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喜房 ...
周淇年睜開眼地時候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在恐懼中睡著了,好像最後是周淇生半摟著他,讓他縮得嚴嚴實實。周淇年有些臉紅,惱自己怎麼這麼膽小,這下在周淇生面前抬不起頭了。他有些慶幸周淇生早起了,不會看到他現在的彆扭樣子。他翻滾了一下,少了周淇生,一個人睡這個被窩似乎有些寬大。然後周淇年僵住了,他感到自己的背在同一個地方被硌了一下。
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窗外的雨停了,晨氣微涼,獨自一人在床上醒來,周庭蘭的牌位依舊在那個地方硌人。但是其實一切都不一樣了,昨夜裡的百鬼夜行,還有那個溫柔得不動聲色的周淇生都不是夢境。
「小少爺,請下來用早餐。」門外芳叔的聲音嚇了周淇年一激靈。
「呃,好……」周淇年慢騰騰地起身,發現床邊是昨日比過的杏色長衫,又彆扭了。
下了閣樓,周淇年看見天井裡一片濕漉漉的水汽,在冬日裡顯得格外陰冷。他微微打了個寒戰,想等會兒要回房繼續煨暖爐子去。周淇年到的時候,周淇生已經坐在偏廳裡喝茶了,月白緞的長衫外加了白裘坎肩,愈發的大少爺氣質。
周淇年瞠目結舌:「你是在玩cosplay嗎?」
周淇生挑眉,白了他一眼:「咱們等會兒得接待親戚,穿得像樣點。」
周淇年有點緊張:「不是說親戚三十那天才來祭祖麼?日子還差幾天呢。」
「來的是喜房的管事,他們每年都會提早來幫忙。」
「誒,喜房?有人要結婚嗎?」某傻子問。
周淇生嘆了口氣,放下茶杯,一手掐住堂弟的傻臉:「我們的祖先克岐公當年遷居沈溪,嫡生三子,分別為福祿壽三房開枝散葉立。長幼有序,立長房福房持家為本。後來克岐公老年得子,第四子雖然庶出但得寵愛,故立第四房為喜。所以沈溪周氏其實是分福祿壽喜四房。」
「哦,可是他們為什麼要提早來幫忙?」好奇地問。
周淇生清清嗓子,娓娓道來:「喜房是老來得子,年幼但輩分高。輩分高卻又庶出身份低,因害怕他們妄想奪嫡立幼為族長,福房一直或明或暗壓制著喜房,其中關係複雜阿。」
「聽起來像小說。」小堂弟無邪狀。
「你啊……」堂哥無力狀。
周淇生和周淇年剛用過早飯,喜房的管事就來了。看到兩個樸實的鄉下漢子,周淇年突然明白「福房一直或明或暗壓制著喜房」這句話是多麼的含蓄啊。
兩手提著雞鴨的漢子開了口:「今年怎麼都是後生來主持啊。世侄,我叫周敬忠,挑著擔子的是我的弟弟敬榮,叫我們忠叔榮叔就得了。」身後的周敬榮只是憨厚一笑。
周淇年不會說什麼場面話,只是乖巧道:「忠叔榮叔好。」
周淇生微笑,一派風度翩翩:「勞煩忠叔榮叔一大清早就過來,天氣冷,喝杯熱茶歇歇吧。」
「我們鄉下人習慣了早起幹活,沒什麼的……」周敬忠話沒說完,就看見周淇年端了茶水過來,「呦,謝謝世侄啦……」
周敬榮挑來的是白果年糕之類的祭品,都是喜房的農家自己做的,到時候擺主貢桌。周敬忠抓來的雞鴨都是活的,打算過兩天再殺,於是被圈養到芳叔那裡去了。
周淇生暗地裡告訴周淇年:「別看他們讓我們叫忠叔榮叔,其實他們敬字輩是咱們祖父的輩分。幸好現在不講究這個,不然還不知道是怎麼彆扭呢!」周淇年聽了暗暗咋舌。
吃過午飯,周敬忠和周敬榮又幫著芳叔打掃起來。這老宅子雖然整理了廂房出來住,但是許久沒人氣的大宅子讓芳叔一人打掃實在是力有不逮。於是,周淇生和周淇年也幫忙幹起些活。
周敬忠幹起活來絕不含糊,但是為人熱絡多話,一會兒就扯起老宅子的事來:「我小時候偷偷來這宅子裡玩,被嚇回去大病了一場呢。病起來都不記得是什麼嚇到了自己,現在想起來真是……」
周淇年回想起昨夜,抖了。
周淇生掐了堂弟一下,說:「忠叔就別嚇我們了,我們還在這裡住著呢。」
「哈哈,也是,不過話說回來,我這個喜房的老小子想在這宅子裡住還不成呢。但是我們喜房祖上也是有住這宅子的人呢!」周敬忠神秘兮兮地說。
「咦?」剛剛瞭解完家族各房地位的周淇年八卦了。
「那個小秀才庭蘭公死掉以後,可就是玉書公過繼到福房當了族長,玉書公周梓旬可是咱們喜房的公子呢!」
「周梓旬就是周玉書?」周淇生看起來有些吃驚。
這時候寡言的周敬榮過來插了句話,用的是方言:「哥,少嚼舌根,庭蘭公和玉書公可都是死在這宅子裡,你尋什麼晦氣,小時嚇得還不夠?」他本以為周淇生和周淇年聽不懂他們的當地方言,可惜這兩個小輩連聽帶猜,明白得七七八八,周淇年當場就白了那張娃娃臉。
天色越來越暗,吃過晚飯,周敬忠和周敬榮就告辭了。芳叔收拾碗筷到廚房去了。
周淇年跟在周淇生背後苦著臉團團轉:「周淇生周大公子,你說這漫漫長夜我要如何度過?」
周淇生站住,轉身,眉梢一抬:「來給本公子暖床……」
作者有話要說:什麼什麼公的,是因為那幾個老鬼是太公輩分,這些是尊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