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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類死亡》第30章
 第二十九章:往事如煙

  李雲桐的家離公司並不遠,車子拐了兩個彎,遠遠地就望見小區內林立的新房。粉紅色的房屋襯托著藍得透明的天空,給人一種無憂無慮的感覺。我和歐陽在小區門口下了車,依照記事本上記載的地址,找到了小區內的第10棟樓房。

  五樓左邊那戶人家,就是李雲桐家。歐陽伸手按了按門鈴,我忐忑不安地站在他身後,忽然想到,此時正是上班的時間,陳靜很可能不在家。歐陽回頭望瞭望我,笑道:「別緊張。」

  門內傳來腳步聲,貓眼上光芒一閃,有人在門內問:「誰呀?」歐陽回頭看著我,我聽出這是陳靜的聲音,往前站了站,緊張地道:「陳靜在嗎?」

  門開了,陳靜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塊抹布,李曉虎正在客廳裡的地上爬來爬去地玩一輛小汽車,昨天李雲桐失蹤時那種悲傷的神情,現在已經完全從他們身上消失了。

  「你好!」我說。

  陳靜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歐陽:「你們是?」看到她的神情,我已經覺得不妙,再聽她這麼一說,我已經知道沒希望了。陳靜也不記得李雲桐了,她到過我們辦公室,現在看到我們卻好像不認識一般。雖然如此,我仍舊抱著一線希望,舔了舔舌頭,深深呼吸一口:「我們是李雲桐的同事。」

  歐陽的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看他的神情,他也沒有認出陳靜,他和陳靜之間本來就是因為李雲桐才認識的,現在李雲桐消失了,那麼他們當然也沒必要認識了,是這樣嗎?看著他們互相間那陌生的眼神,我的心裡猛然揪了一下——人和人之間的紐帶,有時候竟然這麼脆弱,你還沒有去碰,它就自動斷裂了。

  「你們找錯了,這裡沒有叫李雲桐的人。」陳靜笑道。

  「啊?」我捏緊了拳頭,正要繼續說下去,歐陽在身後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過頭,他說:「我們走吧。」

  我搖了搖頭,迅速轉頭面對陳靜:「李雲桐是你丈夫啊。」歐陽在我身後咳嗽一聲,我裝作沒聽到。聽到我這麼說,陳靜又笑了起來:「你搞錯了,我丈夫不是李雲桐。」

  「那你丈夫是誰?」我急匆匆地問。我這話很是唐突,如果李雲桐真不是陳靜的丈夫,那麼她完全可以不必回答我的問題。但是陳靜顯然是個脾氣很好的人,她似乎沒覺得我問得有什麼問題:「我的丈夫是個海員,早已經去世了。」

  聽到她這麼回答,我無法形容自己的感覺,只覺得十分荒唐,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真的太荒唐了,公司的人不承認李雲桐曾經存在過,而他的妻子則更甚,不僅僅忘記了他的存在,甚至還有了另一個丈夫。

  「江聆,我們走吧。」歐陽說。

  「能給我看看你丈夫的照片嗎?」我繼續問陳靜。

  陳靜還沒有說話,歐陽已經開口了:「江聆,夠了啊,該走了。」他輕輕拉著我朝樓下走去,我抗拒地用力站在原地,望著陳靜。

  「我丈夫沒有留下照片。」陳靜說,「他去世後,我們將他所有的照片都扔了。」

  真徹底。我苦笑起來,這就像辦公室的人將李雲桐的所有物品清理乾淨一樣,陳靜也清理掉了李雲桐的所有照片,不用說,這個家裡已經再也找不到他存在的痕跡了,一個人就這樣徹底消失了,像落在地上的垃圾,被人掃進了垃圾堆裡,現在能夠證明李雲桐存在的那些東西已經成為真正的垃圾,而他這個人呢?

  我終於決定放棄了,順從地跟著歐陽朝下走,快要轉彎時,忍不住又回頭望瞭望,卻看見門縫中伸出了李曉虎的小腦袋,烏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看著我。

  「你是不是叫李曉虎?」我問他。

  「是!」他大聲道。

  我笑起來,卻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你爸爸是誰?」

  「一個海員。」他說。

  門關上了,歐陽遞給我一張紙巾:「你怎麼哭了?走吧。」

  我怎麼能不哭呢?李雲桐已經從人們的生活中徹底消失了,就算他還沒有死,也肯定是無法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來了,他曾經擁有的一切都已經背叛了他,歐陽甚至連他的妻子也不認識了,可是就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忘記了他,就算他曾經存在的一切痕跡都消失了,他的兒子卻還在。我終於明白人們為什麼需要後代了,生命不是永恆的,記憶不是永恆的,一切都有消失的一天,只有這代代相傳的基因,因為後代的存在而始終延續著,李曉虎的身體有一半來自於李雲桐,那麼,只要李曉虎存在著,李雲桐身體的一部分也就依然存在著。也許正是因為如此,陳靜才以為自己有一個已經去世的海員丈夫?就算她可以忘記關於李雲桐的一切,卻不能對這個屬於李雲桐的孩子視而不見,他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他必然有一個父親,無論陳靜說他的父親是誰,無論他們說那個父親的身份和名字是什麼,那些都只是一種符號,而最真實的證明就是孩子本身,他就是李雲桐的孩子,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我不知道為何會發生這一切,可是它發生了,這種遺忘讓我覺得絕望,而李曉虎的存在,卻讓我看到了希望。歐陽擔心地打量著我,他不知道我流眼淚,只是因為發現總算還有希望。

  總算,李雲桐的消失並不那麼徹底。

  「不要太激動,」歐陽說,「你昨天可能燒得太厲害了。」

  我搖了搖頭,看了看時間:「現在不早了,我們趕到醫院,醫院大概也下班了。」

  「嗯,」歐陽點了點頭,「我送你回去吧,你好好休息一晚,說不定明天就沒事了。」

  一路上,歐陽東拉西扯地說著閒話,我看出他是故意要引開我的注意力,不讓我去想李雲桐的事,這讓我很感動。

  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交通堵塞很厲害,車子緩緩挪動著,汽車尾氣從窗口灌了進來,讓人頭暈目眩。當車子經過流芳湖那個小公園的時候,我忍不住探出了頭。幾天不去,流芳湖上的風光更加妖嬈,幾樹桃花紅雲般燦爛著,平整的湖面像一汪綠色的果凍,朝天空反射著柔嫩的光,湖岸邊有人來來去去。不知道李雲桐失蹤以後是不是來過這裡,即便來過,也和沒有來過一樣吧?我想起以前來這裡時,經常在樹枝上、墻壁上看到「某某到此一遊」的字樣,當時只覺得荒唐,現在想來,每個人的心底深處,大概都害怕被人遺忘吧?每個人都拚命在世界上留下自己存在過的痕跡,有人曾經說過:「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遺臭萬年。」還有人說過要「留取丹心照汗青」……這世界上的壞人好人,都不願意隨著自己的死去而永遠消失,所謂的「混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也是因為知道,粉身碎骨固然可怕,在人世間絲毫沒有留下痕跡卻更可怕。李雲桐究竟被遺忘到何種程度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在一瞬間同時遺忘了他?為什麼我沒有忘記他?死後被人遺忘固然可怕,活著的時候就被世人完全忘記,這種滋味,是不是比死更要痛苦百倍?想到這裡,我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朝座位深處縮了縮身體。

  「冷嗎?」歐陽問,「關上窗?」

  「不用。」我搖了搖頭。

  如果有人被刀砍了一下,最初的時候是感覺不到疼痛的,要過上一小會,那種疼痛才會變得明顯起來。我也是這樣。李雲桐身上所發生的事情對我的震撼過於劇烈,以至於我一直沒有感覺到特別的恐懼,直到現在,遠離了李雲桐曾經生存過的那些地方,車子在一條陌生的街道上緩緩前行時,我忽然這麼清晰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我越是清楚地知道發生了什麼,也就越是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或者說,我的頭腦不願意更仔細地去想已經發生的事情,因為我知道,只要我仔細想想,我就會明白一切真相,而我更知道的是,這種真相不是我所能承受的。如同一杯毒藥,它已經散發出致命的氣息,我的思維自然地繞道而行,雖然喝下這杯毒藥是必然的,然而,能夠晚一點,也就能夠將眼前的平靜維持得久一點。

  汽車的車輪比我的思維更加緩慢,但畢竟在前進著,雲升街的容顏還沒有進入我的眼睛,它的腐朽和沉默就已經撲面而來。這是雲升街特有的氣味,六號門牌下黑乎乎的樓洞在車門右邊大敞著,像一個居住著野獸的洞穴。

  汽車無論多慢都會到站,思維無論多麼遲鈍,也總會明白一切。

  我和歐陽下了車,進入雲升街六號,就從陽光下進入了黑暗,從外面看來,他們不會看出這裡有人。樓梯在我們腳下咯吱咯吱地響著,經過二樓時,歐陽疑惑地看了看202號房敞開的房門——幽暗的綠光照常散發出來。

  在302號房門口,我剛剛將鑰匙伸進鎖孔,門就開了,許小冰已經回來了,歐陽和她打了聲招呼,她點了點頭。

  「你在家就好,」歐陽說,「江聆有些不舒服,你別讓她一個人呆著,明天早晨我來接她上班。」

  「哦?」許小冰疑惑地看著我,撇了撇嘴,「你沒去看病?」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想起自己曾經多次和她說起李雲桐的事情,不由脫口而出:「你記得我公司的同事李雲桐嗎?」

  「當然記得,怎麼了?」她不解地望著我。

  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轉頭望著歐陽。

  歐陽皺緊了眉頭,彷彿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咳嗽一聲,不相信地問:「真有李雲桐這個人?」

  「有啊,她老提起他。」許小冰指了指我。

  「他是我們公司的?」歐陽側著頭,臉皺成了一團。

  「是吧?」許小冰看看我又看看歐陽,「你們不是同一個公司的嗎?」

  「他長什麼樣?」見許小冰語氣這麼篤定,歐陽有些動搖了。見他這麼問,我心裡忽然古怪地跳了一下,彷彿是噎著了——許小冰從來就沒見過李雲桐。

  果然,許小冰很快就說:「我沒見過他,都是聽她說的。」

  「哦。」歐陽慢慢地挺直了身體,瞭然地點了點頭,看了看我,想了想說,「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來接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好。」我疲倦地說。我知道說什麼都沒用了,連我自己也開始懷疑,李雲桐是不是只是我幻想出來的一個人物?

  許小冰仍舊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她對自己這種一無所知的情況似乎有些惱怒,轉身朝廚房走去,似乎是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你是叫歐陽吧?現在聽到孟玲的名字還頭疼嗎?」話一出口她彷彿後悔了,馬上回過頭來,帶著歉意的表情看著歐陽,似乎擔心他再次發病。我也提心吊膽地看著他,甚至做好了攙扶的準備。

  幸好,歐陽沒有發病,但他接下來問的一句話讓我們都吃了一驚:「孟玲是誰?」

  「啊?」我還算好,雖然吃驚,也只是望著他,許小冰卻倒抽了一口涼氣,眼睛大得似乎要將歐陽的整個身影都直接塞進腦子裡去,她走上前來,仔細看了看歐陽:「你不記得了?前天我們一起去向碧華家找孟玲!」

  「什麼啊?」歐陽懷疑地看著許小冰,「記得啊,不過我們找向碧華不是為了買毛線嗎?孟玲這名字我從來沒聽過?」

  許小冰又倒抽了一口涼氣,轉向我:「他是不是瘋了?」

  歐陽也疑惑萬分,眼神充滿恐懼地看看我又看看她,訕笑著望著我們,那表情似乎認為我和許小冰都瘋了。

  「不知道,」我回答著許小冰的話,嘴裡冒出一股苦澀的味道,「也許我們都瘋了。」說完,我再也忍不住,徑直跑進自己的房間,將房門關上了。歐陽和許小冰在門外叫了一陣,見我沒有回答,也就漸漸沒有了聲音。

  無論我多麼想逃避,都是沒有用的。真相就這樣自動展開了,歐陽對於孟玲的態度,就像是所有事情上的最後一把鎖,現在,這把鎖鏗然落地,真相的門敞開了,無盡的虛空包圍了我,吞噬著我。當歐陽問出那句「孟玲是誰」的時候,我耳邊似乎聽到「錚」的一響,霎那間明白了所有的事情。我多麼愚蠢,一直以為孟玲和其他那些看不見的人是另一種生物,我將他們不被我們所知的原因歸結於他們還沒有完全進入我們的社會——假如我的這種推斷是正確的,那麼,歐陽就不應該忘記孟玲。依照我的假設,孟玲在這個社會中的位置,應當是從無到有,這位置只會越來越穩固,認識她的人也只會越來越多,不應當有人這樣徹底地忘記她,而我也知道,歐陽向來是記憶力很好的。

  孟玲之所以被歐陽忘記,是因為事情的趨勢本來就是如此。我早該想到,我狠狠地捶了一下床——那個假設看起來很合理,但是卻恰好與真相相反。孟玲,顧全,李雲桐……所有的人都不是另一種生物,他們都是和我一樣的人類。孟玲他們不被我們所知,不是因為他們進入這個社會不夠深,而是因為他們正在漸漸地遠離我們的社會。就像李雲桐一樣,孟玲也曾經真實地存在過,同樣,也和李雲桐一樣,她漸漸地被人們忘記了,連她的媽媽也不記得她了,所以她才會對歐陽說「就當她從沒存在過」,那天我們聽到那個的士司機說的話是對的,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把我忘了吧」,只不過孟玲不是像電視中女主角一樣真地希望對方忘記自己,而是不得已才這樣說,因為她發現自己被人遺忘是必然的趨勢……我不知道為什麼歐陽對孟玲的記憶會比她母親更為持久,也許,他和孟玲真的曾經真心相愛過,只是他不記得了,就算他還記得孟玲,卻已經忘記了這段感情,現在,他更是連孟玲這個人也毫無印象了……但是為什麼會發生這一切呢?究竟這些事情是如何發生的?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情呢?人的記憶怎麼能被這樣隨意地刪改?

  難道,真的是我和許小冰兩個人瘋了?這一切都只是我們自己的想像?

  我不相信,我不願意相信。

  我執拗地尋找著原因。現在要找出事情的原因,已經容易得多了,因為有了一個李雲桐,李雲桐在這個世界上從存在到被遺忘,這中間經歷了怎麼樣的過程,我很清楚。我慢慢梳理著李雲桐和孟玲兩人被遺忘的經過——在所有這一類人中,這兩個人是我最為熟悉的——漸漸的,我所發現的一個事實,讓我全身篩糠一樣顫抖起來。

  李雲桐表現異常,是從流芳湖的女人開始的,之後他就不斷看到各種別人看不見的人,最後,他就被人忘記了。我記得在向碧華家中見到的孟玲的那一頁日記上也說明,孟玲也曾經見到過那種「看不見的人」,那個時候她顯然還沒有被人遺忘,因為她在日記中提到了她的媽媽和另外兩個人,這些人都和她正常交往著。就在寫過這頁日記後沒多久,她就搬入了雲升街六號——她大概是和許小冰一起搬進來的,但是沒過幾天,她就被人們徹底忘記了。

  從這兩個人被人遺忘的過程,我得出一個令我絕望的結論:被人遺忘並不是一瞬間產生的,就像某種疾病,它有潛伏期,而潛伏期的特徵就是……我渾身顫慄,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只是死死地咬著被角——是的,潛伏期的特徵就是:能夠看到那些「看不見的人」!

  如果這真是潛伏期的特徵,那麼,我現在是處於什麼狀態呢?我不是已經具有這樣的特徵了嗎?這是不是說,接下來被人遺忘的,就將是我?

  我連連搖頭,由於痙攣,這種搖頭的動作也做得不利索了。

  我不願意被人就這麼遺忘!我想好好地、正常地活著!

  我的眼前掠過一幅幅靜止的畫面,往日生活的種種,如同火山爆發一般,在我的頭腦裡絢爛地綻放著,每一件事都那麼親切,連那些討厭的工作,那些我所不喜歡的人,也變得無比親切,我透過淚水看著這件小小的房間——連喜歡和我吵架的許小冰也變得那麼可愛了,在書桌上放著的那瓶辣椒魚,是徐阿姨送給我的,當時我並沒有當回事,然而,在現在這個時候,想到以後也許再也不會有人送我任何東西,我忍不住爬了起來,將那個小小的玻璃瓶子緊緊地抱在懷裡,好像抱著我所無比熱愛的這個世界。真的,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我多麼喜歡這個世界,喜歡一切,快要失去的總是顯得特別寶貴,就像孟玲以前在浴室的鏡子上所寫的:「失去以後才覺可貴。」現在我完全明白,孟玲寫下這句話時是何種滋味。

  我忽然那麼強烈地思念我熟悉的所有人,忍不住掏出手機,一個一個地看他們的電話號碼——不能給他們打電話,因為我根本就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要看到他們的電話號碼,看到他們和我通話和發短信的痕跡,心裡就覺得溫暖。看到媽媽的電話時,我的五臟六腑都好像纏繞在了一起——媽媽還不知道呢,她很快就要失去女兒了,而這種失去她卻絲毫不知情,也許,這樣反而更好……

  過了很久很久,窗外的天空從透明變得深沉,最後完全黑暗了,我才慢慢地坐了起來。許小冰敲著我的房門叫我吃飯,我整理一下自己的頭髮和衣服,慢慢地開了門。

  客廳裡燈光明亮,許小冰一眼就看出我哭過,她驚疑地問:「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現在沒事了。」我幾乎是帶著柔情對她說。我甚至還想擁抱她一下,不過為了不讓她太吃驚,還是放棄了。

  如果能夠,我想要擁抱我所熟悉的一切。

  偏偏在這個時候,電視裡播放著一首歌:「我怕來不及,我要抱住你……」我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嘴裡的菜無論如何也嚥不下去了。

  我怕真的來不及了。

  「發生什麼事了?」許小冰小聲問。

  「沒什麼,」我哽咽道,「一個朋友死了。」

  「哦。」她朝我的碗裡夾了些菜。

  朋友的死本來只是一個藉口,然而,這讓我很快想起來,我的確有一個朋友死了。

  韓曉峰的葬禮,就在今晚舉行。同學錄上說他也在南城,我看了看時間,已經7點半了,可能已經遲了。同學一場,無論如何都該送他最後一程。我顧不上再吃飯,匆匆跟許小冰交待一聲,拿了包就出門。

  三樓的窗口裡,依然飄蕩著那歌聲——「直到你的發線,有了白雪的痕跡……」

  我逃也似地狂奔起來,拚命逃出了這片歌聲籠罩的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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