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忘川

「七次？！每次都是你渡我的麼？」無影突然詫異無比，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眼前的人。

對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似乎不準備為他解惑。「該想起來的時候，你就都明白了。」無影見他沒有想繼續的意思，也不好喋喋不休的追問下去，他原本就不是個多話的人。

兩個人便沈默了下來，待他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忘川江畔的時候，前面的人回身瞥了他一眼，看似無意卻又意有所指般的說。「恐懼由心而生，由形而生，由欲而生。」

每回他這麼說的時候，必然是新一輪的幻境又要來了，無影頓時鎮定心神，準備好好應付這第三輪，說實話，雖然不至於覺得無法忍受，可是這種高強度的挑戰，還真是很傷人的精神，連他都有些覺得疲憊了。

可是，等了一會卻沒有那熟悉的暈眩感或者是迷霧之類的浮起，他再看眼前，那個人還是站在他對面，只不過停下了撐桿的動作，這又是什麼？

卻看到對方不知何時手裡突然多了把劍，轉瞬之間就直直的朝著他刺過來，無影的身手在當世也能排入頂尖前十的了，雖然那一劍的確有些措不及防，可是以他的實力卻必然是躲得過的，只不過那一瞬他突然就不想躲了！

如果說一切都必然都要有個為什麼的話，偏偏他此刻還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什麼不躲？好像刻在骨子裡了一般，那一瞬他只覺得他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好像有另外一個人在他的身體裡似的。

看著那麼行雲流水的一劍刺過來，還真是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只不過那劍來到眼前的時候，突然劍尖一轉，便斜斜的滑過他的臉旁，狠狠的刺入他身後。一股腥臭的液體濺了出來，還有幾滴直接沾在他的臉上。

那個人雖然沒有說話，卻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無聲的詢問他為什麼看到劍卻不躲。無影利索的閃身到他身後，自己也在苦惱。

這轉過身他才看到，方才他站的位置後面，不知道何時多了許多怨靈，疑似烏黑的一團，周身遍佈著一種陰寒的黑氣，環繞著他們周身，甚至連五官都已經看不清了，黑糊糊的就像是一團鬼霧，可是劍光所到之處，卻能看到黑色的液體濺出。

看著對方流暢的劍光，還有那些瞬間便少去一半的怨靈，無影忍不住揚眉。「你不是說，你不會救我？」

誰知道對方順手解決了最後一個，隨手將劍散去。神色絲毫不變，淡淡然道。

「也沒說要讓你死。」

無影頓時有些哽住，這話……確實沒錯。「但你確實救了我！」

「就當我心情突然好了。」他不再搭理他，轉身握住桿繼續前進。可是一旦疑惑的萌芽埋下了種子，那麼破土而出也不過是時間問題了，所以無影對這個越來越神秘的撐船鬼差，頭一次除了任務以外，產生了極大的熱情。

甚至一反常態的湊了過去，有些無賴起來。看著人家撐桿，竟然不客氣的伸出手搭在人家的肩上，對方的肩微微一動，就有股無名的真氣將他的手給震開了，他卻不死心又伸出手。

你來我往的，兩個人就這麼僵持了五六回，最後那個人先忍不住吭聲了。「你想做什麼？」

「嗯？你看不出來？勾搭你啊。」無影頭一次覺得自己還真的有當流氓和無賴的潛質，對著這樣一張冷的面無表情，甚至不是人的家夥，還可以面不改色的說出這樣的話。

對方看著他，緩緩的轉過身，繼續閉上嘴不吭聲，默默的撐起船桿，離忘川邊已經越來越近了。無影又一次搭上了他的肩，只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再震開他了。

「我們一定認識吧。」這一次，無影突然用了肯定句，對方微微楞了一下，卻極快的掩飾住了，讓無影都沒有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只聽他邊撐著船，邊淡淡的問。「何以見得，我每天要在這裡渡成百上千的人。」

他的意思，無影當然懂，他是指自己並不特別，只不過是那千千萬萬的人群中的一個罷了。「可是你清清楚楚記得你渡過我幾回，難不成你還能記得每一個人？」

此話一出，對方立刻無聲了，而無影更沒指望這個比他話更少的家夥，還能和他侃侃而談之類的，只是自顧自的分析自己的想法。「第一眼你看到我的時候，眼裡閃過的是震驚吧，我方才一直以為是因為生魂誤闖，讓你覺得驚訝，此刻想來，只怕你是認識我，所以看到我陽壽未盡，卻先到了陰曹，覺得震驚才是。」

對方眼神有些古怪，但是依舊不吱聲，無影繼續分析道。「你趕我回去，怕是擔心我肉身被毀，還不了陽吧。」

「可是知道我是有事前來，你馬上就改變主意決定幫我，一可能是因為你瞭解我的性子，知我這人若是認定一事，不達目的決不甘休。二可能是因為你不但認識我，而且和我的關係肯定還挺不錯，所以你就想要幫我這個忙，關於那神獸，方才還看到你在渡口打聽它，可見你事先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

撐船的人似乎也來了興致，撐桿的速度逐漸減慢下來，似乎是有心想要聽聽他還有什麼。

「渡忘川也是，每當危險前來你便會出言提醒，我不認為憑你這麼冷漠的性子，又早已看透生死，還會突然來個什麼一時興起，善心大發的舉動。若我上面說的都不錯，那麼只有一個理由可以解釋，那就是你根本就認識我！」無影搭著他的肩，看著他淺笑。

笑容雖然淺淺淡淡的，可是目光中堅定的神色卻絲毫不減，話既然已經說開了，那麼他今日就必然要弄懂才會回去，而且，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就是對這個人這麼執著。

那種感覺似乎又來了，自己已經不是自己，反而變成另外一個人，被身體裡潛藏的那個人接管了自己的軀體和意志，而他卻一點都不排斥，一點都不驚慌。

因為，他太想弄明白了，眼前這個人到底是誰！

對方低著頭，好半天才勉強的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原來我破綻這麼多。」

這麼一句話，卻等於是變相的承認了無影剛才所有的推斷。

但是，無影卻堅持認為。「可是我相信你沒有惡意。」

他聽完，只是揚眉輕問。「若是剛才那一劍刺的是你胸口呢？」

「我既然選擇了不躲，便是心甘情願死在你手上。」

此話一出，兩個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