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緣起緣滅，歸於塵土

樞繁像是突然驚醒了一樣，猛的掙紮著站了起來，又一次拔出絕塵。狠狠的往魘泣攻過去，似乎是無法原諒他對北辰夜的所作所為，卻忘記了，如今這樣的情況，他也是幫兇之一。

魘泣雖然被北辰夜傷的很慘，可是他的實力又豈是樞繁可以比的，就算兩個人同樣狼狽，他也仍舊不是對方的對手，魘泣單手撐地，一躍而起閃過了樞繁淩厲的一劍。

回身就是一擊，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肩上，樞繁頓時往後倒去，劍尖往地上一撐，又翻身起來，不依不饒的接著攻過去，似乎嫌樞繁太過於麻煩了。

魘泣的眼中突然浮起了殺意，此時此刻，樞繁對他的價值似乎也完全用完了。

他們對峙的身後，是那碩大而無比駭人的巨雷，雷光閃的人都睜不開眼來。下一刻，樞繁就被魘泣狠狠的抓起丟進了坑中，樞繁臉色咋變，卻來不及轉身了。一道天雷落了下來，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他的身上，連叫都來不及叫，他就在魘泣和無影兩個人的眼前，煙消雲散了。

轉世重生的他，身上早就沒有仙魂之力了，半人半妖的身子怎麼撐得過天雷的威力。

那把絕塵掉在一邊的地上，魘泣似乎準備去拾起，無影突然先發制人，攻了他一個措手不及。魘泣不得已只能往旁邊閃去，但是手上已經聚起了法術的光彩。

他深知，對於無影來說，劍術上他佔不了對方任何便宜，但是如果是法術的話。無影就只有挨打的份了，他這一世肉體凡胎，完全沒有任何法術。

就在魘泣的法術完全施法完畢，黑色的火焰灼燒著呼嘯而去的時候，突然橫空閃出一道白光，硬是將這黑色之焰擋住了。

這突然冒出來的人，讓魘泣和無影都愣住了，和樞繁極其相向的長相，讓魘泣楞了一下。

「你沒死？不可能。」那個家夥幾斤幾兩他最清楚，怎麼可能捱了天雷而不死。

不過他馬上就想到了。「你是樞華。」

樞華壓根沒有搭理他，一轉過身就趕緊把無影扶住，看著他身上的傷口，還有狼狽的姿態，心裡突然就抽痛了起來。「影，你怎麼樣？還好麼？」

無影呆呆的看著他，一時間竟然恍惚了神識。「樞華……」

他眨眨眼，確認自己眼前的真的是樞華，而不是那個不人不妖的樞繁。樞繁就算一身青色的道袍，卻能夠穿出一種邪魅的感覺來，再嚴肅的氛圍都掩蓋不了他骨子裡暗藏的那股浪蕩不羈。而樞華，就算只是這麼一聲最樸實無華的淡藍長衫，都掩蓋不了他出塵的雅逸。

但是樞華的臉色顯得很難看，看著這破損的洞穴，還有那震耳欲聾，卻連綿不絕的天雷聲，再笨的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樞華的唇瓣有些抖，「帝君……他……」終歸還是沒有逃脫魔化的命運麼？

無影的眸光一黯，有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樞華不惜冒犯天規將他們送回了前世，他們卻沒有完成他的託付，不但讓帝君深陷無法挽回的境地，甚至……

「小紫呢？」樞華環視了一圈，突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它……它……」無影說不出口，只是無聲的指了指那不斷落雷的大坑。電光閃爍，雷聲轟鳴，坑底一點聲音都沒有了，連最微弱的痛呼都消失了。

無影的眼眶紅的很厲害，雙手死死的握成拳，他救不了帝君，甚至連小紫都救不了。

樞華突然揚手，將絕塵拿起，無影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拔劍攻過去了。魘泣一直在暗中的防備著他們突然發難，所以樞華攻來的時候，立刻招架住了他的招式。

無影來不及喊住他，「樞華……」只能連忙加入戰鬥，他和魘泣鬥了許久，對這個人的實力大有瞭解，就算被北辰夜重傷至此，卻還是不容小覷。

而樞華因為違反了天規，已經遭受了責罰，剛才樞華抓住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感受到了，樞華體內真氣有些洶湧，一看就是尚未復原。

果然，混鬥了片刻，樞華就被魘泣得手，狠狠的擊飛了出去。無影心下一動，立刻追了出去，接住他跌落的身子，看著他淡藍的長衫染上了血漬，心裡痛的不行。

「樞華，你快回去。這裡有我就夠了。」無影根本不需要問，便知道樞華一定又是擅自溜出，只是此次事件關係極大，到時候要是追查起來，樞華又要被責罰。

樞華狠狠一跺腳。「你讓我怎麼安得下心來，帝君都成魔了！你讓我還能怎麼相信你？！」

這一句話正好戳中了無影的痛處，當時他們自信滿滿的認為一定可以救回帝君，然後將錯亂的時空撥正，回到那個時空去統一軒轅大陸，然後再回到天界。

結果現在呢，什麼都沒有了，無影突然覺得鼻尖一陣發酸，都是他的錯。

突然從樞華手上奪過絕塵，然後使出了從未施展過的一套劍法，魘泣被他這套招式給攻的有些狼狽閃避，眼裡閃過詫異的光彩。「你怎麼會我魔界的劍法。」

無影才不管他，只顧拚命的進攻，你來我往的纏鬥中。兩個人身上又添了更多的新傷，原本就深受重傷的無影，再一次被擊飛的時候，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樞華還來不及抱住他，他就吐了一口血來，看樣子，似乎胸骨都斷了。

樞華滿是殺意的看著魘泣。「魘泣，你真以為你可以得逞麼？除非我死，不然你休想拿到魔之心，休想拿到夜惑。」

無影恍恍惚惚的倒在地上，血從身上慢慢的流出，蜿蜒的像是一條小河。他看著樞華和魘泣交織在一起的身影，眼中滿是擔憂，若是再失去樞華，他就什麼都不剩了。

外面的天幕越發的黑沈了，若是說方才像是被濃墨染就，那麼此刻簡直是像是一張漆黑的大口，天空壓的極低，似乎要一口將這個世界吞噬一般。

濃濃的雲層中，有金色的雷光翻滾著，似乎在醞釀著最後的高潮。

無影看著那不斷落下的雷光，還有那雷光邊至死不休的決鬥，眼角突然就濕潤了。那一瞬他想起了許多，第一次見到北辰夜的時候，他收留他在身邊做暗衛時，給了他一個落腳地，又花錢找人訓練他的時候……

想到了天界的時候，他受封成為承影星君，夜虛帝君為他授印的時候。想到了第一次見到小紫的時候，那個畏畏縮縮的豹子，總是眨著無辜的眸子，悄悄的跟在帝君身後，被帝君欺負了，只是扁著嘴一副要哭的樣子，卻無論如何就是趕不走。

想到小紫看著他的眼睛，認真的說。「無影，我們會成功的。我們不但可以救回爹，還可以找回樞華，我們一定可以的樣子。」紫眸裡那不顧一切的決心，讓他忍不住也跟著樂觀起來，覺得他們一定可以成功。

從前的記憶一直在他的眼前打轉，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那些並肩作戰互相關懷的記憶。

又是一陣震耳欲聾的雷聲，他茫茫然的從回憶中回神，卻看到了此生最難以忘懷的一幕，漆黑的幾乎要和地面貼合的天空中，突然落下了一道璀璨的金色雷光。那奪目的金色光芒像是要刺瞎所有人的眼睛一樣。

就連在惡戰中的樞華和魘泣，也似乎被駭住了，兩個人同時停了動作。樞華渾身是血，轉過頭的瞬間，就有些不支的倒地，魘泣也好不到去，踉蹌的退後兩步，同樣摔在地上。

那金色的淚光讓眾人的視線有一瞬間的空白，出現了短暫的目盲，等他們閉上眼的時候，第二道又落了下來，就算閉上了眼，眼睛依舊還是能感受到那一霎的耀目。

所有人都忍不住被刺的流下淚來，無影閉著眼往樞華的位置爬去，好不容易爬到樞華身邊，將他給攬在自己懷裡，輕輕的擦去對方同樣被強光給刺出的眼淚。

「樞華，我們不能同生，卻也能共死。」

樞華回握住他的手，笑容顯得無力又淒涼。「我們去和帝君還有小紫做伴吧。」

兩個人在一瞬間，都做了相同的決定，如果魘泣拿到魔之心，得到了夜惑。只怕這世上再無敵手了，哪怕是天帝大人恐怕也擋不住魘泣了。

到時候別說天界，只怕六界都要生靈塗炭了。

兩個人的手緊緊相扣，都慘澹的笑了起來，他們會阻止這一切，哪怕是同歸於盡。

最後一道雷光落下來了，這一道是最強烈的，它所蘊含的力量，強大的幾乎要將周圍的人一併撕碎一般，讓無影和樞華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來。

那原本就破碎的山洞，此刻更是完全受不了巨大的壓力，完全的坍塌破碎了。

無影和樞華也跟著那破碎的山洞，一切往暮陽山的山腳下跌去，兩個人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死死的握住對方的手，緊緊的抱在一起，就算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魘泣想要爬起來，剛剛站起來一半，他腳下的土地和身邊的山壁也坍塌了下來，他跟著一倒，也無奈的被捲入了這一場災難性的毀滅中。

而那被天雷劈開的深坑更是災難的中心，被所有的巨石掩蓋著墜落，就連一直散發著奇異光芒的夜惑也跟著摔了下去，那塊奇異的人形的石頭一樣的東西，跟著巨大的雷光和雷聲，同樣消失在了厚厚的灰塵中。

所有的一切，不管是無影還是樞華，小紫或者北辰夜，甚至連魘泣和夜惑，都被湮滅了。

像是從未出現和存在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