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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烽火錄》第98章
第二卷 艱辛時代 第2096章

  慕容宜被帶回城中後,關押在三山驛館,正於孫綽同住。

  三山驛館是個類似乎賓館的建築,三棟三層小樓排成一個巨大的U字造型,中心是個寬大的庭院,庭院中遍佈雕塑與花草、假山。客人可以站在每層樓的環廊上俯瞰天井,也可順著公用樓梯走下去,在天井散步。

  這種驛館不像傳統的晉朝驛館,每個使節都擁有單獨的院落。相反,它的庭院是公共場所。雖然驛館的房間設置採用了後世商務套間的佈局方式,內有浴室、會客廳、臥室、書房,使節的大多數活動都可在自己的房間內完成,但驛館的飯堂則是公用的。再加上三山現在來往的使節不多,高翼乾脆只留下主樓安置使節。側樓則全面推向市場,用於招待各地商人。

  慕容宜被安置在主樓的二樓,雖然他處於囚禁狀態,甚至連居住的樓層都不能走下走上,只能在樓廊上散步。但驛館這種開放式佈局,讓他有太多接觸外人的機會。

  孫綽作為上國使節,被安排在主樓的塔屋上。這是整棟建築的最高點,它建築在主樓的三層樓上,整個三樓的樓頂都是孫綽的小花園,相當於賓館內唯一的總統套間。

  在這時代,樓頂花園是個稀奇玩意,建設這樣一個樓頂花園需要具備高超的防水工藝。所使用的建築材料要達到很高的防水性。孫綽正是看在這舉世無二的樓頂花園上,才不在意沒給他分配單獨院落這種不恭。

  可是,人都是社會動物,樓頂花園雖美,但獨自欣賞幾天後,孫綽偶然到庭院中踱了一次步,卻再不願獨自一人在樓頂閒逛。

  孫綽是誰?晉朝大學者,上國使節,獨一無二的總統套間享用者,當他在院落中散步時,遇到的全是崇敬的目光。眾人與他說話,口氣盡是諂媚。好奇的人還不斷向他打聽總統套間的佈置。

  得知自己是到目前為止,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總統套間的入住者,孫綽再也看不下去樓頂花園的風景了。花園雖美,但與他所受到的恭維與豔羨相比,是微不足道的。

  於是,孫綽便有了到庭院散步的習慣。遇上南方晉國來的客商,他還有機會詩興勃發,做幾篇美文,天南海北地一通亂侃,享受那種如沐春風般的崇仰,這種散步讓他如飲甘露。

  今天,孫綽又在享受他那每日的「甘露」,但遺憾的是,不久前漢國遭遇了兵臨城下,驛館內的客人不多,這讓孫綽顯得孤零零,結果被樓廊上踱步的慕容宜一眼看見。於是他便高聲呼救。

  孫綽早知道兵臨城下的是慕容宜,也知道慕容宜被俘的消息。但他走得早,還不知道高翼下達了殺俘令。而他早走的原因正是像回避慕容宜,但他沒想到,慕容宜也被安排入住驛館。

  表面上,慕容宜還是晉國的屬國,雖然這個屬國從不進貢也不納賦,但面子還是要維護的,孫綽在這裡撞上了慕容宜,不僅對燕國無法交待,便是他回到晉國,也不好向朝廷交待。這讓他在肚裡不斷埋怨高翼這種安排的同時,又不得不做出一副熱心狀,馬上動身來找高翼為慕容宜求情。

  「如何處置慕容宜——這還用問?當然是買了換錢……打仗是需要錢糧的」,高翼嬉皮笑臉地回答:「2萬精銳燕軍在我的土地上燒殺搶掠,把他們全部埋葬掉,我容易麼?嘖嘖,箭矢、弓弩、炮石、戰馬……撫恤陣亡將士,獎賞立功人員,我花的錢都能把慕容宜淹死。

  慕容兵不請自來,這筆費用理該由他承擔,燕國要是不願付帳,那我就把慕容宜剁巴剁巴,埋進地裡當肥田粉。」

  孫綽皺了皺眉頭:「漢王,我早知漢國以商立國、以匠立國,本不欲多言。可漢王此言謬矣,大謬!

  國之大事也,在戎在祀,戎者,狩之禮也。故師出之日,有死之榮,無生之辱。子又曰:君子不言利。漢王拿慕容宜作價若干,此不合君子之道也。」

  孫綽說的這話,古意盎然,高翼卻慚愧地摸摸腦袋,老實地說:「你說的話太深奧,俺聽不懂!」

  蠻胡,確確實實是蠻胡。

  孫綽氣得直哆嗦,他沒想到身為一國之主的高翼竟拿自己的愚蠢來搪塞。

  「我的意思是說:士兵走上戰場,戰死是榮譽,僥倖活下來也不能輕易侮辱。這是禮節,禮節懂嗎?你拿慕容宜換錢,這錯了,大打錯了!」

  高翼還是一臉的迷惑:「禮節?我不懂。怎麼會有這麼怪異的禮節——你的意思是說,那些燕軍士兵殺到我們家門口,殺了我的房子,奸了我的子民,搶了我的錢財,只要他們在戰鬥中活下來,我就得恭恭敬敬地對他!是不是?」

  榆木可算開竅了!

  孫綽堅定地回答:「正是!」

  高翼好奇地追問:「我是不是還得撿起他的包裹,討好地對他說:『小日本,收好,這裡面裝的全是你搶來的財寶,你老辛苦了一場,千萬別丟了。再見,一路保重,下次再來!』 」

  孫綽張嘴就想按慣性思維答「是」,可轉念一想,高翼這話說的不對味。

  下次再來——這算甚麼事?傻子才希望別人時不時地來搶一次。

  原來這個漢王拿我當傻子糊弄了!?

  好,讓你這個不讀書的蠻夷好好見識一下我的大才。

  「夫子曰:君子不言利。漢王知道這甚麼意思?」

  「知道,就是讓百姓把錢都交出來給我,從此別跟我談錢的事,嗯,最好把他們的房子也交出來,讓我兒子開房地產公司。

  對了,為了改善本地的投資環境,提升本地形象,強化市容市貌,需要把鬧市中心住的人全遷到偏遠地區,等把鬧市中心整一整,賣個好價錢。

  這時,若有人跟我談賠償費的問題,我就拿你剛才說的那句話說事:別跟我談錢——君子不言利,談錢就是小人。掙錢事我來,我不怕人說;賠錢別人幹——都君子了,要錢幹嘛。」

  小人,這才是言必稱利的小人!

  孫綽心中湧起一股神聖的責任感,天子派我來這兒幹甚麼的,不就是教化蠻夷嘛。此蠻夷如此不同儒學,不知道以德服人,看我好好教導一下他。

  「管子曰:萬乘之國,必有萬金之賈;千乘之國,必有千金之賈。國之財物盡在賈人,而君無威焉。何也?國多失利,則臣不盡其忠,士不盡其死矣(《國蓄》)」孫綽苦口婆心地說:「利出一孔者,其國無敵。出二孔者,其兵必詘。……出四孔者,其國必亡。

  治國之道,豈能處處教導百姓逐利。要『予之在君,奪之在君,貧之在君,富之在君』,才能使『民之戴上如日月,親君若父母』。」

  這話題深了點,高翼一見周圍人越聚越多,便拉著孫綽說:「一言兩語講不清楚,孫先生,不遠處便是海員學校,我們去那裡詳談。」

  趙婉的屋子緊挨著王府,若說「就近」,王府最近。而海員學校卻在碼頭附近。但高翼緊接著與海員學校有個約定,要視察那裡的情況,於是,他把兩件事當作一件事辦,拉著孫綽來到了海員學校。

  遣散了問候的各位老師後,高翼只把顧阿山留在身邊,在臨海的一處燈塔上,高翼連忙問孫綽:「孫先生所說的管子,就是戰國時代齊相管仲嘛?」

  「正是,漢王也知管子麼?」孫綽回答。

  太熟悉了,諸葛亮不是說有管仲樂毅之材麼!名人呀,可惜未能要上一個簽名。

  可是,管仲不是中國古代重商主義的代表嘛?怎麼從剛才的話裡,透露出濃濃的壓制味道。

  原來,歷史可以這樣書寫——把教導國君怎樣壓制商業,剝奪商人財產以充實自己,說成是重商主義。原來,商業是可以這樣重視滴!

  「我的知識不多」,高翼坦承道:「你說的話太深奧,我聽不太懂。你說:『國之財物盡在賈人,而君無威焉』……」

  「不是我說的,是管子說的!」孫綽打斷高翼的話。

  「好吧,就算是管子說的……你確信,好的。這話我可以理解,它是說商業交易最講究公平,不公平則達不成交易。而奴隸主最討厭『公平』二字,所以商人多了,國君沒有尊嚴。

  可這話沒有邏輯……邏輯就是推理,它是一切科學體系之父……『國之財物盡在賈人』這是現象,『君無威』這是結論,現象怎麼會突然躍到結論的呢?推理過程在那裡,論據在那裡?

  至於下面的話,那更是沒有邏輯的胡言亂語了——『利出一孔者,其國無敵。出二孔者,其兵必詘。』論據在那裡?治國之道在於均衡,商兵工農,誰的利益都要照顧到,只照顧一個利益,那就是照顧強勢團體了,弱勢團體的利益誰來管?

  完全不管似乎更符合『利出一孔者,其國無敵』,難道把弱勢人員全宰了,他的國家就無敵了——有現成的例子嗎?

  似乎,晉國便是這樣治理天下的,對吧?可晉國統一了中原,便是用這種方法,丟了一半的國土!我國的土地少,疆域不大,我可不能像晉國那麼奢侈,我折騰不起。」

  孫綽聽到高翼談起晉時,不僅絲毫無恭敬之意,反把晉朝說成「晉國」,不禁怒氣播發,也顧不得追問「邏輯」,「科學」等詞的含義,他拂袖而起,正準備駁斥,但高翼力大,搶先一步把他按在座位上。

  「我乃中原人士,從根本上我把晉國……」

  孫綽幾次奮力起身,可高翼壓在他肩上的大手像一座山一般沉重,他起身不得,聽到高翼又把晉朝說成晉國,連忙糾正:「是晉朝,是朝廷……」

  「晉朝統治的不是一個國家麼?不是國,那是甚麼,是城?縣?鄉?你覺得晉城,晉縣,晉鄉,那個說法好聽,我就用那個。」

  孫綽不答。

  「那麼還是叫『國』……從根本上我把晉國當作自己的母國,我是真心希望晉國強大,能夠驅逐五胡,掃盡中原腥膻。所以我才有耐心和你在這裡講。

  我從一個十人的衛隊發展到今日的家業,不是天上掉餡餅,正好掉在我懷裡,那餡餅還是新鮮滾熱的,還沒把我砸傷,正好讓我充饑。

  在我看來,晉國的執政水準是毫無邏輯的,晉朝的許多名言名句,完全是胡說八道。

  比如:『予之在君,奪之在君,貧之在君,富之在君』,才能使『民之戴上如日月,親君若父母』,這簡直是綁架者說的話。他把黎民全當作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患者。老百姓的合法勞動所得朝不報夕,百姓還要愛戴這樣的領導,甚麼邏輯?

  斯德哥爾摩綜合症,這是一個海外地名,那裡的人都有病……解釋這個名詞,我需要在引用一段名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這說的是甚麼,就是受虐教育,讓人對於虐待甘之若飴,對於虐待者感恩戴德,對拯救者恨之入骨,這就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也叫作人質受虐情節。

  這樣的人精神有問題,我們把他叫做『精神病患者』,把精神病患者當作人才,當作精英,靠這些精神病患者治理國家,怪不得『予之在君,奪之在君,貧之在君,富之在君』,他還『民之戴上如日月,親君若父母』。

  正確的教育方式是甚麼,是賞識教育,好人才都是誇出來的,不是棒子打出來的,棒子打出來的是『精神病患者』。你們的天子把全國百姓綁架了,所以他才把全國變成製作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大工廠,所以他才丟了大半個國家。」

  日光之下,並無新事。下一次,這樣亡國的現象會發生在何時?

  孫綽聽不進去這樣的話,這個討論對他來說太深奧——邏輯?斯德哥爾摩綜合症?這些蕃語他不懂,也拒絕去懂這些蠻夷話。走不了怎麼辦,他把耳朵賽上,以示自己的不屑。

  「我們要睜開眼睛看世界,培養一群阿Q,不可能使國勢再起」,高翼說完這句話,自己也覺得好笑,我怎麼對古人說這些,古人是堅決不睜開眼睛開世界的,說了也白說。

  「其實,沒有邏輯,很多名言都是荒誕無稽」,高翼馬上把話題轉到孫綽最擅長的學術上面:「比如,『水至清則無魚』這句話,就是荒誕離奇。『水至清』是現象,無魚是結論,這一結論的得出跳躍了推理過程,並且是枉顧事實的跳躍。

  『水至清』說明甚麼,是無污染。峽秀水清,魚躍鷹飛,怎會沒有魚?一張漁網撒入,水是比以前清了還是濁了。此後,魚沒有了,是水清的原因,還是水濁的原因?

  『水至濁』說明甚麼,是重度污染,這樣的水裡會有魚嗎?誰家的水溝能養魚?所以,正確的說法恰恰是反其道而行:水至濁則無魚,水質清則有魚。

  類似這樣的名言還有很多,比如,『國雖大,好戰比亡』,比如『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晉代學者最好玄學,「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這句出自老子的話,孫綽也曾研讀,聽到這兒,他立馬來了精神,顧不得作沉默姿態,厲聲駁斥說:「『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這話怎麼錯了?你倒是說說。」

  「當然錯了,而且它也必須錯得離譜,正確的說法是:強者恒強;強者剝奪一切,強者佔有一切;這叫馬太效應。這是科學,這是自然法則,這是生存競爭,這才是天道。所以,那句話正應該反著理解:天之道,損不足而補有餘。」

  孫綽冷笑著說:「閣下不妨也推理一番,讓我知道一下甚麼叫邏……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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