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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類死亡》第14章
 第十三章:餘非?

  我在廁所裡蹲了大約半個鐘頭,看完了放在洗漱架上的一本雜誌之後,聽到客廳裡沒有了動靜,這才慢慢地走出來。許小冰已經在她自己的房間裡關上了門,我便打開了電視機,隨手調到了本地新聞台。

  聽到電視機的聲音,許小冰出來了。她倒是沒有再生氣,而是扔給我一張紙,上面記錄了一些人名和地址,還有電話號碼。見我不解地望著她,她解釋道:「這是孟玲在2月25日前幾天聯繫的客戶名單,還有她家裡的聯繫方式。」

  「哦。」我點了點頭。她見我似乎還沒明白她的意思,從鼻子裡出了一口粗氣,坐到我身邊,「耐心」地道:「你不是要證明她的存在嗎?可以去找這些人。」

  「你找還是我找?」我問。

  「一起找!」她的「耐心」已經到了臨界點。

  「好吧,」我說,「你害怕嗎?」

  「怕,當然怕,」她無可奈何地瞪了我一眼,「有什麼辦法?」

  這個時候,我說出了一句話;「我正在託人找房子,要不到時候你跟我一起搬出去吧?」說完之後,我感到異常後悔,非常期待她能拒絕我。

  她沒有拒絕——任何人住進了這樣一所房子,就不會拒絕這樣的提議,哪怕是讓她和比我更讓她看不順眼的人住在一起,她也不會拒絕——她點了點頭:「只要房租不比這裡貴,」她猶豫了一下,「貴一點點也沒關係,只要不超過太多就行!」

  要許小冰說「貴一點點也沒關係」,可見這房子的確已經到了讓人無法容忍的地步,要知道,她可是獨自一個人在那種情況下堅持了半個月!不過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孟玲的存在,而現在,這個孟玲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出現了,她彷彿是一個資料上的實體,這個資料上的人,能夠在我們房間裡留下各種存在的痕跡,我們卻從來看不到她——這些事情聯繫在一起,不要說膽小如斯的許小冰,就是一向不信邪的我,也感到十分詭異。

  更何況,還有李雲桐的那種說法。我看了看許小冰,覺得她承受目前這些事情就已經夠了,李雲桐在醫院撞鬼的事情沒必要再告訴她,我可不想再次看到她瞪大得近乎瘋狂的眼睛。我只是將今天下午差一點就捉到孟玲的事情說了出來,在她的眼睛又要瞪大時,我飛快地轉移了話題。

  實際上是電視上的新聞轉移了話題。

  電視上播出的是一則認屍廣告,廣告上是一個長頭髮的女人,滿面恐懼的表情,臉色蒼白,看起來十分嚇人。我正納悶在什麼地方見到過這女人,新聞裡提到了「流芳湖」這個地方,這讓我留神聽了起來。

  「你沒看到她她就從你眼皮底下跑了?」在那個時候,許小冰剛剛聽我說完下午的事情,眼睛處於急劇擴張狀態。

  「噓,聽新聞。」我趕緊說。

  她的注意力轉向了電視機,謝天謝地,那雙眼睛總算慢慢地恢復正常了。

  新聞上播出的正是我今天在流芳湖見到的畫面,許多船在湖面上穿梭著,播音員在畫外音裡介紹著事情的起因,接著,李雲桐和我被推到了畫面中央,許小冰在我身邊倒吸了一口涼氣:「你上電視了?」

  「嗯,不太上鏡。」我說。

  「怎麼回事?」

  「你聽聽就知道了。」

  許小冰不再說話,我們認真地聽著新聞。也許南城的新聞事件太少了,這樣一則新聞足足播報了十五分鐘,不但詳細說明了事件的前因後果,甚至還採訪了李雲桐。最後,播音員說:「據李先生描述,當時湖面上能夠清晰地看到落水女子的頭部,但是他的同事和前來營救的警察們並沒有看到任何人,這是怎麼一回事呢?」接著,播音員又提到李雲桐最近幾次宣稱自己看到某些人或者其他東西而別人並未看到——這其中沒提到醫院裡的那次——我這才知道李雲桐看到別人看不到的人已經不是一兩次了,不由吃了一驚。「李先生看到的那些人究竟是真的存在,還是只是一種幻覺呢?」播音員明顯帶有誘導性質地道,「流芳湖的死者究竟是如何溺水身亡,死者身份能否揭曉,真相有待進一步調查,我們將進行追蹤報導,歡迎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提供線索,熱線電話是……」

  「他有病吧?」許小冰看完之後,懷疑地問我。

  我沒吭聲。任何人看完這則新聞之後,都會認為李雲桐有幻覺的毛病,實際上我也有這種懷疑,不過李雲桐是個好人,我不願意這麼說他。

  「這事你跟我說過,」許小冰說,「我當時還以為他見鬼了呢,現在看來,他肯定是幻覺。」

  「不知道。」我說。李雲桐下午的時候將孟玲歸結為他所見到的那一類「看不到的人」,也就是護士馮楠所說的鬼魂,經過剛才那一番翻看資料,我越來越覺得李雲桐的話有幾分道理了。

  必須弄清楚李雲桐是否產生了幻覺。

  我發現必須要弄清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短短幾天,簡單的生活變得複雜起來。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生活假如太複雜了,就會變得沉重,我還不到過那種沉重生活的年齡。我腦子了浮現出媽媽總是嘆息的那句話——「你還沒有長大呢!」

  想到媽媽,她的電話就來了。看到手機屏幕上浮現的那行熟悉的電話號碼,包括我家鄉那個城市的區號,不知怎麼的,我的眼睛驟然發熱起來,連忙看了看許小冰,她已經起身去做那頓被打斷了的晚餐了,菜刀聲又忙碌地響了起來,耳邊是媽媽的聲音,這種感覺,恍惚又是回到了家中一般。

  媽媽照例是問平安,問健康,問溫飽,問事業,等等等等,等她一連串問題問完之後,我用「一切都好」回答了所有的問題之後,再回問相同的問題……這樣的對話單調而重複,沒有什麼新的內容,可是比任何新鮮的小說都更吸引人。我們聊了許久,媽媽說我的一個同學從美國回來了,剛剛打電話找她要了我的手機號。我們又聊了一會其他親友的近況,便依依不捨地掛了。

  「你吃晚飯了嗎?一起吃點吧?」許小冰說,「我今天煮多了一點飯,不要浪費了。」

  肯德基的那點東西已經消化殆盡,實際上我早已餓了,聽她這麼一說,也就不客氣地點了點頭。許小冰見我答應了,便命令我去洗芹菜,我一邊洗菜,一邊還在回味著剛才和媽媽的對話,心裡覺得暖洋洋的——畢竟還是家中好啊。

  「你以後還是和我一起做飯吧,」許小冰說,「兩個人吃飯能省錢。」

  「好啊。」我想想也好,總是在外吃飯,對身體似乎也不大好,「不過我不會做菜。」

  「沒關係,你洗菜好了。」她說。

  匆匆將芹菜洗完,許小冰檢查過後,發出了驚叫聲:「沒洗乾淨啊!」

  「哪裡?」我心虛地湊過去,她掰開芹菜粗大的莖桿,綠色的縫隙裡赫然還有污泥,這讓我的臉驀然變紅了。

  「你在家很少做家務吧?」她一邊洗芹菜一邊問。

  「嗯。」我小聲說。

  飯很快做好了,許小冰的手藝很不錯,很久沒吃過這樣的家常菜了,我邊吃邊讚不絕口,許小冰很謙虛地說她的手藝不行,不過勉強能吃罷了。

  吃完之後,我自覺地收拾碗筷,正打開水龍頭洗碗之時,手機又響了。我揩乾手,對許小冰道:「我一會洗碗,你去看電視吧,不用管了。」

  電話是那個從美國來的同學打來的,她在大學二年級那年出國留學,關於她的傳聞有很多,有人甚至說她嫁給了一個美國人,也不知是真是假。寒暄了兩句之後,我立即問:「你是不是嫁給了美國人?」

  「啊?」她在電話那邊大笑起來,「聽誰說的?」

  「很多人這麼說。」我問,「你在美國到底乾了些什麼?」

  她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留學囉,還能幹什麼?」

  我也笑了:「誰叫你長得那麼漂亮啊,這年頭,誰也不信漂亮的女人能專心學習啊。」

  「哈哈哈,你怎麼還是這個樣子啊,」她繼續笑著,「小傢伙還沒長大呢。」

  ……

  兩個很久不見面的朋友,自然會有很多話要說,更何況還是兩個女人。說了一個小時之後,我們已經偏離原來的話題十萬八千里之遙,誰也不記得話題是怎麼轉來轉去的,就這樣轉到了各自的男朋友身上,她用很長的時間訴說著她的戀愛經歷,我很少打斷她,只是中間要她停了兩次,一次是因為耳朵被手機貼得發燙,換了一邊耳朵,另一次是因為手機的電已經用完了,臨時插上了電源。

  「……所以,我現在又自由了,」她笑呵呵地說,接著便問,「你呢?你和餘非怎樣了?」

  「什麼?」

  她的聲音變得曖昧起來:「你們還在一起嗎?」

  「誰?」我莫名其妙地問。

  聽到我這麼問,她沉默了一小會,嘆了一口氣:「沒想到連你們這麼好也……」很快,她的語氣又變得輕鬆起來,「沒什麼,正常的,初戀很少能成功的……」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忍不住提高嗓門問,她說的話實在叫我聽不明白。

  「行了,在我面前你不用硬撐了——說說看,到底怎麼回事?是你甩他還是他甩你?」她又嘆了一口氣。

  我覺得萬分無奈,這個徐麗莫非是腦子錯亂了?聽她這口氣,那個所謂「餘非「似乎是我的初戀男友,並且現在已經不幸分手了——她的語氣裡有種哀悼的味道,這更讓我哭笑不得——一定是她這些年認識的人太多,將我和別人搞混了。

  「你記錯了吧?」我連連搖頭,「我還沒有男朋友呢,能跟什麼人分手?不要詛咒我!」

  「你這麼恨他?」她驚訝地問,似乎完全沒聽進我的話,依舊依照她自己的思路在說著。我忍無可忍了,對著手機大聲道:「我是江聆,你大學的同學,你沒搞錯人吧?」

  「我知道你是江聆,」她冷靜地說,「但是你和餘非怎麼分手了?」

  「我和餘非怎麼了?」我懶得再解釋,索性順著她的話來說。

  「你們不是我們班的夢幻組合嗎?兩個人都挺傻的,什麼也不懂……」徐麗的話語聲中充滿感嘆,我幾乎可以想像出她此時的模樣——一定是穿著她最喜歡的睡衣,這個時候,她的臉上應該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面膜,一雙眼睛從面膜的縫隙裡透出光來——她的眼睛不大,每當回憶往事的時候,就喜歡賊溜溜地朝左右兩邊轉動——此時那雙眼睛一定在骨碌碌轉動不休,也許她同時還在聽一首很老的歌,以配合這種懷舊的氣氛……我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徐麗絲毫沒察覺到我的心思,繼續用回憶的腔調說著,「只有餘非那樣的人,才會跑到山裡去采野花來給你種——也只有你這樣的人,才會被他這種行為打動……他不是還每天給你畫一幅畫像嗎?你那本畫像集子呢?還留著嗎?」

  「哈哈哈哈……」我實在忍不住大笑起來,「好一個浪漫的故事啊……」

  徐麗的夢幻回憶被我打斷了,一點也不氣惱,也笑了起來:「是啊是啊,浪漫得讓人起雞皮疙瘩!」

  到這個時候,她還是沒意識到自己弄錯了對象——這種事情我以前也遇見過,不過那都是在老人們身上才出現,那些六七十歲的老人們,經常張冠李戴地將別人身上發生的故事強行安在我身上。徐麗還這麼年輕,居然就犯這樣的糊塗,我又好氣又好笑:「徐博士,你讀書讀傻了吧?到現在還沒發現嗎?」

  「發現什麼?」她好像真的傻了。

  「我不認識什麼餘非,你記錯了,真是張冠李戴,」我笑道,「你也不想想,那樣酸掉牙的故事怎麼可能發生在我這種人身上?」

  「行了,我不逼你了,我知道,你不願意提這件事,」她很「理解」地說,這更讓我哭笑不得,「說實話,這樣的故事居然發生在你這種人身上,我們也都覺得奇怪。」

  「行了行了,少胡扯了,你回來呆多久?」我問她。

  話題總算從「餘非」身上扯開了,我們開始熱烈地回憶大學裡的生活。這是一個很適合回憶的夜晚,春天潮濕的氣息在黑夜中瀰漫著,透過窗戶,可以看到浮在暗夜之上的點點燈火,即使隔著這樣遙遠的距離,我似乎也感受到那些燈光之中散發出來的暖意。一直到徐麗掛了電話,我依舊出神地凝視著那些燈光,在濛濛雨霧之中,燈光被化得有些潤開了,這平空而來的暈染,如同老房子墻壁上的水漬一般,勾起許多歲月味道。一個和自己擁有共同過去的人是可貴的,因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永遠留在了他的記憶中,我和徐麗回憶過去的那些同學的同時,其實也是在緬懷我們一去不返的學生時代。時間能夠改變一切,終有一天,徐麗和我,也包括其他的同學,無論我們在校園裡曾經多麼親密,終有一天,我們也將漸漸從各自生活中淡出——這是一種規律,和有情無情沒有關係,這是時間在作怪。然而,無論過去多久,無論彼此之間有沒有聯繫,那些共同度過的歲月,我們都不會忘記的——誰也不能忘記生命中的某一段,即使不記得全部,但當時的感覺始終存在,並且存儲得越久,便越有滋味——在記憶中,即使是少年時代互相沒有好感的人,也會變得很珍貴,因為正是這些人和我之間發生的種種故事,才構成了過去的生活,那是生命的一部分,無法割捨,忘記那些,就意味著忘記自己。有很多人我也許再也聯繫不上了,但是那並不要緊,重要的是,他們構成了我過去的一段生命,而未來,是由新的人和新的故事構成的……人們喜歡回憶過去,其實就是在回憶自己……我出神地想著這些事情,忽而覺得高興,忽而又有些傷感,要不是廚房裡突然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我還會繼續想下去。

  廚房裡的聲音是許小冰弄出來的,我愕然起身,看見她正收拾著水槽裡的碗筷,弄出很大的響聲。我這才想起自己忘記了洗碗,連忙走過去,挽起袖子道:「我來洗吧。」

  「不用了。」她冷冰冰地將最後一個碗沖洗乾淨,面上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

  「不好意思,我剛才電話打得久了點……」我說。

  「你電話打得久我不怪你,」她斜睨著我,鼻尖對著其他地方,「但是打完電話你卻坐著不動,什麼也不幹!」

  「我想事情去了,」看來她對我沒有洗碗這件事非常生氣,我連忙解釋,「不好意思。」

  「你想事情倒想得久,我在這邊快洗完了你才站起來!」她用力將袖子捋下來,氣衝衝地走進了房間。

  我知道無論怎麼解釋,她也是聽不進去的,便只好沉默不語。我的沉默也讓她感到憤怒,她怒氣衝衝地走進自己的房間,用力將門關上了。

  我怔怔地望著那扇驟然緊閉的房門,嘆了一口氣,又回頭望瞭望窗外的燈火——假如生命中相遇的每個人都構成我們生命的一部分的話,我和許小冰這段相處又將如何呢?很多年之後,我們回憶起彼此,記得最多的將會是什麼呢?倘若能夠選擇,許小冰一定不會願意遇上我,我也不會願意遇上她,我們實在是不同類型的人。剛才發生在我和許小冰之間的事情,頗有些像結婚多年失去感覺的夫妻之間發生的衝突,這個聯想讓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笑過之後,又不免嘆息。人們沒必要和自己不喜歡的人相處,這個世界是自由的,我們應該可以選擇自己的同伴。只是,在目前的情況下,我們暫時還無法分開。

  想到這裡我嘆了一口氣,我們就這樣被捆綁在一起了,這一切都是因為孟玲——孟玲,圍繞這個人發生的一切都不可捉摸,究竟是什麼樣的原因,可以讓她在這個世界上留下許多存在過的痕跡,卻絲毫不讓人看到她本身?這樣的孟玲,是不是很孤獨呢?假如她真的是鬼,她這麼做,是不是表示她依舊留戀著人間?否則她為何要四處留下她的蹤跡?這讓我想到遊客們的「到此一遊」,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每個人都希望這個世界記住自己的存在,不斷製造著或大或小的痕跡,是不是因為大家心裡都明白,我們的存在原本就如此脆弱,隨著生命的消逝,一切都將漸漸湮沒……

  我獨自坐在沙髮上想了很久很久,直到窗外那些燈已經全部熄滅,我才在沉思中睡去。

  這個夜晚,我夢見自己在一片竹林裡努力刻下自己的名字,刻得手都腫了起來,那些竹林卻轉瞬間便被人砍伐了,我和另一個形容模糊的人在滿地竹梢中尋找著,我大聲問:「我的名字呢?」那個人卻什麼也不說,他也在尋找著自己的名字……

  李雲桐的桌上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除了那串風鈴之外,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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