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赴死

北辰紫弱弱的回應著他，「爹，我不會死的，為了你我也不會死……」

它微弱的呼吸又回覆了一些，雖然依舊若有若無，可是北辰夜明白，它的求生意志比方才強烈多了，而北辰夜也稍微的鬆了口氣，他知道若是有他做陪葬，那麼小紫無論如何都會撐到最後一刻，他賭的就是小紫對他的愛。

小紫對他的心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它可以為他死千千萬萬次，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忍受，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而拖累死他，除非萬不得已，否則它絕對不會放棄。

而他自然也不會在它之前放棄，眼看血液又凝固了，他毫不猶豫的抬起匕首又準備劃上一刀，卻被一旁的侍衛攔下了，對方緊緊握著刀刃。「王爺，不能再劃了。要血的話，屬下們多得是啊。」他正準備拿匕首過來自己劃一刀。

但還是被北辰夜搶了回去，北辰夜冷冷的拒絕道。「只能用我的血。」

不待他們有什麼反應，又往自己的手腕上來了一刀，血又流了出來，只不過血量似乎越來越少了，而北辰夜更是臉色青白，有些搖搖欲墜的樣子，大夫馬上靠過去攙扶住他。

一握住他的手，頓時嚇得叫出聲來。「王爺……您的手怎麼這麼冰！這樣不行啊，您再這樣放血，您會堅持不住的！」這樣下去，您自己也會死的啊。

「閉嘴！」北辰夜抽回自己的手，眼神冰冷如冰，硬是將大夫剩下的話給逼了回去。

眼看外面的天色都將亮了，北辰夜看著北辰紫逐漸冷下去的身子，自己也無能無力了，他從侍衛的手裡接過小紫的身子，攬在自己的懷裡。

眾人在周圍看著，卻發現什麼忙都幫不上。北辰夜閉上了眼，手腕上的傷口依舊在慢慢往下滴著血，卻越來越少了，北辰紫靠在他的胸前，出的氣比進的氣還多。

若不是憑著一股毅力和堅持，只怕早就死了百次了。北辰夜慢慢的向周圍的侍衛吩咐著一些瑣事，聽上去竟然像是在分派後事一般。

「若我走了，讓九江邊所有的兄弟無條件歸順，幾個將軍只要奉上兵權，自願卸甲歸田，北辰執為了挽回他良好的聲譽，必然不會趕盡殺絕，我所有的封地和財產，也都讓兄弟們分了吧……」他慢慢的說著，周圍的侍衛們聽的忍不住傷感起來。

講完了這一切，他只是抱緊懷裡的那隻野獸，看它苦苦的強撐著那最後的一絲甚至，卻已經撐到了極限。「小紫，來生別再遇見我了，無憂無慮的過你的生活吧。」

它的身子似乎無意識的顫了顫，被血染濕的皮毛看上去髒兮兮的，一點都沒有平時威武雄壯的樣子了，這哪裡像是萬獸之王的神獸，更像是一隻被驅除的喪家犬。

可是它還是強撐著，撐著想要活下去，它不是怕死，它只是捨不得他死。

但是它真的真的撐不住了，身子越來越冷，溫度在一點一點的流失，身子在一寸一寸的僵硬，知覺慢慢的丟失，它逐漸的開始覺得麻木，那種感覺似乎一直在侵佔它全身的所有感官，它也明白，那感覺遍佈完它全身之後，它就要永睡不醒了。

「爹……都是……我的錯……」我要是不這麼沒用的話，我就不會這樣連累到你了。

連心跳和神識已經快要渙散了，可是它微弱的嗓音還是在北辰夜的心裡輕輕的迴蕩著。

北辰夜突然勾起唇笑了，這個笨蛋，直到死還執迷不悟，它不知道，它越是這樣乖巧聽話又無怨無悔，他才越發的想要肆無忌憚的盡情欺負它。

北辰紫用盡最後的力氣，微微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微的顫動著，還想要多說點什麼，還想要再多看他一眼，還想要聽聽他的聲音，還想要被他欺負，還想要……好多好多……

它似乎真的到了最後了，眼角慢慢的慢慢的滑落了一滴淚，它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慢，呼吸開始慢慢的停止，與此同時，北辰夜的呼吸和心跳也開始慢慢的減少，甚至消失了。

「爹……」它慢慢的失去意識，可是心裡還是牢牢的掛著一個念頭，下輩子它還是想要遇見北辰夜，還是想要和他在一起，就算被欺負的更慘，就算還是要再死一次。

北辰夜也慢慢的失去了意識了，心裡想的卻是，這條命是我欠你的，還給你吧。

大夫捂著嘴忍不住悲嚎出來，「王爺！！！王爺啊……您這是怎麼了……」

侍衛們都是一愣，明顯察覺到北辰夜的呼吸和心跳都消失了，眾人立刻齊刷刷的往地上一跪，

額頭直接抵在地上，然後就長跪不起，這是奴才給主子送終的儀式。

外面的守著的人也察覺到了不對勁，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客棧的老闆和他的幾個心腹連衣裳也穿不整齊，就往這小院奔來了。

推開門看到那跪了一地的侍衛，還有那抱著一頭渾身是血的黑豹，安然閉目的男子。

突然覺得胸中的那一口氣瞬間被誰抽走了一般，久久不能回過神，那一口氣就那麼憋著，不上不下，甚至連人也開始有些頭暈目眩，旁邊的人忙扶住了他。「掌櫃的？」

「王……王爺……」他這才忙不迭的撲了過去，拉著大夫追問道。「怎麼回事？！這昨天還是好好的啊……這怎麼一夜就沒了啊！」

小院的動靜也許太大了，被包紮了傷口，躺在隔壁養傷的鬍子和二虎也被吵醒了來。

鬍子心下感覺不對勁，硬是撐著那破布一般慘敗的身子，慢慢的挪到隔壁的屋子門口，看到那跪了一地的侍衛，還有那幾個掩面痛哭的男人，頓時明白了什麼。

忙扒開門口的幾個人，衝了進去。這就看到那個人抱著黑豹，面色平靜的坐在被血染紅的地毯上，呼吸和心疼全無，已經死去一會兒了。

「王爺……」鬍子愣住了，大夫忙過來攙扶著他，他混身上下全是傷，只怕不比北辰夜他們的傷勢輕，這樣亂動，簡直是在玩命。

他們扶住他，順勢勸道。「王爺去了，范統領節哀吧，您的命是王爺救回來的，要好好珍惜，好好的替王爺活下去啊……您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王爺的苦心豈不是白費了。」

他絮絮叨叨的還想要繼續說些什麼，卻冷不防的被鬍子給推到了一邊，就算渾身是傷，就算他此刻虛弱至極，可是他的動作卻還是乾脆利索，帶著一股軍人天生的凜然正氣，他猛的往北辰夜面前一跪，低下頭恭敬的說道。

「鬍子生是王爺的屬下，死也要當王爺的奴才，這就到地府去給王爺提鞋牽馬，勞煩眾位兄弟替我照顧好二虎，九泉之下也不忘各位恩情。」

說完，他抽出身旁侍衛的彎刀，毫不猶豫的往自己的脖子上一割，周圍的人想要阻止卻也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