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銷魂
天上人間。
聲色犬馬的曖昧場所。
鶯鶯燕燕,雲袖飛舞,嬌憨調笑,熱鬧非常。
或許是冥王交代過,凌初渝一來,就有人給她悄然帶路。她一邊走一邊好奇地揣摩冥王的意圖。
掀開重重簾幕的一剎那——凌初渝不由的苦笑連連。
果然是本性難改,一點也不浪費資源啊。
裡面溫氣茫茫,氣息氤氳,霧氣騰騰中打鬧聲不斷,曖昧非常。
“落兒,過來。”白霧氤氳中,冥王邪笑著朝她招手。
他□著身子斜靠在澡池裡,□的肌膚皓白如霜雪,如嬰兒般細膩光滑,嘴角勾起妖媚的弧度,丹鳳眼邪魅地凝視著凌初渝。
“冥王好雅興。”凌初渝清雅俊逸的面容不改其瀟灑,慢慢跺近。
凌初渝雖是女生,但她生性灑脫,在古代更顯少年俠氣,只是她自己還不知道這股灑脫的俠氣是如何的吸引人。
“還以為落兒不會過來了,誰知道竟真的來了。”朝她邪魅一笑。
“冥王叫來哪敢不從,嘖嘖嘖,瞧瞧這這肌膚,這紋理,真真叫人羨慕。冥王保養得當不知用的哪一款護膚品?”凌初渝興味環胸,撫著下顎。
期待自己一上來就怒氣沖沖地問東問西,冥王您老人家可想錯了。
冥王也不奇怪她一個大姑娘家對著自己□的身軀指指點點,嘴角笑得魅惑,一揮手,一群鶯鶯燕燕魚貫而出,周圍頓時安靜了不少。
凌初渝很自然地坐在澡池旁,掬著一掌湯水把玩著,不無羨慕地感慨道,“這才是真正的古代SPA啊,小爹爹那算啥啊……”
冥王勾著丹鳳眼不解地望著這個平日總喜歡挑起唇角綻出頑色笑意的落兒,她似乎對誰都很好,但是溫雅笑意中卻總是帶著接近不了的疏離。
唯一感到有點平衡的是,她的一視同仁,因為連那個人也接近她不了。她的心裡住不下這裡的任何一個人吧?總覺得她似乎來自另外一個遙不可及的世界,因為她與所有人不同。正因為如此,平生第一次品嘗到牽掛一個人的滋味……
“一點也不好奇我找你過來做什麼?”俊美至極的面容綻放出幽詭一笑,看著凌初渝內心一頓。
“做什麼?冥王不是正准備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事情麼?”凌初渝抬頭笑道。
“你想知道什麼?”
“冥王又何必明知故問呢?”凌初渝輕笑,神態悠然。
“明知故問的只有我麼?”冥王眼底沉暗,閃過一絲詭笑,“落兒可是去過臨雲殿?”
臨雲殿?就是奕國乃至整個幻化大陸最高的建築物?上次的確跟厲天邪去過,可是冥王怎麼會知道?凌初渝忽的內心一寒,自己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下……
“臨雲殿自然是去過的,怎麼,冥王也想去麼?”不動神色地悠笑。
“我怎麼能不想去呢?落兒,能陪你站在最高處的人是我——是我你知道嗎?”握住她的下顎,慵懶地輕笑說出殘忍的話語,“落兒,不要挑戰我的耐心,如果還有下次……”
“你們真的好奇怪,口口聲聲叫我不要見對方,用自己的威嚴禁錮我的自由。厲天邪這樣你也這樣!落兒很想問一句,憑什麼?憑什麼你們有這個權利限制別人的自由?誰給你們這樣的權利?!”凌初渝斂眉冷笑,直視冥王幽深的眸瞳,嘴角帶著一抹譏誚。
似乎沒有預料到凌初渝會是這樣的反應,冥王一愣,微瞇凜起的眸光幽詭凌厲,漸漸轉沉,“就憑我千方百計要留你在身邊,就憑你的雲淡風輕會讓我心痛,就憑我對你的一再寵溺與縱容!”狂怒讓他面容猙獰,他用力握住她的下顎,毫不留情的吻上她的唇,毫不客氣地用力咬嗜,咬地她唇畔鮮血直流。
凌初渝痛呼出聲,用力的推開他,美眸狠狠瞪著冥王,眉宇間固有的戲言早已消逝不見,“這就是你要給我看的東西?”
唇角被咬破,鮮血緩緩滲出,沿著唇線往下滴……
“原來你的武功已經恢復了……”他的神色已經不見猙獰,聲音低沉落寞,像在輕歎,又帶著些許惋惜。
他連自己和厲天邪去過臨雲殿的事情都知道,居然不知道自己內功早已恢復的事實?凌初渝斂眉,臉上冷漠悠淡。
“恢復了武功冥王就不能對沉落為所欲為了,很惋惜吧?”凌初渝嘴角譏誚。
撫了下唇角,心中有氣!
這鬼樣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事情,怎麼出去見人啊。
冥王就那樣靜靜地坐著,靜靜地看著她,湯水碧波蕩漾,四周熱氣騰騰,霧氣氤氳,他臉上忽明忽暗,妖媚的詭笑若隱若現。
凌初渝見他如此,徑自轉身而去,當手接觸簾幕的那一刻——
“其實給你下毒的是——”慢條斯理地聲音悠悠傳來。
果然成功地攫住凌初渝的腳步,她轉過身,清靈的眸瞳帶著一抹戲謔地笑。
“其實給你下毒的是白衣天君!”
這個答案並不奇怪,當初一開始醒過來的時候大師兄和純寧口中吐出的就是這個名字。不過白衣天君是誰,似乎沒人知道。
“是嗎?”凌初渝嘴角淡笑,手接觸的簾幕正欲掀開——
“白衣天君只是外人給他的稱號,他的真名沒幾個人知道,而恰好落兒你是知道的。”
抓住簾幕一角的指節一顫,不會是他的……
“是嗎?”嘴角漠然淡笑,心裡卻冰寒刺骨,似乎有什麼東西正緊緊攫住她的心髒,她呼吸有點困難。
他一向喜歡身著紫色衣袍,怎麼可能會是白衣天君?冥王一定在撒謊……
“你不會以為他沒有穿白衣就不是白衣天君吧?”冥王戲謔地聲音悠悠響起,帶著一絲殘酷地笑意,“落兒你忘記的還真夠徹底,你該不會不知道他臉上的銀色面具就是叫的白衣吧?”
他坐在那裡,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脊背漸漸僵硬,然後故作若無其事地奪門而出,嘴角閃著殘酷的詭笑。
厲天邪,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
凌初渝煩悶地走出浴室,思緒紛亂,在腦海中到處游走。
厲天邪就是白衣天君?這……怎麼可能呢?他那麼愛秋沉落,愛到不捨的讓她掉一根頭發,愛到刻骨銘心生死相許,怎麼可能會向她下毒?
中了離魂症外加離魂天下引,輕者可以把前塵往事忘的一干二淨,神智呆癡,目光渙散,舉止行動如同嬰兒;重者就會武功全失一命嗚呼暴斃而死!如果是厲天邪,他怎麼可能下得了手?
大廳裡歡歌笑語,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鶯鶯燕燕依在綾羅長袍的男子懷裡調笑不斷,到處彌漫著一股糜爛慵懶的氣息。
凌初渝視而不見徑自往外走去。
“秋大人這是怎麼了?形色匆匆的,可是有什麼為難的事?”秋娘難得見凌初渝如此,不由的心中奇怪。見她唇角破損更是滿臉擔憂,忙拉住她。
秋娘的驚呼引起周邊人頻頻回頭,更有多數鶯鶯燕燕圍了上來。試問少女懷春哪有不愛春風少年郎?更何況是風流倜儻如秋沉落之流?只是平日秋沉落是頭牌花魁雲染姑娘的入幕之賓,故不敢造次。如今看凌初渝她玉容豐俊的臉上眉角緊蹙,鮮紅飽滿的唇角還有絲絲血跡,不由的都關切的圍了上去。
“狀元爺這是怎麼了?”
“要不要緊?疼不疼?”
更有性急者直接喊出,“究竟是誰咬的!快給老娘站出來!”
凌初渝抬頭,看到二樓的欄桿一側緋紅的長袍在風中若隱若現,臉上閃過一絲忿然之色,握緊身側的拳頭。
冥王——
“秋大人?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雲染姐姐咬的?平日看不出來,下手可真狠啊!”
雲染?果然個天衣無縫的借口。凌初渝臉上帶著萎靡不振的苦澀笑容,美眸飽含深情,“是初宇的不是,辜負了雲染姑娘,唉……”
輕輕一歎勝卻謊言無數。
“原來真的是雲染姑娘。”周圍人歎息。
“這小蹄子還真的狠得下心!秋大人如此風采美貌她還咬!公主下嫁那是皇帝的旨意嘛,秋大人又不能推卻的是不是?”
這位大概是平日裡對雲染已經很不爽了,心中又愛慕秋沉落,如今見秋大人竟為情所傷,故說話帶著一股濃濃的酸味。
“初宇就此告辭了。”凌初渝向眾人告別,玉容黯然,好似要一去不復返的樣子。
她緩緩轉身,深深地凝望著二樓那個抹若隱若現的身影,眼底閃過一片陰郁之色。
冥王,你給本姑娘等著!
她咬緊紅唇,不由地握緊身側的手。
周圍人見她如此,不由的都露出了憐憫之色。
唉,秋大人真可憐啊。
他跟雲染姑娘兩人本是情投意和,佳偶天成,皇帝偏偏下旨將那個病怏怏的公主下嫁於他,看秋大人一副落寞的神色,還握緊身側的手,真讓人心疼。唉,他心中一定很不甘心吧?可是皇帝下旨又有誰不從呢?可憐了這對有情人卻終究成不了眷屬了。
其實秋大人對雲姑娘是真的有情,不然也不會如此依依不捨了……你看他臨走之前還依依不捨地望著二樓的方向,明知再怎麼望也望不見湘雲閣……
深情至此,眾人唏噓不已。
第二日便有說書先生現身說法。
酒樓茶館,茶余飯後,眾人爭相議論,皆為狀元爺和傾國佳麗抱不平。
回到狀元府,原本以為可以安靜一會兒,卻哪裡知道還有一場喧鬧在等著她。
大廳中擺著一桌宴席,席上杯盤狼藉,觥籌交錯,人聲鼎沸,歡歌笑語,好不熱鬧。
還多了幾個陌生人?
這是怎麼回事?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
這時候純寧發現了她,立馬奔過來沖拉著凌初渝笑道,“少爺快點過來,宮主和夫人來看你了。”
宮主和宮主夫人?
凌初渝心中一抖,被純寧愣愣地拉到一對神采飛揚的中年夫婦前面。
只見眼前的中年男人面容清濯,目光極為悠淡,清俊身軀昂然挺立;而他身旁的女子卻是完全不同的神采,她的五官細致清靈,瞳眸更是活潑靈動,一看就是閒不住的那種類型。
“落兒快來看,看娘親大人給你帶來什麼好東西。”活潑的宮主夫人興奮地邊說邊拉著凌初渝走到一個矮小的身軀前面,壓根沒有意識道眼前的這位或許已經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了。
凌初渝抵不過她洶湧澎湃的熱情,只能被她拉著走,清靈的美瞳注意到前面這個低矮的小身軀在聽到宮主夫人的介紹時,不悅地撅起嘴角。
真是好玩的小家伙。
“小煩,快來拜見師父。以後這位就是你的師父你的衣食父母了,跟著她要乖知道嗎?”宮主夫人眨眨美眸,對著眼前精靈剔透的小女孩使眼色。
師、師父?不是吧……
自己還是三腳貓的功夫天天被人欺負呢,哪裡有能力去誤人子弟?
凌初渝正想拒絕,卻見眼前的小身軀矮矮一拜,“徒兒小煩拜見師傅。”
抬起靈亮的小臉對著凌初渝甜甜一笑,這一笑卻勾起了凌初渝腦海中少有的記憶!靈亮的瞳眸,微嘟的唇角,小短襖下圓鼓鼓的小身軀……
怪不得覺得這小女孩面熟,原來竟是那天與厲天邪相遇之前撞到自己的小女孩。
這個小孩蹊蹺的很,一點也不簡單。
跟厲天邪絕對脫不了關系……
“爹爹娘親的好意落兒心領了,但是落兒武功尚未恢復,自保尚且不足,哪有精力去調教徒弟?所以這拜師一事不如就……”
“那怎麼可以!絕對不可以。”宮主夫人嬌小地身軀揮舞著小拳頭,“落兒你怎麼這麼狠心啊,以前你不是這樣子鐵石心腸的啊,你都不知道當娘親撿到小煩的時候她有多可憐。小臉蛋髒兮兮地,小小的身軀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給個包子就歡喜的要命,多可憐滴娃呀,這麼小就無父無母的,你怎麼就忍心不收啊?”
說到後來,凌初渝眼睜睜呆愣愣地看著這位傳說中的碧落宮的現任宮主夫人梨花帶雨,淚如雨下……
而眾人卻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坐在自己位置上高高興興地吃著前面的山珍海味,還不忘互相爭奪美食……
不用這樣對她吧……
她知道留下這個小女孩就是埋下了一根火藥,但是看著這位傳說中的娘親哭的梨花帶雨,一副篤定她會心疼投降的樣子,她竟真的心軟了。
微微歎息,還不知道以後怎麼著呢。
“落兒,你的嘴唇怎麼了?”大師兄狼吞虎咽地吃下一塊東坡肉後才道出這個老早就發現卻急於搶美食沒機會說的話題。
凌初渝回來的路上已經稍微處理過,但是技術沒有純寧好,還是被眼尖的大師兄看穿了。
“路上摔了一跤。”本來想說被狗咬了一口,後來想想要狗跳起來咬嘴唇確實有難度,遂立即改口道。
“路上摔了一跤?”摔跤會是這樣的傷痕?慕容神醫放下筷子,銳利的瞳眸掃過,微撫雪白的小山羊須,但笑不語。
怎麼可能瞞得過這個老刁鑽呢?凌初渝在心中哀歎。
“摔倒?落兒真可憐,娘親記得你五歲的時候也摔倒過一次,笨的拿腦袋卻撞石頭,真可憐啊,昏迷了整整三天,腦袋還腫起來饅頭大的那麼一個包。不過說也奇怪,自從那一摔之後,落兒就變聰明了。所以說多摔摔好啊,娘親不知道有多期待你摔倒呢,可是從小到大你都穩得很,難得這次又摔了……”宮主夫人講滔滔不絕神采飛揚。
娘親不知道有多期待你摔倒呢……天下有這麼做娘親的嗎?凌初渝扼腕。
其實秋沉落也蠻可憐的吧……攤上這樣子一個娘親……
看著匍匐在桌子前面埋首美食的小腦袋,凌初渝一個頭兩個大。
這小孩怎麼處理啊?
正在這個時候,小螓首微抬,給了凌初渝一個幽詭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