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鎮宅妖符 ...
清晨醒來的時候周淇年還有點恍惚,這幾日經歷的事情太蕪雜,彷彿昨天還在宿舍賴床,又似乎清晨醒來見到周淇生是件理所應當的事情。周小公子覺得記憶紊亂了,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記起昨夜的奇遇,頭有點隱隱作痛。
透過窗格的光線柔和暗淡,想來時間還早。此刻,周淇年覺得被子裡漸漸有了冷意。南方的冬天冷得潮濕,這幾日又剛好下過雨,濕冷的感覺十分令人難受。周淇年掙扎了一下,還是決定起來呼吸一下晨間的空氣。他磨蹭著穿好長衫,猶豫了下再搭了裌襖,就著冷水洗漱。
因為昨夜的胡思亂想,周淇年暗自注意了一下,發現這裡的清晨果然沒有雞啼沒有鳥鳴。他把手放到腋下夾著,蹬蹬跑下樓,卻又因為過大的腳步聲而有些懊惱地停了下來。周淇生應該還在休息吧?昨夜他是不是也看到了呢?周淇年在天井裡慢慢散步,蹲下身去看池子裡的游魚。這池子的水本來就濁,這幾日的雨水加了水深,魚更是難見到。半晌,他站起身,發覺自己居然發起呆來,不禁失笑。
周淇年還沒有完全回過神,只是起身時餘光的一瞥,覺得什麼人正在不遠處看著他,樓梯邊上暗影裡隱隱是白衣的一角。他微微一笑,難道是周淇生在搞什麼花樣?他快步走回到樓梯邊上,卻發現什麼人也沒有。周淇年昨天夜裡被嚇得夠嗆,今天一早起來一想又覺得不過爾爾,正是有好奇心弄明白此間的秘密。此刻他摸出關了好幾日的手機,用那點可憐的電量打開屏幕,憑著這微光打量起這陰暗的角落。
這老宅前兩日打掃得足夠乾淨,但是樓梯下的死角里還是有著幾縷蛛網,牆角隱隱生著青苔,散發著淡淡的霉味。悉悉索索的聲音驚了周淇年一下,他摁亮暗下的屏幕轉過去,只看見一隻類似蜈蚣的百足蟲從木梯的縫隙間爬過。周淇年厭惡地打了個寒戰,剛才明明是看到有人站在這裡,怎麼一晃眼就不見了?他確定剛才沒有做夢,而且大清早的,不至於見鬼吧?周淇年抬起手對著扇了扇,實在討厭這可怕的霉味,就在他準備退出來的時候聽到了細微的聲響。
「鈴……鈴……」是昨夜裡聽過的鈴鐺聲,細碎的顫音近在耳邊,寒意侵來。「鈴……鈴……」顫音還在微蕩,讓他的耳廓微微癢起來,半邊身子駭得幾乎麻痺。他舉起手機,僵硬扭過脖子向聲音的來源看去,只見某階台階下繫著一枚銅鈴正微微顫著。周淇年鬆了一口氣,還未回眼,又見那鈴鐺後拍著一張黃符,血色的硃砂字在手機屏幕的微光下詭異非常。他強自鎮定地告訴自己這可能只是鎮宅的符紙,然後又摁亮屏幕,細細地看去。可是這一看卻讓他驚得差點握不穩手機,只見那破舊的黃符下拍了好幾個血印。小時候掃墓時聽母親家那邊的老人講過,這血印是硃砂雄黃白芷啥的混了黑狗血,符貼於其上可以鎮凶宅,這叫鎮宅妖符!
「誰?是誰在那邊?」天井那邊傳來芳叔的聲音。
「啊,沒事,是我。」周淇年清了下嗓子,鎮定自若地走了出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小少爺,你怎麼一早就起來了?去到那種骯髒的地方做什麼?」冬日陰沉的晨光下芳叔的臉蒙著一層灰暗的陰影。
周淇年不斷暗示自己那是心理作用,然後微笑了一下說:「手機上的掛飾丟到那裡去了,剛才進去找找。」說罷舉起掛飾,順道在衣角上擦擦。
芳叔扯了扯下垂的嘴角,道:「這裡用不著手機,小少爺帶著也不嫌累贅。」
周淇年心裡咯登了一下,是啊,沒信號不通電,而且離城鎮也有好一段路程,想來自己是被困在這裡了。他強自笑著說:「 不帶著手機沒有安全感,城市人的毛病。」
芳叔搖了搖頭,往後院走去,走前不忘叮囑道:「小少爺別在這宅子裡亂逛,老宅子很多地方骯髒得很。」
「哎,好的。」周淇年忙不迭應下來,看著芳叔走遠。閣樓上的木窗傳來一聲輕微的「卡」,周淇年抬頭,看見周淇生站在窗邊低頭看著自己,還是一襲月白色,那種藍襯著陰陰的晨光映得他的臉很是陰鷙。周淇年忍住週身微微的顫抖,沖周淇生笑了笑。
周淇生皺了下眉,淡淡道:「你自己小心點。」沒有起伏的語調,冷得很。周淇年知道自己惹他生氣了,卻也只能一頷首,然後轉身離開。
一整天,周淇生和周淇年在各自的房間裡待著,沒到吃飯的時間絕不踏出房門。彷彿前幾日的其樂融融都是假象,芳叔看出其中古怪,卻也不好說破,只是嘆嘆氣。堂兄弟倆的關係一下子降到谷底,異常僵硬。
周淇年說不上來為什麼,只覺得好像是一場對峙,關於一個秘密,圍繞一個家族。彷彿是天性使然,周淇年哪怕再害怕可還是無法抑制好奇,好奇這個連著他血脈的地方究竟藏著怎樣的舊事。
入夜後,紅得滲人的燈籠又掛滿了這條寂靜的死街。
周淇生扣了扣餐桌,對正欲離開的周淇年說:「明天有福房的老爺子過來,晚上到我的房間來,有些事要交代。」
周淇年有些詫異地回過頭,卻看見了一張欲言又止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