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
十月桂花又飄香,和福宮殿前的樹枝上,開滿了一朵朵數之不盡的黃色小花,此時一陣風吹來撩落下一層,恰好有幾朵落在了李圓的衣襟上。
然而,她卻像是沒有看見一樣依然是低眉順眼一動不動的站在那。
她已經足足在這站了兩刻鐘了。
這時前方的殿門打開了,一個高高瘦瘦的掌事太監掐著尖銳的嗓音叫道:「傳太后娘娘口諭,詔李容華覲見。」
李圓聽後微微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隨著這個太監向殿內走去。
剛剛走到內室門口李圓就聽到了一陣陣嚶嚶的哭泣聲,她心裡一緊行動之間越加小心。
「卑妾李氏見過太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李圓俯身拜倒恭恭敬敬的磕頭行禮道。
「起來吧!」良久後,一個聲音略顯暗啞的女聲叫道。
李圓站起身後抬頭望去,只見在華美異常的鸞鳥絳金細珠玉鏍榻上,端坐著一位年約四十幾歲的女子,她體型略瘦、容貌溫婉、眉宇間籠罩著一股濃濃的的哀色。
「你就是皇上今年新納的李容華?」太后居高臨下的問道。
察覺到她語氣裡的不喜,李圓更加小心了。
「回娘娘,是奴婢。」
「啪————」的一聲脆響,白玉瓷的茶盞被狠狠的摔在了李圓腳邊碎成了無數塊,只聽太后怒意沖沖的呵斥道:「好一個諱亂宮規、迷惑皇上的狐狸精。」
李圓雙瞳猛的一縮,這樣的罪名她是絕對不能背的。
只見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淚流滿面的磕頭道:「太后息怒、奴婢自進宮以來一向以「春蘭宮訓」為戒,從不曾有任何言差行錯,今日太后所言之罪,奴婢實在是冤枉………」
太后眉間一挑,聲音淡淡的卻帶著刀一樣的鋒利:「那本宮問你,你身為此來南陽嬪妃中品級最低的一個,遇到貴妃娘娘和安嬪娘娘身體不愈,理當慇勤伺候小心服侍,而你非但沒有反而趁此機會惑於皇上,如你這等不守本分,諂媚邀寵的宮妃哀家定當——。」
「娘娘,冤枉啊……。」李圓不等她說完,就抬起哭的滿臉淚水的臉龐,一字一字的說道「當日安嬪娘娘落水,臣妾每日都有去探望雖不能說事事慇勤周到,但希望娘娘安好之心可見日月。」她目光一轉,落在了站於太后左手邊的柳清雪身上「至於貴妃娘娘,奴婢自然更加掛心,聽聞娘娘身體不愈,急的奴婢立即起身去探……沒想到……奴婢是進不去啊!」
有羽林軍把守,她自然是進不去的。
太后和柳清雪都知道這個道理,這麼說出來無非是在找個由頭發落她罷了。
柳清雪聽到李圓提起這茬,那已壓抑在心裡好多天的火唰的一下就迸發了出來,這個賤人竟然趁著自己身體不適時去勾引皇上,還讓皇上破例把她留在了千機殿……賤人……賤人……。
她越想越憤、越想越怒,上前兩步,照著李圓的右臉就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李圓沒想到她會突然動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扇了個正著。
「好了,清雪……」柳太后看到了這出,卻連眼角都沒抬一下,她淡淡的說道:「你身為貴妃,和這種品格低略、不守婦德的東西計較什麼……趙嬤嬤把她拉下去杖斃了吧!」
李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品格低略了?
我不守婦德了?
我要被杖斃了?
你們兩個在這裡一唱一和的就想要了我的命,這天下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李圓在心裡冷冷的笑了一下。
她摸了摸袖口中那截冰冷的物體,眼中閃現出一抹寒芒。
就在趙嬤嬤帶著滿臉獰笑想要過來抓李圓時。
就在李圓瞧準那個老巫婆的位置想要不顧一切的反擊時。
一聲尖尖的「皇上————駕到。」霎時打破了屋子裡凝結的氣氛。
只見身穿明黃下身龍袍的封成羽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
「兒臣參見母后。」他雙膝跪地朝著太后行禮道。
柳太后面色一僵,隨即又露出了一臉高興的神色,她急聲說道:「皇兒快快起來。」
「臣妾參見皇上。」早就迫不及待的柳清雪盈盈下拜道,她一雙美目中訴說著幾多深情,癡癡戀戀的看著眼前的封成羽。
「雪兒起來吧!」封成羽朗朗一笑,溫柔的說道。
而直到這時,他似乎才看到了正跪在地上低頭不語的李圓。
只見封成羽皺了皺眉頭,轉頭望著柳太后問道:「這李容華可是惹的母后不悅 ?」
太后聽到封成羽的話後剛想張嘴說些什麼,卻聽他接著說道:「這李容華性子的確蠢笨了些,但前些日子兒臣偶感風寒臥床不起之時,她端茶送水照料的倒也算盡心。」
封成羽這話的意思太明顯了,柳清雪聽出來了、太后自然也是聽出來了。
只見她心疼的拍了拍封成羽的手臂:「皇兒身體本就剛癒,正是要好好休養的時候,卻還要……。」她說著說著便泣不成聲的痛哭起來。
封成羽的臉上也露出了一股哀傷的神色,只聽他聲音沉痛的說道:「母后切要保重身體,不可太過勞神,如因哀而傷身,大司馬在天之靈又豈能安息!」
大司馬柳長空、當今太后之父、於九月二十四日在回南陽的路上暴病而亡。
此事舉朝震動,封成羽得聞,急率八百羽林軍連行三日與太后一行在嘉城相匯,聽聞皇上在見到柳長空棺木之時,曾扶棺慟哭,聞者無不感歎其君臣之情。不僅如此,封成羽還追封柳長空為忠義王,以王爵之禮入殮大喪,其死後哀榮之盛著實曠古爍今。
柳太后聽得封成羽說起父親亡故之事,眉宇間不由閃過一股厲色,封成羽好似看到了又好似沒看到,母子兩個挨在一起面上卻都是一副沉痛之情。
自打封成羽來到後,李圓覺得自己的小心臟又開始重新跳動了。
她渾身虛脫的半靠在錦繡身上。
真真覺得自己險之又險的撿回了一條小命。
她悄悄的抬起眼角,偷看了封成羽一眼,第一次覺得這個男人是這麼的英俊,這麼的瀟灑。
封成羽陪著太后坐了好一會兒,在聲聲安慰著太后時,也不忘關心柳清雪的身體。
在他說道:「雪兒似乎又有些消瘦時。」卻話題一轉,拐到了李圓這,只聽他淡淡的說道:「真是個沒眼色的,還不扶你家主子起來。」
錦繡雙手一顫,忙不迭的扶起了李圓。
封成羽面目表情的看著李圓那又紅又腫的臉頰,良久後才淡淡的問道:「李容華的臉是怎麼了?」
李圓低下了頭去,沒有吱聲。
柳清雪面上一白,她可不想讓皇上認為她是個動手刮掌別人的狠心女人。
她是純潔的、她是無垢的、她是皇上心裡那朵永遠美好的解語之花。
這樣完美的她,又怎麼會去親手打人。
柳清雪的面上閃過焦急,她雙眸死死的盯住低頭不語的李圓,生怕她說出是自己打了她的事。
「李容華,對哀家不恭,哀家讓趙嬤嬤出手教訓了一下」柳太后滿臉不在乎的說道。
封成羽似乎也只是這麼一提,隨後便不再注意的移開了視線。
「那柳貴妃心腸也太狠毒了,主子好得還是個容華呢,她說打就打!」錦繡一邊氣得啪啦啪啦掉眼淚,一邊小心翼翼的給李圓紅腫不堪的臉上塗著藥。
這是遭的什麼罪啊!手上的傷口還沒好呢,臉又變成了這個樣子。
李圓也是委委屈屈的抽了抽小鼻子,她後怕的說道:「幸好你及時把皇上請來了,要不然————」她冷冷的打了個哆嗦。
柳太后、柳貴妃、這兩個大小毒心婦,李圓恨的差點咬碎了自己的一口小白牙。
「主子……」錦繡上完藥後又有些擔心的說道:「太后,還會不會難為你啊!」
李圓摸了摸自己臉上的藥膏,想了想後說道:「太后今日難為我,無非是為了給柳貴妃出氣和試探一下皇上的態度而已,那日千機殿裡所發生的一切,太后似乎並不知道的十分清楚。」
封成羽中蠱一事,除了太醫們以外,知情者不過就是李大海、李圓再加上個錦繡罷了。
對外也只說,皇上偶感風寒龍體欠安罷了。
「況且……」李圓接著說道「大司馬新喪,太后正是傷心欲絕之時,怎麼可能會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在加上咱們很快就會啟程回京了,正是人多事雜之時,只要我小心一些應該不會再有今日之險。」
錦繡聽得李圓這麼說才略略的安了下心。
李圓早在數天之前就從千機殿搬回了羲和院。
每天晚上總是被一個熱熱的懷抱摟住,冷不丁的自己一個人睡,還真的有些不習慣。
縮在被窩裡李圓雙眼無神的看著頭上的白雪繡梅帳,一朵一朵的數著上面的梅花。
就在她眼皮子漸重,迷迷糊糊的時候一股冷風忽然灌進了她的被窩裡。
隨即一個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他說:「你往裡點兒。」
李圓聽話的往後蹭了蹭小屁股。
封成羽立即鑽了進來,並毫不客氣的摟過旁邊那個肉肉的傢伙兒。
李圓枕著他的胳膊,臉上不自覺的就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容。
「笑什麼?」
「嗯……想笑就笑唄!」
封成羽仔細的看了看她塗著藥膏的臉,又抬起雖已卸下巾子卻依舊纏著藥布的手腕。
良久後,才用著極不屑的表情冷冷的「哼——」了一聲。
這個男人真是有夠悶騷的,李圓在心裡悄悄吐槽著,像這種人前人後兩種性格的傢伙,真的很容易精神分裂的。
然而想是這樣想,可她抓著封成羽的小手卻比任何一次都要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