媽還和別人……何故,我真想掐死你。」

何故沉聲道:「你想和我重新開始?讓我看著你結婚、生孩子、帶著合法妻子招搖過市,我繼續當你的地下情人?宋居寒,你一輩子都是這樣自私,我理解,所有人都先考慮你,所以你也永遠隻先考慮自己,我也一樣,過去的那些年,我唯你是從,但我現在做不到了,我想過我喜歡的生活,你能不能放過我?」

「我不結婚!」宋居寒急道,「我不跟任何人結婚,我發誓,我也不會碰任何人,只要你回來,我可以……」宋居寒抿了抿唇,表情是痛到極致的委屈,「我可以不計較你和那個司機的……只要你不再見他,只要你回來,我就只有你,只有你!」

何故的心臟泛起陣陣悶痛,如一*漣漪般擴散至全身,他閉了閉眼睛:「你為什麼希望我回去?七年時間,你都沒把我放在眼裡,為什麼現在你需要我?」

宋居寒的嘴唇抖了抖,咬著牙說:「我離不開你,你滿意了嗎?你一走,就什麼都不對了……我不知道你對我幹了什麼,何故,算你有能耐。你回來吧,你……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只要你回來。」

何故靜靜地注視了宋居寒兩秒:「宋居寒,你喜歡我嗎?」

「我不知道怎麼樣叫喜歡,但這個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人能讓我這樣。」宋居寒深深地看著何故,「難道這不是喜歡嗎?」

何故感覺胸腔中有什麼東西炸開了,那份酸楚與疼痛,讓他簡直想落淚。七年來他一直在幻想宋居寒有一天會對他說出類似的話,幻想自己犧牲似的付出和愛能換來一點感情,哪怕完全不對等,到最後他知道自己不過是醉了一場酒。癡人說夢還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他活在自己構建的夢裡,自以為是天下第一情聖,以為自己的愛感天動地,最後卻發現他只能騙騙自己。

如今從宋居寒耳朵裡聽到這樣一番話,他體會到了難以形容的痛,他痛的是他曾經最想要的東西,卻在他不想要的那一天降臨,世間最大的遺憾,也沒過如此了吧。

宋居寒把他所有的信任和希望都消耗光了,剩下的只有那份孤獨的、絕望的、乾巴巴的愛,他也許會一輩子都愛著宋居寒,那已經成為了他的本能,但他更高級別的自我保護的本能,讓他再也不想和宋居寒在一起了。

他都可以想象但凡和宋居寒「重新開始」的畫面,就像過去那「朝夕相處」的幾個月的加長版,宋居寒會重複的出軌、欺哄、逼迫,還會結婚、生子、過得意的人生,而他會再次淪陷,不斷的妥協、退讓、犯賤,最後又回到那七年的模式,他會在無盡的痛苦和絕望中輪迴,永無翻身之日。

他死也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

他深吸了一口氣,疲倦地說:「如果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更沒辦法回答你,我能回答你的只有一句,我不會回去了。」

「何故……」宋居寒瞠目欲裂,「你是不是……是不是被那個司機蠱惑了?是不是!」

「不是。」何故凝視著他的眼睛,「只是我在你身上,已經沒有任何期待了,我們好聚好散吧。」

「去他媽的好聚好散!」宋居寒一把抓住何故的胳膊,英俊非凡的面孔已然扭曲,「你想怎麼樣,你想怎麼樣!讓我求你嗎?你是想讓我求你嗎?!」

「我想過我的人生。」何故沉靜地說,「我把最好的七年時光,都耗在了你身上,現在我想為自己活了。」

宋居寒咬牙切齒:「那我呢?我怎麼辦?你不能讓我離不開你了,你又不要我。」

何故苦笑了一聲:「宋居寒,你說你不知道什麼樣是喜歡,那我告訴你。喜歡是眼睛隨時隨地跟著你,怕你冷怕你熱,怕你一頓飯吃不好,喜你所喜、悲你所悲,為你一笑我煞費苦心,為你一怒我茶飯不思,看著你和別人在一起難過的幾個晚上睡不著覺,還要裝作不在乎。」何故說到最後,眼圈紅了,「這樣的生活我過了七年,七年。你問我你怎麼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就像你不在乎、也一點都不想知道,我這七年是怎麼過的。」

宋居寒看著何故隱忍著痛苦的表情,心臟彷彿被一把利刃給刺穿了,流出來的是熱血,卻溫暖不了冰冷的身體。

七年……何故的七年,是怎麼過的?

他從來沒想過,他記得的,只有何故的好,各種各樣的好,至於何故的傷心、難過,他……

何故用手擋了一下眼睛,再放下時,情緒已經恢復了平靜:「跟你說這個沒意思,太矯情了,就像你說的,是我情願的,那七年是我何故心甘情願的,我上不怨天下不恨地,也絕不怪你。但現在我不情願了,宋居寒,你要是對我但凡有一點感情,就放過我,別再讓我過那樣的日子了。」

「我怎麼會再讓你過那樣的日子。」宋居寒用力抱住何故,他又急又心疼,聲音直發抖,「何故……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我不會再那樣對你了,你對我真的很重要,我誰都不要,我只要你,你回來吧,你回來吧。」

何故輕聲說:「你做不到,你還年輕,你還沒玩兒夠,你這樣的人,一輩子也不會玩兒夠的。」

「我做得到!他們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只有你最重要。」宋居寒收緊手臂,彷彿只要他一鬆懈,何故就會從他眼前消失,「我再也不找別人,再也不亂髮脾氣,你相信我,何故,你繼續喜歡我吧,我不會再讓你失望。」

何故閉上了眼睛,緩慢卻堅定地推開了宋居寒,他低著頭,沉默了兩秒,才發出平淡的聲音:「回不去了。」

「何故!」宋居寒急了,「你為什麼這麼固執!」

「我若不固執,也不會喜歡你那麼多年。」何故啞聲道,「我認死理,決定的事,不會回頭……居寒,好聚好散吧。」

宋居寒怒得簡直要爆了,他拳頭握得咯咯直響,牙槽咬得面頰生痛,他一字一字從牙縫裡往外蹦:「不、可、能。」

「你……」

「我也認死理,我要的,就一定是我的。」宋居寒捏起何故的下巴,「我要你餘生的每一天,都陪在我身邊。」

何故怒目而視,滿心的無力與無奈。

宋居寒將何故攬進懷裡,將他的頭按在自己的肩窩處,目光深沉而堅決:「你想度假,我們就在這裡度,這裡什麼都有。」

何故沉聲道:「你是想把我囚禁在這個島上嗎」

「當然不,我會把你帶在我身邊,我去哪裡,你就去哪裡,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宋居寒在何故額上印下輕柔的一個吻。

何故眼中一片冷意。

這個小島上只有七八個人,除了何故,其他人全是為宋居寒服務的。

何故可以在島上自由行動,沒有人看著他,因為他根本無處可跑,據說每個星期都會有直升機過來運輸東西,那是他們離開的唯一途徑,但他知道他走不了,除非宋居寒同意。

其實他哪兒也不會去,到了島上四天,他除了醒來的時候去了花園,再也沒有踏出別墅半步。

他吃飯、睡覺、看書,除了不愛出門,幾乎就像在度假——既然宋居寒讓他「度假」。

宋居寒一開始還儘力跟何故說話,在領教了他沉默的能力後,也開始變得沉默,有時候只是守在他身邊,一待就是一下午,或者強硬地抱著他,睡得天昏地暗。

何故沒有玩兒什麼幼稚的冷戰,他就是懶得和宋居寒說話。他知道宋居寒不可能一直留在這個島上,宋居寒可比他忙多了,等宋居寒撐不住離開的時候,就是他離開的時候,在那之前,他折騰什麼都沒用,不如省點力氣。

宋居寒從背後抱著何故,抓著何故的手給他剪指甲,還貼著他的耳畔輕聲哼著歌。

何故感覺他像在給狗剪指甲,但也懶得反抗,他反抗宋居寒從來沒成功過,也就隨他去了。

宋居寒這輩子沒伺候過別人,一下子剪到了何故的肉,何故疼得一縮,宋居寒一把扔了指甲鉗,把何故流血的手指含進了嘴裡。

何故抽回了手,起身去浴室沖洗。

宋居寒磨蹭了一會兒,手裡拿著創可貼過來了,失落地說:「我剛才眼花了。」

何故伸手去拿創可貼,宋居寒卻沒給他,而是拽過他的手,幫他貼上了。

何故看著他笨手笨腳的樣子,也沒什麼反應。

宋居寒捏著他的手指,小聲說:「對不起……你以前也幫我剪指甲的。」

「沒什麼。」何故轉身離開了浴室。

「何故。」宋居寒追了上來,「我可能很多事都不會做,不知道怎麼對人好,但是我會學。你為我做的那些,我也願意為你做,這樣難道也不行嗎?」

何故頓了頓,沒有回頭,只是平淡地說:「別白費力氣了。」

宋居寒呼吸一窒,暗暗握緊了雙拳,心頭泛起洶湧的傷感。

他的何故變成了這樣,他們之間變成了這樣。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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