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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烽火錄》第96章
第二卷 艱辛時代 第2094章

  「呀」,高卉眼珠轉一轉,考慮著高翼的建議。

  常言說,女人頭昏才結婚。臨到出嫁的那一刻,大多數女人的思維都是不正常的,這是基因的錯,是基因造成了不正常的內分泌,讓女人專注於眼前的事。

  此前,高卉一直被出嫁的喜悅而激動著,忙碌的腳不沾地,沒心思想其他的事。此刻一思索,過去的精明重回她身上。她晃了晃腦袋,試探地問:「高郎此信,意欲何為?」

  「你說呢?」

  「父兄得知你與燕國講和,最可能做的是兩件事:其一,迅速撤軍,返回鴨綠江南岸,如此,安東城一帶便穩固了。若父兄不撤軍,堅持在丸都——我想,他們很可能會這樣。如此,(鴨綠江)江南必然空虛,郎君便會順利接管江南。

  無論我父兄如此做,實惠都是郎君所得。但父兄還有一條路可走——直接進攻安東,虜獲安東子民獻給燕王,以此結好燕國,掩飾出兵行為,郎君以為該怎麼應付?」

  高翼淡然一笑,輕鬆地回答:「我等他來攻?」

  高卉微一愕然,立刻明白了高翼的意思。

  「慕容宜?!」,她脫口而出。

  正是慕容宜,有他在手,即使高句麗立刻進攻漢國,表明他與漢國的反抗沒有任何聯繫,甚至攻破漢國數個城池,以此與漢國劃清界限,也是徒勞。高翼任何時候都可施展反間計,而依高翼的壞心眼,他耍出的計策一定夠歹毒,會徹底敗壞高句麗的一切後手,並順利地將燕國的怒火引向高句麗。

  「如此說來,我父兄是不得不退」,高卉沉思著說:「如此說來,郎君已視丸都城為囊中之物,不想任何人染指。」

  當然,高句麗撤軍之後,再想重回丸都城就難了,安東城穩固之後,高翼決不會眼看著這片肥美的土地而不動心,尤其是它與安東城近在咫尺,高翼決不會讓高句麗駐軍與此,威脅他的安東城。

  對於高卉這一連串猜測,高翼採取了默認態度,文昭悄悄走近高翼,將身體依入高翼懷中,忽閃著大眼睛靜靜地等待高卉的回應。

  「妾身聽憑郎君吩咐」,高卉只猶豫了片刻,立刻笑顏如花地答應下來。

  「這就……答應了」,高翼準備了滿腹的話,準備慷慨激昂地勸說、誘騙,誤導高卉,沒想到他答應得這麼爽快,讓他有種渾身力氣使錯地方的挫折感。

  鬱悶!

  「妾身想通了,郎君身為鐵弗,以前對高句麗多有眷顧——供兵器,練士卒,售糧草……,若父兄還不體諒,連這點情分也不顧,妾身也無可奈何。嗯,郎君說得對,妾身今後就是三山漢國的『夏華宮』,只是漢國的『夏華宮』。」高卉說罷,盈盈地拜了下去。

  「好了,好了」,文昭連忙勸解。這時代,身為後宮女子,不自覺地要陷入爭寵的境地。不管怎麼說,高卉曾與文昭關係密切,她寧願只與高卉分享高翼的愛——畢竟,兩個人分要比許多人分要好得多。

  因此,高卉受打擊過甚,也不是文昭希望看到的。仗著自己與高翼共患難的情分,她連忙轉移話題:「郎君,婚典籌備的差不多了,可王祥久居胡地,黃朝宗出自寒門,對國主婚典該用甚麼禮節,都不清楚。

  群叔(宇文群)曾建議我找幾個北地大儒來,近日,(宇文)久、旱、逢三人的商隊倒是邀來一些大賢。妾身知道郎君不喜儒生,故而邀來的不光是儒,還有魯地的墨,並州的兵家,冀州的雜家。可他們各自說一套禮俗,相互爭執不下,讓妾身難以決斷,還請郎君決定。」

  這時代,雖然漢民族被胡人當作下等民族,可胡人骨子裡面還掩飾不住對漢民族文化的崇仰。各個胡人小國,在朝堂上的正式禮節還是漢人的禮節。即便是文昭與高卉這樣的王族,都以加入漢人家為榮。

  自覺地嫁給漢人,已正式成為漢人中的一員的兩位公主,現在談起其餘國度,都是滿口「胡」呀「胡」的,連王祥不懂婚典禮節,也被歸罪於「久居胡地」。

  可他們兩人不知道,王祥不願攙和這些禮節問題,一方面是他確實不懂——平民小姓敢研究「王」之婚典採用甚麼禮節,這時想造反,是誅滅九族的大罪。王祥即使懂,他也不敢說懂,只能裝不懂。

  至於黃朝宗的回避,想必也出自於此種心理。

  「世間沒那麼多套禮節,漢禮只有一套」,高翼冷笑著,提醒道:「儒禮、墨禮,所說的都是『周禮』,它遠比儒墨歷史久遠,乃是漢民自古以來的傳統禮節。既不屬於儒家文化,也不屬於墨家文化。

  諸人相爭禮節,各搞一套,這說明他們都是騙子,誰都不清楚真正的禮節。尤其是那個魯地的墨者,更是騙子。秦統一天下後,只有楚墨倖存。

  魯地雖是墨者的發源地,但它被破壞得最厲害,漢初已不存在魯墨。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五百年後,連楚墨都不存在了,魯墨何存?

  這騙子一定是聽說我『匠漢國』崇墨,所以特地來騙吃騙喝的。至於並州的兵家,冀州的雜家,也全是騙子。五百年足以改變許多觀念,獨尊儒術五百年,儒士們決不會容許其他的學術存在。

  現在的人,讀了幾本倖存的兵家、雜家書也敢冒充兵家、雜家,按漢禮。稱『家』是要有傳承了,要行禮拜師入門,你去問問他們,那個騙子有師承?

  至於那些儒生嘛,很可能也是騙子。方今天下十三州,晉國占三州,趙國占五州,燕國占兩州,代國、涼國加起來占了三州,其餘小國所站不過一郡一縣之地。

  我三山漢國占的甚麼地盤,帶方郡的兩個小漁村而已。儒者最善趨炎附勢了。如今北地的大儒全投靠了胡人,他若不幫助胡人屠殺同胞,彼此見面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我漢國厭儒尚墨,北地處名。墨者,在他們的眼裡是個甚麼東西,『匠也』,我們所喜好的東西正好是被他們看不起的。從勢力上來說,從學術流派上來說,儒者都不會看得起我三山,他怎會來給你講解周禮?」

  高翼還有一點沒說出來,這時代還沒有出現中文拼音,中文的方塊字如何讀,如何解釋,必須有人親口傳授。所以,這時的學問都講究流派,講究師承。他雖然沒與那些儒學流派接觸過,但現在的三山正好有一位大儒,一位名氣大得嚇人的儒者——孫綽。

  如果那些儒士真是有流派淵源的學者,見到孫綽此人,一定不會放過交流的機會。因為這時代,沒有報紙,沒有電視,資訊的交流與學術的研討只能面對面進行。如今,整個世界戰火烽飛,兩縣相隔雞犬之聲相聞,人們卻不敢走出去相互交流。

  孫綽這樣一位南方大儒,來到北方,這是畢生難遇的幸事,這樣交流的機會,真正的儒生哪肯放過?

  然而,無論是孫綽還是那些儒生,都不曾談起過對方。這種現象只有一個解釋——二者之間必有一方是假貨,故而才不敢交流。

  孫綽不是假貨,成語「擲地有聲」說的就是孫綽的文章。所以,肯定是那些「儒生」欺負這兩個胡女不懂周禮,故意忽悠他們。

  文昭個性雖然堅強,但她這幾年眼看著高翼一點點地將兩個小漁村發展成一個興旺之地,她對高翼的本領心悅誠服。

  加上這時代,對女人的教育都是「夫為妻天」、「天字出頭便是夫」,對於高翼的論斷,她一點質疑的念頭都沒有,只微一顰眉便確認自己確實上了一群騙子的當。

  她羞愧難當,面紅耳赤的一聲脆罵:「待我殺了他,看他們敢哄騙於我。」

  「別介」,高翼連忙勸止:「人才啊,殺了多浪費。敢忽悠一個國母,這水準當個外交官綽綽有餘……就罰他們今生都為我三山忽悠別國領導。忽悠得越厲害,我們越佔便宜。」

  對了,送達燕國的外交文書正缺少幾位伶牙俐齒的騙子,慕容雋若是氣憤不過兩萬精銳的喪失,要殺人立威,那就讓他殺去,高翼不心疼。

  「別讓他們管婚典了,封官,全封作禮部侍郎,每人拿一封國書,分赴各國搞外交。嗯,讓他們每人帶一個商隊過去,由商隊護衛保護他們,連遞國書帶做生意。商隊賺多少,跟他們對半分,當作他們第一年的俸祿。

  這事讓宇文久安排,商隊規模不要太大。從童子軍校找個畢業生主持商隊,沿途打探當地風土人情,測量地形,描繪地圖。商隊的護衛就雇請附近的部族契丹、庫莫奚,甚至燕國人。」

  高翼到這個時代,感受最深的是資訊傳遞的遲緩,這也正是他親自前往南方,在建康以及寧波一帶佈設商務處的原因。有了這兩個商務處,他對南方的朝野動態,甚至比原在深宮中的皇帝還清楚。

  但北方,自從慕容雋大舉攻入幽州之後,它與漢國一日復一日的緊張關係,讓商隊只敢通過海路,在海邊的漁村進行一些小規模交易。

  交流少,必然伴隨著資訊的缺乏。

  眼前正好有個機會,打著傳遞國書的幌子,用小規模商隊在北方佈設一張蜘蛛網。溝通商路的同時,兼職搞些間諜活動。

  商人的職業特性,決定了他可以明目張膽的打聽消息——商人不瞭解供求資訊,他怎麼做生意?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紀,間諜最佳的掩護職業也是商人。

  而自古以來商人都不受當權者重視,所以他們的打探行為,壓根無人在意。當初,清朝正是在英國商人的打探下,失去對西藏的控制力的。

  借傳遞國書為名,行開拓市場之實,這種手段,在另一個時空裡日本人常用。那些來中原朝貢的日本人,其行為難以確定他到底是商人假冒貢使,還是貢使假冒商人。

  高翼也打算對北方諸侯小國玩這一套把戲,也算是廢物利用吧。

  文昭聽到那群騙子騙了她後,不僅不受懲罰,反而因此得到了官銜,很是不甘心,她張了幾次嘴,想說點甚麼,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高卉感激她的援手,此刻,見場面陷入尷尬,連忙把話題繼續往這方面引:「國主大婚,也不可草率。要不,我們問問孫綽,看看他有甚麼主意?」

  孫綽倒是很精通周禮,可是,周禮太繁瑣了。一時之間,高翼真想把現代婚禮的習俗搬上去……可是不行。

  當然,完全照搬古禮也不行,因為他不懂。於是,他打著馬虎眼說:「此國由我而創,我用甚麼禮節,甚麼禮節就是國禮。

  其實,很多禮節大致的程式都是一樣,我想那些人爭論的無非是各種禮節的先後順序,以及祭祀犧牲的數目差別。比如:諸侯之禮用幾隻豬牛祭告天地,普通百姓用幾隻豬牛祭告天地等等。

  兩位,國事艱難,我個人認為用兩隻豬祭告天地,和用一隻豬腿祭告天地沒甚麼區別,在這等小事上也爭執不下,難怪那群人把那麼大的晉國搞滅亡了。我三山不搞這些忌諱。

  你們兩個人隨便決定個數目。今後,若百姓無力進行這樣的婚禮,可把犧牲(用於祭祀的牲畜)數目減半。有能力的人,則直接比照此數目舉行婚禮,我不算他們僭越,三山也不設『僭越』之罪。」

  文昭眼睛一亮:「也對,『三山由我而建,我行便是國禮』,郎君這話說得實在霸氣。「

  此刻,高卉的眼睛裡全是小星星:「瞧,這就是我的郎君,天下可有比他好的漢子。」

  高翼一陣惡寒:「你是不是還認為,我該踩著五彩祥雲,身披黃金戰甲出場。」

  高卉頭點的像小雞叨米:「好啊好啊。」

  這下子,連文昭都受不了了。「正經點!」她厲聲提醒。

  高翼一哆嗦,連忙轉移話題:「趙玉呢,我返回南嶺關後沒見到他,聽說他在鼓搗玻黎。搞得怎樣了?」

  文昭小心地看了高翼一眼,說:「趙玉啊,他這幾天圍著趙女官轉,也不知在搞甚麼?」

  文昭不是呆子,高翼與趙婉的曖昧關係她早有耳聞,只不過,她一直不知該用何種身份勸說高翼,所以她回答得很小心。

  趙婉……高翼歎了口氣,是該有個說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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