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十一點十一分十一秒

校運會持續三天，最終圓滿地畫上了句號。

領獎的那一天，我們零班由於拿到了最多的獎牌因此被評為全校第一名，可以領取一千塊的獎金作為班費。

上主席台領錢時，我是班長，所以要跟班主任牽著手一起和和諧諧地走上去，領了獎之後還要留影紀念。

森透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在我耳邊小聲說：“第一個條件你做到了，第二個繼續加油吧。”

聞言我激動地哈哈大笑，這一刻恰好被照相機“咔嚓”一聲記錄了下來。

爾後，鄭賢耽由於踴躍地報名了最多的項目、獲得了最多的金牌而被學校領導評為“最佳運動員”稱號，也要上台領獎和發言。

在我印像中，他一直是個優秀而又低調的人，但那一次的發言，他也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張揚高調得幾乎認不出人來，讓我即使在很多年後回想起來仍舊震驚不已。

我記得他是這樣說的——

“得這個獎要感謝我們班班長，我本來只想隨便報兩個項目玩一玩，如果不是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來求我，我才懶得參加這麼多項目。對於比賽中差點得第一、卻只得了第二和第三的運動員，我感到很抱歉，下一屆運動會只要班長不要再來求我，我就不會參加，第一的位置統統還給你們。”

！ ！ ！ ！ ！ ！

多麼的語不驚人死不休！ ！ ！ ！ ！

如果我是第二第三，肯定衝動地跑上台揍他！ ！ ！ ！

……但說來也奇怪，全校人似乎都挺服他的，他還因此多了很多女粉絲，有可能是實力證明一切的緣故吧。

校運會風波就這樣過去了，再過一個星期就是鄭賢耽的生日，我很煩惱我很憂鬱，不知道該送他什麼禮物好。

曾經無數次地問過他：“你喜歡什麼啊？”

他丫回頭給我來一句：“喜歡你。”

……偏偏那副表情又正兒八經地讓我無法大聲罵他！

……又不是演偶像劇我總不可能真地把自己包在盒子里送給他吧！ ？

呼哧呼哧呼哧……

眼見得鄭賢耽的生日就在明天了，我這頭卻還沒準備好能拿得出手的禮物。

說來也巧，鄭賢耽生日的這天恰好是《師傅，你是妖孽！ 》這個文完結的日子，我大清早爬起來更完文後便被闖進來的鄭賢耽拽著出門了。

我問他要帶我去哪裡，他說還沒決定好。

囧。

他問我給他準備了什麼禮物，我也說還沒決定好。

(─.─

……我不知道鄭賢耽有沒有生氣，他面色看起來很冷靜，就這樣牽著我的手，帶著我在偌大的花園小區裡亂逛。

時而指指某棵大樹，對我說：“你小時候有一次被大狗追著跑，嚇得魂魄都飛走了，最後爬到那棵樹上才逃過一劫。”

我抬頭仰望著那棵蒼天大樹，樹幹很高很粗，陽光從枝葉細縫中穿過，險些刺傷了我的眼睛。

……當布亦般本人還在時，它應該還沒長得這麼枝繁葉茂吧。

鄭賢耽又帶我走到滑滑梯旁，說：“以前你下午最喜歡趴在這上面睡覺，霸占著不給別人玩，有一次一個小男孩滑下來坐在你頭上，把你吵醒了，你跟人家吵得不可開交。”

我嘴角蕩漾起絲絲笑意：“……後來呢？”

鄭賢耽也笑：“後來你們吵著吵著就打了起來……小男孩力氣比你大，不小心把你推進池塘里。”

“……啊？”我驚訝地睜大眼睛，摀住嘴巴。

鄭賢耽眸色略微黯淡，接著說：“你沒有受傷，但是全身都的，晚上回家就發了高燒……再接著，便是你失憶之後了。”

聞言我嘴邊的笑意也漸漸冷卻下來，微微垂下頭，低聲說：“……對不起。”

鄭賢耽揉揉我的頭髮，眸中含著融融的溫情，說：“傻瓜，你又沒做錯什麼，道歉幹嘛。”

我只苦澀地笑，心想你什麼都不知道，我不是布亦般，我當然有錯。

鄭賢耽突然握住我的兩隻手，掌心的溫度熱熱地傳了過來，好像捧住了我的心。

“以前的事情不記得沒關係，我會帶你創造未來。”

他的雙眸幽深得像深邃的一灣湖水，一股攝人的波光流淌著，自他眼底悄悄蕩漾開來。

我真的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自己一看就會陷下去，卻又偏偏像被勾了魂似的，怎麼也挪不開視線。

最近，他幾乎每日都會跟我告白一次，我聽著聽著也就習慣了。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他的眼神這樣真摯，他的憧憬那麼美好，我禁不住小鹿亂撞起來，險些沒忍住點頭說好。

……雙方沉默了良久後，我終於開了口，輕聲問：“鄭賢耽，我要問你一個問題。”

“嗯？”他溫柔地摩挲著我的手背。

“你說你喜歡我，那麼你是喜歡失憶前的我還是失憶後的我？”

鄭賢耽微微皺眉：“失憶前的你和失憶後的你都是你，為什麼要這樣問？”

我無知覺地握緊了他的手，說：“那如果一定要選擇一個呢？你覺得我以前好一點還是現在好一點？”

鄭賢耽牽著我繼續往前走，說：“傻瓜，布亦般就是布亦般，你不需要因為在乎別人的看法而去改變自己，我喜歡的就是眼前真實的你。”

“……”鄭賢耽的回答有些模棱兩可，我少許失落，只好又恢復了沉默。

走出小區後，鄭賢耽乘車帶我去索尼愛手機專賣店，我嚇了一跳，站在門口不敢進去。

鄭賢耽狐疑地往店裡看了兩眼，又回頭看看執意不肯移步的我，說：“裡面沒怪物啊。”

我堅定地搖搖頭，說：“你是不是想要我送手機給你？我跟你說我很窮的，身上只帶了兩百塊頂多能送你一塊原裝電池！”

鄭賢耽無奈地說：“誰叫你送手機了？只是叫你陪我買而已。”

“……是真是假？”我防範地看著他。

“真。”他很正經，看起來不像撒謊的樣子。

我猶豫一陣，又說：“那你先說想要我送你什麼？”

鄭賢耽似乎早都想好了，直接答道：“一件無價之寶，千金難買。”

(─.─我勒個去，還無價之寶呢……再次重申姐身上只帶了兩百塊！！

雖然知道自己買不起鄭賢耽口中的無價之寶，但受好奇心驅使，我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什麼寶貝啊？說來聽聽。”

鄭賢耽雙眸波光流轉：“你。”

“……”

(─.─ NND，勞資又被語言調戲了。

面紅耳赤地被鄭賢耽大步流星地拉進手機店裡，我有些疑惑地問：“你不是一直用iPhone嗎？幹嘛突然要買索愛的機子？”

……索愛是女性比較喜歡的牌子，也是我最喜歡的，但是無論從性能還是質量方面都比不上iPhone，鄭賢耽向來看不上的。

對於我的提問，他絲毫不放在心裡，反而面無表情地叫我別多問。

我吃了個閉門羹，背後偷偷地瞪了他一眼。

哼哼，這就是他對待喜歡的女生的態度嗎？

環顧一周，鄭賢耽微微偏頭看我，說：“你幫我看看哪款好看。”

我不滿地斜著眼說：“不是說讓我別多問麼，這會兒怎麼又叫我幫你選了。”

鄭賢耽語氣淡淡：“你眼光比較好。”

……

……這句話說得倒挺實在。

……好吧，我受用了。

乾咳一聲：“既然你這麼說，我就勉強幫你看看。”

環顧店內好幾週，我的視線最後鎖定在一款金色的S500c上。 雖然這一款手機已經上市很久，熱潮也早已過去，但對我這個連大哥大也難得擁有的可憐兒來說，它的誘惑力是非常高的。

……我只是按照自己的審美去選，而男生一般都會更加喜歡深色系的直板或觸屏手機，我原本以為鄭賢耽絕對不會採取我的意見，實在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朝那一款模型機走了過去，在櫃檯邊坐下開始跟導購小姐了解起手機的性能和價錢，提出的問題個個戳中重點，看起來很有經驗。

將近半個小時後，問答和試機都完畢，鄭賢耽掏出錢包，毫不馬虎地買下五台同款式、不同顏色的手機，領著我滿載而歸地走出店門。

我覺得他太浪費了，買五台同款手機還不如買一台iPhone5……鄭賢耽的腦袋是不是被驢踢了？

我問他為什麼，他又叫我別多問……囧，要是給我知道他買這麼多台手機回去只是當擺飾的話我就揍扁他！

晚上回家後有陳阿姨做的滿漢全席和足足一張課桌那麼大的生日蛋糕迎接著，我和鄭賢耽都賞面吃得肚子圓滾滾的才依依不捨地離開飯桌。 本想去花園裡散步一會兒來幫助消化食物，但我急著回家看讀者們給《師傅，你是妖孽！ 》大結局的留言，便沒有跟鄭賢耽他們同行。

臨走前，我把鄭賢耽叫到一邊小聲央求：“你今天買了五台手機，能不能藉我一台？”

鄭賢耽默聲沉思幾秒，搖頭說：“不行。”

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我咂咂嘴，小聲罵：“小氣鬼！”

鄭賢耽又問：“你要手機做什麼？”

我不悅地撅著嘴巴，悶悶道：“……還不是想在一個特殊的時刻跟你說一聲生日快樂，哼。”

鄭賢耽稍有動容，“直接跟我面對面說不行嗎？”

我搖頭，“不行，那就沒意境了。”

“……”男人在製造情趣氛圍這方面似乎天生就比女人差一點。

“你等等。”鄭賢耽轉身走進房間裡搗鼓什麼，沒一會兒又走了回來，手裡已然多了一台發著螢光的手機，“這個給你。”

我看著手中的iPhone，感覺自己托著它就像托著一個金元寶，掂了掂重量，問：“我用你的？……那你用什麼？”

“我向我媽借就行了，她的號碼保存在通訊錄裡，你可以找到。”

“……喔，也行，謝謝了，今晚等我找你~”

“好。”他輕笑著點頭。

夜間十一點十一分十一秒，我將早已編輯好的信息“祝鹹蛋十三歲生日快樂，越來越帥~~~”發送過去，操作完畢後，心情有點小激動。

……天知道我掐表掐得多費神多辛苦，第一從用觸碰手機也有些不習慣。

沒過半分鐘鄭賢耽就回了短信，跟我道了聲謝謝後又問我幹嘛不給他電話。

我說發信息比較有意境，打電話就跟面對面沒差別了。

他又問我為什麼一定要挑在十一點十一分十一秒祝福。

我思考了一會兒，沒好意思說真話，便隨便糊弄他：這個時間讀起來一共有六個光棍，我祝你永遠做一個快樂的光棍。

鄭賢耽卻說六個光棍剛好能互相湊成三對戀人，並不孤獨。

我看著手機屏幕，噗嗤一聲笑了，心想鄭賢耽原來很會講冷笑話……

鄭賢耽又提醒我的生日也快到了，問我想要怎麼過。

我說那時候我爸媽應該會回來，問問他們的意見再決定也不遲。

鄭賢耽淡淡地回了個“喔”字，然後轉念開始抱怨起我今天沒送他生日禮物。

我有點不好意思，發誓說擇日一定挑個精緻隆重的禮物雙手奉上。

鄭賢耽答應了，順便問我還記不記得他今天早上說的話，還有我的回答是什麼？

我疑惑，正打算回信息問他說過什麼話，他卻先一步打了電話過來，鈴聲響得咋呼咋呼的，無奈我只好按下接聽鍵。

“在嗎？”

鄭賢耽的聲音通過電流傳過來，似乎比平常成熟低沉了很多。

我點點頭，“嗯，怎麼了？”

“我想再親口跟你說一次——以前的事情事情不記得沒關係，我會帶你創造未來……你的回答呢？”

“……”

面對他堅持不懈的多次告白，我足足沉默了十秒，半晌有些疲憊地揉揉眉心，說：“現在我們還小，沒有誰能保證這樣純正的感情以後會不會混入雜質，也不一定會有結果，所以我覺得還太早了。”

這話說的倒是真的，無論站在我的角度或是布亦般的角度都試用。

後面的話就有些敷衍，“時間不早了，明天週一還要返校上學，早點睡吧，免得明天起不來……我困了先去睡，掛了。”

說我躲避也好，說我懦弱也好，在我沒有把“我不是布亦般”這件事跟鄭賢耽說清楚之前，我沒有辦法也沒有資格對他的感情作出任何回應。

……只是，這種常人難以相信的話，究竟該如何開口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