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妄不知道沈修然有沒有看懂他的意思。
人就那麼表情淡淡站在門口, 似乎根本沒打算搭理他,更遑論救他於水火。
江妄心都涼了。
池唯害怕沈修然,尤其覺得此刻的沈修然心情不大好的樣, 多看兩眼都沒膽, 條件反射瞥了一眼邊飛快收回,想要往江妄身邊挪些,多找點安全感。
殊不知他想要尋求安全感的對方比他沒有安全感。
他在躲沈修然, 江妄則是在躲他。
退後是程棲他們, 前面又堵著池唯, 江妄內心是崩潰的。
為什麼這種進退兩難的狀況老是被他撞,他輩就是個餅乾夾心吧!
捂緊腺體後仰池唯拉開距離, 手足無措只能又一次將求助的目光遞給沈修然。
他的救命稻草都在這,他能躲到哪去?
沈修然視線從他捂著脖的手背緩緩移到他臉,看清他眼底蘊含著無助全部期盼的光。
半晌,終於緩緩開口︰“江妄, 有事找你,跟我去一趟團委辦公室。”
——懸在心的大石頭砰然落地。
江妄故作鎮靜“哦”了一聲,離開教室時才發現手掌心都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沈修然一語不發在前面, 江妄不知道他要去哪, 只能被動地跟在他後面一路跟著。
完廊拐下樓梯, 從三樓一直到一樓, 路偶爾能看見一兩個滯留沒有離開的學生。
江妄幾次想要開口, 張了張嘴又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往前著, 他甚至懷疑沈修然是不是經忘了後面有他這個人的存在。
直到在底樓廊盡頭拐進去,江妄忍不住了。
或者說叫囂越烈的腺體不允許他繼續忍耐了。
“班長,再下去, 我可能就要變成一具屍體了。”
他扶著牆面沒有節奏地喘,措辭誇張︰“你想散步改日我可能陪你散一天,現在……先借我點信息素成嗎?”
沈修然恍若未聞。
繼續往前了幾步,直到行至團委辦公室的門口停下,從容掏出鑰匙打開門。
江妄︰“……”
他現在不懷疑沈修然是不是忘記他的存在了。
他現在懷疑沈修然根本沒看懂他的意思,而且是真的有事要他來辦公室一趟!
猶豫著要不要厚著臉皮提點一下,沈修然經推開門轉身看他︰“來。”
江妄心情略顯復雜。
白著一張臉到他面前,勉強擠出一抹苦笑︰“班長,你該不會真的有事——”
話未說完,忽然被眼前人摟著肩膀往前一帶,輕巧攬進空無一人的團委辦公室。
江妄幾乎是跌撞地撲在沈修然懷抱,下巴擦他的右肩,他聞到了近在咫尺的酒香。
嚓一聲,門再次合。
沈修然順勢靠在門最近的書桌桌邊,吝嗇收斂著的烈酒香在這一方天地間逐漸濃鬱,細細密密包裹著懷的omega,沉沉安撫著他的不適。
疼痛得到緩解,江妄一下從緊繃的狀態放松下來。
整個人脫力,雙手手掌搭在沈修然臂彎,不客地將全身重量都壓在了沈修然身。
好好……
原來他看懂了啊。
本以為會更嚴重些,至少像前次那樣疼得死去活來,仿佛得不到標記下一秒就會原地去世。
但這次,他似乎是被可憐了。
念他太慘,於是改換虛晃一槍,僅僅隻用信息素安撫便漸漸將發情期帶來的不適悉數壓製,跳動的痛覺神經在酒香飄散中歸於平靜。
江妄是個講江湖道義的人。
沈修然又幫了他一次,於是禮尚往來,他默默撕了的阻隔貼,釋放出甜茶味的信息素,放任它們與沈修然的信息素交織成一體,密不可分。
沈修然不是說喜歡他的信息麼。
這樣應該算公平的回報了吧?
沈修然看來也樂得收他這個回禮。
因為在他釋放出信息素的瞬間,環在腰背的手臂用了力,他被抱得更緊了。
外面有人路,細細交談聲從一頭靠近又往另一頭遠去。
隔著一道門的距離,江妄被沈修然緊緊擁抱著,他們在互相貪戀對方的信息素。
脆皮的江妄其被勒得有點疼。
但是適應了一下覺得也能接受,就den'zai堅強地忍了下來沒吱聲。
發情期的不適隨著時間推移完全消失。
江妄經不再需要信息素安撫,但沈修然卻沒有放開他。
他半坐著,江妄站在他雙腿之間攀著他的肩膀,無所適從地抬了抬腦袋,耳朵無意擦對方的,觸感比電微妙三分。
江妄呲牙咬了下舌尖,耳垂有點發紅。
又輾轉,江妄懷疑是不是長在他肩的人終於動了。
沈修然抬頭平視他的眼楮,濃墨暈染的雙眸看不出情緒。
江妄最受不了跟他這樣近距離的對視。
每每如此,他總會不覺落入下風,覺得就是隻即將落網的小白兔的既視感不要太強烈。
唯一可取的大概就是受信息素依賴的影響,他在此刻對他的懼怕稍稍消減了些。
“謝了。”
他乾巴巴地道謝,眼神不在地閃躲間,意外有了新的發現。
眉頭起了一點褶皺︰“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面色唇色都顯得異常蒼白,眉宇間也帶著難化開的沉鬱陰霾。
“跟你沒關系。”
沈修然冷著臉將他松開,仿佛剛才緊困著他不撒手的人不是他。
江妄心道我然知道跟我沒關系,但出於人道主人是多問了一句︰“你真沒事吧?”
其就是問了句廢話,畢竟這怎麼看都不像沒事的樣。
只可惜有事的人死不領情。
翻臉無情扔下一句“顧好你,多管閑事”,而後收回目光徑直離開。
江妄目送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視線,眉尾不由一動,眼中浮出幾分若有所思。
不說沒發現,怎麼這兩天,總覺得這人怪怪的。
回教室之前,江妄沒忘重新貼阻隔貼。
只是阻隔得了甜茶味,卻阻隔不了被染一身的烈酒味,一進門就被程棲尖著鼻逮個正著︰“哇哦,江哥這就是你的信息素嗎?池菜菜果然沒騙我,帥,酷!”
江妄去找剛剛扔下的調色盤筆刷,狐假虎威越來越得心應手︰“是的,我也覺得酷。”
“又酷又好聞!”
程棲邊說邊湊個腦袋來聞,不沒等江妄無情抵開他的腦袋,就被俞東遇勾著脖拽了回去。
“我的也好聞,你怎麼不來聞我的?”
程棲不服地哼哼︰“好聞又怎麼樣,聞太多次早就不新鮮了。”
俞東遇出假笑,用力將他腦袋揉成雞窩。
程棲掙扎著逃離魔爪,又蹦到經踩凳繼續色的江妄身邊︰“江哥,你去辦公室幹什麼了?怎麼帶一身信息素回來?”
江妄淡定道︰“沒幹什麼,就徒手拍死了一隻老鼠,激動的。”
“???徒手拍老鼠?”
程棲震驚臉︰“江哥你這麼猛?”
江妄認真點頭︰“是的。”
我猛。
“多大尺寸的老鼠啊?!”段曉曼驚恐臉︰“你拍完洗手了嗎?!”
“……”
“老鼠多病毒的!!!”
“……”
善後真麻煩,江妄索性直接閉嘴。
殘留的酒香味幽幽鑽入鼻腔,江妄忽然覺得這個“賣身”賣得挺值。
跟多了個後備醫療保障似的,要是沒有沈修然,他這個分化適應期不知得難捱成什麼樣。
就是這個“恩客”於陰晴不定,神秘又難搞。
至於危險系數……
現在看來,好像也並不是高?
江妄默默尋思,卻不知道這個認知注定壽命不長,在短短幾個小時之後就會被光速推翻。
他被分配的任務不多,畫完就算完成。
功成身退跟程棲俞東遇一起晃到校外吃了個飯,吃完回到宿舍經是接近八點。
江妄路503時恰好門被人從面拉開,池唯鼓鼓地將許雲嘉往外推,嘴嚷嚷著“你才漢,你全都是漢!”
“我就是漢啊,而且你說對了,確我全都是漢。”
許雲嘉嬉皮笑臉逗他,看見江妄了,一個閃身靈活躥到他身後,十分欠扁地沖池唯補一句︰“至少我兩個爹都是。”
“三個。”
江妄餃接然地伸出三根手指,無縫插入他倆的對話︰“我也是漢。”
剛說完手背就挨了一下,許雲嘉睜大眼瞪他︰“你特麼一天不佔我便宜會死?”
“不佔不會死。”江妄正色道︰“但是佔了會爽。”
“……”
“大都是男人,難道你不想爽嗎?”
“去你的!”
看他吃癟,江妄樂起來︰“所以你們吵什麼呢?”
池唯鼓鼓一張臉︰“你問他幹了什麼!”
面對江妄投來的詢問目光,許雲嘉無辜聳聳肩︰“我沒幹什麼,我只是說了句他的小羊像個漢而。”
池唯憤怒咬牙︰“小羊才不是,你亂說!”
許雲嘉︰“是啊是啊,我只是說像而,現在哪個姑娘說話會老公哥哥叫那麼順溜,撒嬌比撒秧苗蕩漾。”
說著拐了江妄一肘,試圖尋求共鳴︰“是不是?”
江妄迷惑臉︰“我怎麼知道?又沒女孩跟我撒嬌。不你們為什麼要掰扯這個?菜菜不是都跟那個小羊姑娘連麥玩遊戲了嗎,是男是女聽不出來?”
“連什麼麥。”許雲嘉說︰“那個小羊從來就沒開麥。”
“?”江妄迷惑更甚︰“不開麥怎麼撒嬌叫哥哥?”
“打字唄。”許雲嘉說︰“一字一個波浪線會不會?那夥抖得,看得我都起浪了。”
“那叫可愛,你懂不懂!”
許雲嘉懂不懂不知道,反正江妄不大懂。
不聯系一下兩人的相識,他覺得許雲嘉的猜測也有道理,因為他想象不出來到底什麼樣的小姑娘會覺得“網戀被綠80次”這個id耀眼又帥。
“要不你讓開個麥?”江妄中肯建議︰“這樣是男是女不就清楚了麼?”
“小羊絕對不是男的,我百分百確定!”
池唯眼珠轉了兩圈,忽然眯起,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我知道了,你們是不是因為打光棍,現在看我有女朋友所以羨慕,心不平衡了?”
越想越覺得說得有道理,登時也不生了,反而有些得意起來,拿出安慰的口︰“沒關系,我理解的,小羊說了室友也都是單身,如果你們願意,我可以讓小羊幫你們介紹,大都是好兄弟,我脫單了然也會想著你們。”
“……”
“……”
江妄一時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合適,乾脆閉嘴。
許雲嘉一言難盡︰“說在,我現在覺得我單身江妄追不到女神多多少少跟你有點關系,你是不是頭太硬克到我們了?”
池唯不可置信︰“你居然往我頭扣這種屎盆?!你這個……這個……討厭鬼!”
“胡說,我討人喜歡死了。”
討人喜歡死了又是什麼鬼玩意???
江妄牙齦一哆嗦。
聽不下去了,擺擺手讓他們繼續吵,轉身回了宿舍。
推開門,江妄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座位雙手交疊額頭埋在掌心的沈修然。
宿舍沒有開燈,太陽也落山了,照射進來的光線變得有些昏暗,他孤零零坐在那,低頭看不見表情,一身都浸在暗角,沉悶又壓抑。
他看起來難受的樣。
江妄猜他現在的臉色肯定好看不到哪去。
不鑒於對方下午時才明確說了不需要他的關心,江妄隻猶豫著停頓了一下,就選擇裝作沒看見。
在這樣安靜的氛下單獨相處太奇怪了,他乾脆收拾了一下帶睡衣溜進浴室。
調好水溫,脫t恤時才發現身的屬於alpha的信息素沒有散乾淨,嗅覺敏銳捕捉到了,江妄不覺怔忪起來。
煩心的隱患被勾起,心情也逐漸變得沉甸。
現在他能求得沈修然暫時幫他保密,可是以後怎麼辦呢。
孫茵一天不能接受,他就一天不能坦白,可是萬一孫茵一輩不能接受呢?
難道他真的要這樣躲躲藏藏一輩?
想也知道不可能,只要是秘密,就總有被發現的一天,他認沒那個本事能夠一直瞞天海。
第二性有太多不確定因素,他藏不住所有蛛絲馬跡的。
除非從今天開始,他再也不回,不出現在孫茵面前……
天方夜譚。
可是他真的想不出應對的萬全之策。
拖時間慢慢說服孫茵嗎?
不可能。
他經明白了,在孫茵面前這個話題與□□無疑,但凡提一下都能讓原地爆炸。
這一切注定在他分化時就陷入僵局。
坦白沒勇,辦法想不出,眼下除了這樣繼續瞞著耗著,無他法。
無端端被一座大山壓下來,誰都會覺得憋屈。
他現在就是一隻被吹脹到極限的球,看著風光,際脆弱得不堪一擊,隨便什麼輕輕一扎,就能炸成碎片,空架原形畢露。
這個澡洗得鬱悶又煩躁。
江妄把洗得焉頭耷腦,裹著一身溫熱水汽,頂著半乾不濕一腦袋拉開門,擁擠在浴室狹小空間的白茫霧洶湧而出,悶頭沖向昏沉夜色。
踏出浴室,江妄長長呼出一口。
摸了一下腺體的位置,正想將毛巾搭腦袋,低頭瞬間忽然被扣住了手腕勾住腰身,往一旁牆面拽去——
被抵在牆時江妄尚且沒反應來,緊接著就是頸窩一熱。
柔軟的發絲蹭著皮膚帶起細酥的癢意,噴灑的熱雜糅在一起,眨眼將周圍空摩擦至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