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陸瘟神
翌日清晨,白蘇一狠心一咬牙,本著「早死早超生」的心態,便將那幾株蘭花都給顧連州送了過去。
之後便開始準備晚赴宴要用的東西。
白蘇端詳著剛剛從箱子底下取出的男裝錦袍,撫摸上面的錦繡花紋,心中有些著慌。
這錦緞華服,是她在計劃開花境的時候便準備好了的,昨晚也想好了應對之策,她慌的是,顧連州既然把昨日之事知道的如此清楚,是否也知道寧溫說的話了呢?
不過想想,她當時果斷的拒絕了他,應當不會造成什麼誤會才是。
「媯芷的傷勢如何?」白蘇問香蓉。
香蓉道,「眼見著是好些了,可是奴婢問醫女,她卻是不答。」
白蘇撫著錦袍的手微微一頓,淡淡道,「想是十二之事對她的打擊大了些。」
十三擔憂的看了一眼白蘇,她越是平靜,十三心中的不安越甚。
「小姐,何時接回十二?」十三試探著問道。
白蘇把錦袍堆在榻上,道,「等等吧。」
十三不知道白蘇究竟要等什麼,只是默默的幫她把榻上的華服收好,取出幾件女裝,備著晚宴的之用。
白蘇選了一件青色白鶴大袖曲裾,看起來素雅且大氣。
她這副病入膏肓的樣子,實在不必費心打扮,即使穿的再華美,也比不上那些鮮潤的美人兒,更比不上顧連州的耀眼容光。
況且,此行先的低調行事。
準備妥了今晚要用的東西,已經是酉時了,用完晚餐,沐浴更衣,前院便來人接了。
或許是顧及白蘇體弱,馬車駛到清園門口。
白蘇費力的登上馬車,撩開車簾,卻見顧連州已經在車中安坐。
他一襲青衣白鶴華服錦袍,跪坐在幾前,墨發整齊的在頭頂挽了個髻,用白玉冠固定住,俊美無鑄的面上始終乾淨清透,淡淡的唇色上掛著水光,不勝誘人,握著茶壺的右手大拇指上,帶著一隻精緻的銀色扳指。
他向來都是俊美的,白蘇一直以為他只適合清爽落拓的裝扮,卻沒想到,他華麗起來,也端的要人命。
顧連州見她拱著腰遲遲不進來,便皺著眉抬頭看過去,這一看便愣住了。
她縱然無傾國傾城之貌,然而巴掌大的臉上,秀鼻挺翹,唇色如杏,淡眉秋如水,玉肌伴清風,竟然別有一番引人的風姿。
兩廂對望了一會兒,都把視線集中在對方的衣服上——居然都是青色白鶴大袖一個曲裾,一個袍服,連細節部份都做的極為相似,儼然是一對兒情侶裝。
「妾……妾回去換。」和夫主撞衫,可是了不得的罪過,而且她可不想成為眾人的焦點。
顧連州放下茶壺,淡淡道,「不必。」
白蘇心中雖然有些不大情願,卻還是依言進車跪坐在顧連州身旁,接過他手中的茶壺,手指不經意的觸碰,兩人宛如觸電般,均是微微一抖,壺中的水撒出一些在几上。
唰的一下,白蘇臉紅到耳朵根,甚至連脖頸都微微暈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
顧連州瞥見這一幕,心中一跳,直想過去將她攬在懷中,但是竟然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出手,攏在袖子中的手漸漸被汗水浸潤,他正襟危坐,抿唇不語,餘光卻時不時的落在白蘇身上。
見她手法嫻熟的洗茶泡茶,一舉一動,姿態猶若扶風之柳,輕盈飄逸,攏住的寬袖輕輕甩動,宛若煙霞輕攏,美不勝收,顧連州的心愈發跳的快了,一層紅霞漸漸爬上他的脖頸和玉面。
上一次,他一心試探,雖然沉醉在那一吻中,卻也沒有多少不好意思,然而這般平常相處,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書上說……這時候該怎麼辦?
顧連州垂著眼,在仔細回憶《品花寶鑒》的每一個章節,可憐他長這麼大看過的唯一一部禁書,居然是眼前這個女人寫的。作死你都能寫那麼蕩漾的書,主動靠過來一點會死啊。看著白蘇一副良家少女的模樣,顧連州忍不住腹誹。
白蘇一臉認真倒水泡茶,心臟的跳動聲卻如雷鳴一般,腦子裡反覆的在想,要不要主動過去,若是靠過去,他會不會覺得自己不太矜持?
想到矜持二字,恐怕她給顧連州的印象裡獨獨缺這一美德吧要不要給他創造點好印象呢?
一杯茶水擺放在顧連州面前,白蘇端端正正的跪坐在原地,半分也不曾挪動,她是打定主意要稍微矜持一下。
書上說,男人都是想要純潔賢惠的妻子,熱情奔放的情人。
縱然她現在還是個姬妾,名副其實的小三,可是她未來是要朝著那個目標前進的。
顧連州端起茶水,輕輕抿了一口,茶香頓時溢滿口腔,不似平時喝的苦澀,這茶水只有淡淡的苦味,嚥下去之後舌根處還有回甘,但是茶香濃郁,滋味妙不可言。
顧連州是善於品茶之人,卻從未喝過如此特恰到好處的茶,不禁道,「你在哪裡學來這泡茶的技藝?」
「夫主喜歡?」白蘇微微抬眼。
「甚好。」顧連州誇人的話從來都很吝嗇,不是他不想誇讚別人,因他向來以自己的高標準去評斷別人,自然極少有人能在哪一項強過他去。
「是父親請的女師教的,妾又自己琢磨了一下。」白蘇道。
顧連州點點頭,繼續心不在焉的喝茶。
幾杯茶下肚,車中立刻又陷入了那種尷尬的曖昧之中。
馬車平穩的行駛著,隨著天色漸黑,車中案几上的雕花籠裡的夜明珠卻越來越亮。
得得的馬蹄聲如閃電般的漸近,隱約中能辨出約莫有十餘騎,其中一個馬蹄聲最為清脆響亮。
遠遠的,縱馬那人一聲長嘯,似荒原中呼喚部下的狼王,隨著這一聲劃破耳膜的長嘯。拉車的馬匹忽然騷動起來,一陣嘶鳴,發瘋般的飛奔起來。
吁
吁
車伕急忙停住車。
正心不在焉的白蘇被猛地一甩,腦袋生生的磕上幾邊。
悶響一聲,卻沒有想像中的疼痛。白蘇疑惑的抬頭看向幾沿,一隻修長白皙的大手剛剛收了回去。
幸好顧連州出手。
白蘇現在渾身上下的配件,可就剩腦袋最好使了,萬一磕著碰著,連這僅有的一件也毀了,她肯定還記得去捅那人一刀白蘇咬牙切齒的撩開窗簾,只見暗夜中一襲玄色鎧甲、絳紅色披風的男人,馭著一匹黑馬風馳電掣般的奔至馬車一側,如風如影,恰好從她眼前掠了過去。
過了好一會兒,後面才響起雜亂的馬蹄聲。
「德均,深夜無人,何不下車縱馬奔馳」驀地,那一襲絳紅色披風又折了回來。
白蘇還沒來的急撂下簾子,陸離那張英俊非凡的面上笑容陡然一斂,目光冷若冰鋒,凌厲的刺在白蘇面上。
糟了
白蘇放下簾子,緊緊咬著唇,她戲弄陸離可不止一次兩次,若是落到他手裡,那還能有好下場?
「德均今日竟攜了美姬。」陸離的聲音全然不是方才豪放,反而是入了骨髓的冷意。
顧連州似笑非笑的看著白蘇,答道,「伯休怎的似是不喜啊」
是不喜,實在太不喜了顧連州,你怎麼能弄一個不男不女的玩意當寵姬啪破空之聲,陸離揮起馬鞭,那鞭猶如有生命的蛇一般,準確的捲住馬車簾子,猛地向上一翻。
入眼的,卻是兩個糾纏著滾在車板上的身體。
隨後而來的一群虎賁衛見此情形,先是一怔,隨即爆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黃校尉粗獷的聲音道,「看來聖人動了凡心,兀那美姬,怎生如此羞怯」
這話,差點沒這麼說——美人兒,快抬起頭來讓我們看看顧連州擁著她緩緩坐起身來,清貴的聲音不帶絲毫情緒,「黃校尉逾越了,此姬乃我寵姬。」
此姬乃我寵姬
這是宣告一種所有權,這是我喜歡的姬妾,你們可不能隨便調戲。
一群虎賁衛頓時怔住,縱使顧連州語氣中並沒有多少強橫和佔有慾,可是他何曾說出過這樣的話啊陸離目光緊緊鎖在顧連州懷中之人身上,目光冷冽。
就在這僵持之時,後面傳來咕嚕嚕的馬車聲,那車中人遠遠的便喚道,「伯休」
陸離移開眼,在馬上衝那人叉手道,「七王殿下」
顧連州的目光微不可查的一沉,大掌緩緩撫上白蘇的頭髮,輕輕撫順。
白蘇的身子微微一僵,她是何等玲瓏的人啊,七王劉昭正在賣力的拉攏陸離,而明顯的,陸離因為她的關係,與顧連州有些僵持。
他應該是在考慮如何解開眼前這個僵局吧
顧連州十分瞭解陸離,他守信重義,性子就如藏在冰山下的火山,看似冰冷,實則火爆,若是劉昭拿住他的軟肋,令他欠下人情債,難保他不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
白蘇閉眼,緩緩摟上顧連州結實的腰。平靜的面容下實則驚濤駭浪:你會怎麼做?會把我推出去讓陸離處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