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家族秘聞 ...
這天天氣還很陰冷,但已不似前幾日那般從骨子裡凍起來的濕冷。大街上來來往往的是還在置辦年貨的人群,無比的熱鬧熙攘。周淇年此刻滿心思緒,覺得那些人聲嘈雜遠了,他恍如置身在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裡。走了半晌,他才回過神來問路。長源茶舍乍一聽倒沒有什麼特別,地址在車站附近,也算是熱鬧的地方。但是周淇年卻忘不了那幽影重重的長源堂,這樣一聯想,又似真有幾分可怖起來。
車站附近在年關的時候成了最熱鬧的地方,頗有幾分比肩繼踵的感覺。但是在人群中,周淇年還是一眼就找到了長源茶舍。那是一間古色古香的店,遙遙就可以看到店裡店外刻意的古風裝修。在周淇年看來最搶眼的,當是店外掛的牌匾,那牌匾與周氏祖祠長源堂的牌匾如出一轍。周淇年深吸了一口氣,往茶舍那邊走去,又突然回憶起周淇生的叮囑來。
「千萬記住,一會兒別進『長源茶舍』裡邊去。」
周淇年猶豫了一下,心裡雖然還有著被欺騙的憤怒感,但他也不想太過莽撞。走到茶舍外,周淇年僅是透過乾淨的玻璃向內窺視。這一看不要緊,驚得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見一個年輕人穿著咖啡色的夾克,正帶著一臉燦爛的笑意向顧客介紹茶葉。
周淇年本以為他永遠不會在那張臉上看道這樣的笑容。因為那個人總是那樣冷冷淡淡,細長的眉眼總是略帶疲倦和一股難掩的譏誚。「周淇生,搞什麼鬼,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周淇年喃喃自語,滿心的難以置信。他又默默觀察了半天,那人帶笑的眼角眉梢,微翹的唇角,無不與周淇生一模一樣,只是周淇生的臉上可能永遠不會有這樣明朗燦爛的表情。周淇年攥緊了拳頭,冷靜地告訴自己,這個人絕對不是周淇生。可是,他,是誰呢?而那個本來不該存在,卻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周淇生又是誰呢?
正在周淇年胡思亂想之際,有人在背後拍了拍他。周淇年驚了一下,急忙回頭,這一看卻是整個人都傻住了,眼前這位矍鑠的老人不正是自己的祖父麼?!
「乖孫,你在看什麼呢?」周敬風和藹的笑道。
周淇年一句話堵在胸口,竟吐不出來。他想起周淇生給他說過的回憶,心裡又驚又駭,轉念想起父親的話,這下才篤定相信是周淇生騙了他,於是又有幾分傷心起來。
「乖孫你怎麼了?看到爺爺不高興嗎,是因為你爸爸不讓你在家裡過年?沒關係的,你爸爸年輕的時候也來過這裡主持祭祖的。」
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周淇年拚命對自己說,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對自己祖父說道:「我只是在店裡看到一個人很眼熟,所以有點出神。爺爺,你怎麼一個人來了?」
周敬風看了一眼長源茶舍,笑得有幾分意味深長:「看來,你見過你哥哥了?」
周淇年的心突突跳著,他傻笑道:「我哪裡來的哥哥?」
周敬風也笑道:「裡邊那個年輕人是咱們的遠房親戚,和你一個輩分,你理當叫他哥哥的。」
周淇年心下一驚,只是道:「他和我一個輩分,那他叫什麼名字?」
周敬風撫掌不語。周淇年有些著急起來,卻見老人狡黠地眨眨眼睛:「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周淇年傻了半天,也沒敢深究,和自己祖父去取了托運來的行李,便攔了一輛出租車去周家街。老人不多話,精神看起來也很好,還是一副笑瞇瞇的模樣。但是周淇年自己心中有鬼,卻是不敢與他親近的。
車子一路通暢地駛出鎮去,但是在鎮郊的集市被一群水牛給攔了路。周淇年倒是不急,吩咐司機慢點開,避讓著集市上的人。他自己托著腮,又細細回憶起周淇生昨晚上對他說的話,越想越覺得蹊蹺起來。
周淇生說他爸爸在祖像前唸唸叨叨,還學了兩句,說的不正是:「福房子孫臨君拜克岐公,佑我一家今年平平安安……」難怪那時覺得有幾分詭異,仔細一想,周臨君不正是自己爸爸的名字麼?因為幾乎從未直呼過父親名諱,昨晚竟被臨君二字糊弄過去,沒有細想。還有,周淇生說他祖父叫什麼名字來著?周楚風?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周淇生說過敬榮敬忠二位族叔是祖父的輩分,那麼周淇生的祖父就不應該叫楚風,應該是敬風才對。
周淇年心裡怒意又生,覺得自己那般相信周淇生,卻被這樣哄騙。這時他也豁出去了,便問祖父道:「爺爺,你的名字是敬風麼?」
周爺爺也不吃驚,笑道:「是啊,怎麼了?」
周淇年抱著必死的決心,又問:「那周淇生是誰?」
周爺爺看著窗外路邊的農田,答非所問道:「你可知這些田地是誰家種的麼?」
周淇年皺眉:「我知道前邊有個小村子也姓周,可能是他們家種的。」
周爺爺說:「這以前是咱們周家的祭田,那些莊稼人是給咱們的祠堂看房子的。但是他們不能住在周家街上看房子,因為他們的身份不配。你知道,雖然說土地咱們還給國家了,但那些祠堂還是咱們家的,那墓地裡還埋著咱們周家的祖先。」
周淇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道:「那周淇生?」
周爺爺撫著他的頭,慢慢道:「今年讓你回來過年,其實是我的意思。別怪你爸爸,他有許多事都不知道。淇年,你也成年了,所以我想讓你見見你哥哥。」
「哥哥?」周淇年心裡突然湧起了不好的預感。
「其實,可能連你父母都忘了告訴你,你還有個哥哥,」老人渾濁的眼睛剎那間變得清明,「只是,他未出生時就死了。」
「死,死了?」周淇年瞠大眼,「死胎?」
「多可惜啊,咱們福房的嫡長孫居然是死胎,」周爺爺的目光閃動,「剛好喜房有個孩子和他同一個時辰出生,又恰巧是同一個輩分。所以,就用了同一個名字,向他借了點命氣。淇年,淇生是你的親生哥哥,他就是在這周家街長大的。」
周淇年只覺得一個驚雷劈下來,這一切的一切都這般的怪誕可笑。鬧鬼的祠堂算什麼,恐怖故事裡死而復生的祖父算什麼?他周淇年居然還有一個半死不活的親生哥哥呢!難怪周淇生總是那麼蒼白,難怪他的體溫總是那麼低,難怪他總是要帶著手爐,難怪說他在這祠堂裡已經住慣了!能不怨恨麼?從小被關在這死寂的街上和一堆牌位住在一起?周淇年覺得毛骨悚然,他半天才喊出一句話來,但甫一出口卻發現聲音是那麼低啞:「爺爺,這是邪術!」
「邪術?」周敬風冷笑了一聲,「咱們家的妖魔鬼怪邪術歪風還少嗎?」
周淇年看著車外越來越近的古街,第一次感到了無比深的恐懼和無比冰冷的孤獨。
作者有話要說:我開頭說了,這是偽民俗文,不要深究=A=
所以淇生不是鬼也不是活人,他半死不活,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