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顆婆羅果]

大清朝的後宮，有著極嚴格的宮規戒律，一般而論，沒有皇旨，擅自出宮者，是要領罰的。

　　當然，是慣例，就有特例，而代表大清最高權杖的皇室貴胄，則是這種特例的集中表現體。

　　得到兒子消息的宜妃郭絡羅氏，只著了個小太監去和康熙報備一下，沒及知道結果，就帶著排場大喇喇的開往宮外，遇到門口守衛時，雖受阻攔，可康熙的寵妃眉頭一緊，就是最好的通行證。

　　且說宜妃一行連上丫鬟奴才加轎夫共三十余人浩浩蕩蕩、風風火火趕到郭絡羅府時，夜色已經徹底將大地籠罩。

　　宜妃對群臣的請安只略略點頭應了，便不顧府裏提燈小廝一直提醒的小心腳下，一路跌跌撞撞的朝後廳趕去。

　　她的九阿哥是個不同的，對此，康熙念及以往情分並沒有多說什麼，可眉宇間還是對她生的這個癡兒顯露出些許怨懟，連帶著來她啟祥宮的次數也少了。

　　宜妃邊走，手邊緊絞著帕子，小九這次又是稱那幫奴才不注意爬到上車跟了來，幸好這是到了郭絡羅府上，要真是到了其他地方還不定出什麼事呢！

　　宜妃一想到這，手心裏就不停的往外冒冷汗，她的五阿哥自小就被養在仁憲太后宮中，經年見不到一面不說，見了也是無話，十一阿哥胤禌前年歿了，九兒現如今就成了她唯一可以安家傍身的兒子，可胤禟那孩子長到三歲，其他都與其他阿哥一般無二，只說話和反應方面，懸殊甚大，不單從未開過口叫過一聲額娘或者皇阿瑪，甚至對外界都鮮少有反應。

　　所以當她右腳剛剛跨過門檻，正要往後廳裏邁的時候，胤禟這一聲娘把她唬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她扶著下人的手，剛穩了穩身子，就向一頭梅花鹿一樣，飛快“跳”進屋裏。清廷講究禮節，但這裏用跳來形容宜妃的行為真的一點都不為過，她的確是用跳的才跳過那道高高的門檻。

　　“胤禟，我的乖兒，你能說話了？”郭絡羅氏宜妃把胤禟緊緊的抱進懷裏，複又鬆開，從頭到腳仔細查看一遍，“你都好了嗎？再叫額娘一聲。”

　　可，奇跡往往只發生一次，那才叫奇跡。胤禟又像一台斷了電的小廣播一樣，沒聲了。

　　“敏慧問宜妃娘娘安。”宜妃進來的匆忙，還未及和眾人見禮，敏慧見她坐在床邊，情緒似已穩定，遂率先甩了帕子屈膝見禮。

　　敏慧這一聲之後，屋裏頓時劈劈啪啪一陣行禮聲，有行屈膝禮的，有行跪禮的，甩帕子打袖子的聲音霎時間響成一片。

　　宜妃把胤禟抱在懷裏，坐正了正要和他們說話，誰料見明珠被擋的看不到了，宜妃懷裏的胤禟立刻像得了魔症一樣，撒歡哭鬧起來。

　　自打胤禟出生，從沒見兒子表現出超過睜眼與閉眼以外表情的宜妃，不知對此是該喜還是該憂。

　　“胤禟乖，聽話，別鬧。”從沒見一直安靜的兒子這種表現的宜妃，手腳有些慌，連哄了幾次不見好，一時沒忍住吼了一聲：“別哭了！”

　　誰知宜妃這一聲，非但沒有減緩胤禟哭鬧的趨勢，反而加劇了哭聲的發作。

　　“娘娘，你把小阿哥放回床上試試。”在一旁看了許久的敏慧出聲提醒，她隱約覺察到九阿哥似乎對明珠有著某種執著。

　　宜妃聽了敏慧此言，不禁皺眉，有些狐疑，真會有效嗎？她低頭瞧瞧已經哭的滿臉通紅的兒子，只得點頭應承。

　　當胤禟被放回床上時，奇跡真的再次發生了。小阿哥不止止了哭，還蹭蹭爬了兩下到明珠身邊，倒趴在她手邊，拿臉貼著，遠看去，就像個偎在主人身邊的中型寵物犬，安靜了。

　　敏慧看看樂了，宜妃看看呆了。

　　於是那天，本來只是一個貴族小姐的百天慶生會，就由於宜妃和康熙第九子九阿哥的突然空降變得那麼不簡單起來。

　　見眾臣矜持，宜妃略坐一會兒，顯示了一下皇恩浩蕩，就卷著兒子走人了，只不過，被打進包裹裏被皇家特快專遞回紫禁城的小九阿哥似乎並不高興，哭聲一直持續到宜妃隊伍尾巴消失在巷口，還能隱約傳來一兩聲餘音。

　　明珠被琴嬤嬤抱在懷裏，從敏慧身後看著玉如挨訓。

　　郭絡羅夫人的涵養還算可以，宴席中途得知玉如險些把明珠摔傷的事情，滿臉的笑容一直持續到賓客盡散才冷臉發作。

　　“你怎麼那麼不注意，莫說明珠是格格的孩子，就是個普通人家的……”郭絡羅夫人瓜爾佳氏說到這裏，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對這個遠房侄女說錯了話，雖然那些個不幹緊要的下人已經被處理掉了，可還是有不能處理的人呢……

　　“好了，忙了一天都累了，各自回屋歇了。”對自己股不起的底氣十分氣惱，郭絡羅夫人一甩袖子，先走了。

　　“嫂子，額娘的話你別放在心上。”玉如正低頭難過時，難得到，敏慧格格卻出人意料的開口勸起了她，“額娘只是怕明珠有個什麼不好，可你看小傢伙多鬧騰。”敏慧把明珠從琴嬤嬤手裏接過來，湊到玉如近前，似是要向她證明似的。

　　玉如看著同樣盯盯看著自己的明珠，眼睛一陣發酸，把手偷偷伸進裙擺下，暗自掐了一把，別人是為了裝哭而掐自己，而玉如則恰恰相反，用掐痛把眼淚逼回。

　　玉如與敏慧相互間道過別後，各自回了西東兩苑。

　　敏慧看明珠從宴席結束就一直悶悶的，想她許是累了，遂命琴嬤嬤抱她下去睡了。

　　在東苑，明珠有一個獨立的小屋，琴嬤嬤抱著她在屋裏晃悠幾下，明珠就閉上了眼睛。

　　看著明珠嘴巴O出的那個圓圓小洞，琴嬤嬤笑了，隨後輕輕的把她放進小床裏，蓋上了被子。

　　“做個好夢，明珠寶寶。”只有在夜深人靜，身邊無人時，琴嬤嬤才會這樣叫她。

　　門外的聲音已經消失了，明珠慢慢睜開眼睛，側耳又聽了一會兒，確定沒人，這才開始凝神靜氣，把全身的意志力都集中到大腦。

　　嗯！

　　她小臉一使勁，就這麼一下，所處的空間一下就變到了另外一處，也就是瓷牡丹所處的那個異時空去。

　　明珠一樂，原來不止可以睡覺睡過來，還可以瞪眼瞪過來的啊，嘿嘿！

　　可她剛坐在空間地上傻樂了兩聲，立刻就被空間裏多出來的一點東西給驚到了。

　　在空間裏那八塊土地的綠土上，竟然憑空多出一樣東西。

　　明珠回過神，忙爬過去看，那塊一米見方的可憐小地上，竟神奇的趴了一趴綠色植物，不過怎麼這麼小？

　　明珠伸手從上面摘下一個圓圓的類似果實的小粒粒，誰想那果子一離開枝蔓，就變大許多，明珠滿滿的抓了一小手。

　　她把果子托在手裏觀察一會兒，發現自己這個在高科技社會吃過無數果品的現代人，竟說不出這果子的名字。

　　掌心裏的果子有一層薄薄的幾乎透明的皮，透過它，果子裏面那汩汩的像果凍一樣晶瑩剔透的質體，清晰可見，明珠甚至可以看到裏面一條果子養分供給用的脈絡線。

　　這應該和我們出生時候的臍帶差不多！明珠看著看著，心內漸生感動。她摸摸那果子光滑的外皮，嘴巴湊了上去。

　　明珠小嘴一拱，一縮，刺溜，這果子裏面的果肉就順勢被吸進了明珠的肚子。一股沁涼沿著喉嚨口一路下行，明珠竟覺得這果子吃下去，自己神智比以前更清明了，難道這果子還對身體有調節作用？

　　明珠這樣想著不禁又從藤上摘下一顆，揣進懷裏。

　　也許可以趁今天餵奶時給額娘吃是個不錯的主意……

　　明珠盯著那個被吸光果肉只剩個空皮的果子，笑了，沒想到在古代還可以吃到天然果凍啊。

　　她嘿嘿一樂，打了個哈欠，今天折騰的太久了，要回去睡覺了。

　　臨走前，明珠又看了看那坨本應該長在架子上的藤蔓類植物，心想，莫非植物到了這裏長的也快嗎？以後可以考慮種些東西呢。

　　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以後一年四季裏都能吃到水果了，改天想辦法弄點種子來。

　　可是，這顆種子是從哪里來的呢？明珠就這麼一路想著，又回到了房間小床上。

第二天一清早，琴嬤嬤進來查看明珠的時候，就發現她懷裏抱著一顆果子，走近一看，竟是一顆外藩進貢的婆羅果，小主子是從哪得的呢？

　　她記得安親王得皇上賜了五顆果子，給格格送了三顆來，上次沐浴室，格格叫渴，於是拿了去，不是早就吃了嗎？

　　琴嬤嬤一時想不通了，明珠就是在琴嬤嬤這詭異的眼神緊盯中醒來的。

　　她“咯”的叫了聲響，引起了嬤嬤的注意。

　　“小主子，你醒了啊？”對於這個鮮少哭鬧的寶寶，琴嬤嬤是異常憐惜，“你大伯母怕你昨兒沒吃飽，一早兒就過來了，等了有半個時辰了，嬤嬤抱你過去……”

　　“咯”，明珠又發出一聲表示答應，於是琴嬤嬤就抱著明珠來到了玉如所在的屋子，“大奶奶，明珠來了。”琴嬤嬤說著把明珠放進玉如懷裏，這次她再不敢掉以輕心，兩隻手再下麵托著。

　　玉如臉一紅，知道是不放心怕再把明珠摔了，可是作為一個母親，怎麼會允許同樣的危險在女兒身上發生兩次呢。

　　她沒解釋什麼，只低頭默默喂著。

　　“嬤嬤，格格有事找，叫你快些去！”門外傳來一個小丫鬟的聲音。

　　“這，小主子在餵奶，我走不開，過會子不好嗎？”琴嬤嬤犯了難……

　　“格格說很急。”

　　“嬤嬤，你去，我要潤雨護著就好，我不會要明珠有事的。”玉如低著頭，沒看琴嬤嬤，語氣卻很堅定。

　　琴嬤嬤是知道玉如同明珠關係的，想想遂把位子讓給了一旁的潤雨。

　　明珠可能是吃了果子的關係，一時竟也不餓，吸了幾口就放了，她扭啊扭，把懷裏那顆果子扭出來，捧到了玉如面前。

　　“娘……”

　　玉如一時呆的當場說不出話來，很快簌簌的淚便沿著眼角啪嗒啪嗒的流下來，她的女兒不是個早說話的妖怪，她的女兒是太聰明了而已，竟還認得她。

　　在明珠的注視下，玉如把果子吃了，吃過之後就覺得傷手癢癢的，一時竟也難耐，於是命潤雨把明珠放在小床上，而後打開了繃布。

　　那道猙獰的傷口竟然好了。

　　“主子，真是老天保佑啊，你的日子會好的！”見此，潤雨也感動的滿眼淚花。

　　聽了潤雨的話，玉如複又抱起明珠親了又親，“都是托你的福啊！”

　　明珠看著玉如咯咯樂了，心裏暗想，那果子果真非比尋常，只是是那果子本身珍貴，還是那空間裏種出來的珍貴，就不得而知了。

　　*

　　“奶奶，宮裏宜妃娘娘召小主子隨格格進宮，老奴先帶格格去了。”剛剛風風火火離開的琴嬤嬤又風馳電掣的殺了回來，一進門就說了這麼一件事。

　　盯著琴嬤嬤離開的背影，玉如一陣擔憂，宮裏，可不是個好去處啊……

　　而她的女兒郭絡羅明珠想的則是另外一件事：去見宜妃娘娘，不知還能不能見到萌寵九，看他那呆呆傻傻的樣，或許也可以給他吃顆果子呢，嘿嘿，想到這，明珠又是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