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殺戮時代 第0014章 絕世美男
江風緩緩地吹著,高句麗的水軍在高翼的帶領下魚貫駛入鴨綠江。船隊行得很慢,前方幾條船一字排開在一裡寬的江面上,這些船的船頭佈滿了士兵,他們手持鉛錘頻頻忙碌著,每行一段距離,他們會將鉛錘丟下江去,測量著江水的深度,而後,這測量結果會用旗號傳遞到後方。船隊的後方,那六艘新式帆船正遙遙尾隨,並不時地根據前方傳來的信號,小心翼翼地選擇著航道。
江岸樹木稀疏,尤其是北岸,幾乎光禿禿一片。這是高翼的兩百名漢軍三個月來砍伐結果,在他的有意縱容下,士兵們甚至格外關照了北岸,將那裡的大樹小樹砍伐一空。江岸裸露,失去森林保護後的鴨綠江,江水已混濁不堪,完全具備了後世「鴨黃江」的風範。
「篤」,隨著一聲悶響,一隻長箭紮向一艘靠近北岸的座舟,箭尾顫悠悠地在座舟的指揮旗上搖擺。
隨著這支長箭的出現,北岸堤壩上突地冒出一隊騎兵,領先的是一位身著黑鎧的騎士,也許是奔跑的過快,騎士身上猩紅色的披風高高蕩起。即使是距離他這麼遠,身在船上的高翼仍可以聽到風吹動披風發出的獵獵撕響。響聲中包含著濃厚的殺氣,似乎是地獄裡的修羅突然降臨人間,那黑黢黢的身影帶來一股深重的血腥味,無邊無際充斥於天地間。
「是他」,高翼身邊的道麟驚叫失聲:「是慕容恪!」
慕容恪,五胡十六國時期風華絕代第一人!
不要怪高翼在這裡使用了風華絕代這個詞,因為這個詞最初就是用來形容慕容恪的,而後用來形容英氣逼人的男人。再往後,這個詞語演化成形容女人。
慕容恪——是男人都知道這個名字,此人平生百戰未嘗一敗。他十五歲領軍時,因為長相過於柔美不足威赫敵人,又年幼難以服眾,所以他每次打仗都要帶上猙獰的面具。但最後,慕容恪喜歡戴面具殺場衝鋒一事,被附會到北齊的奠基人高歡之孫、鮮卑人高長恭身上。高長恭也是一位長相秀媚的男子,他曾被封為蘭陵王,這就是後來著名的《蘭陵王入陣曲》的由來。
這種戴著面具邊跳邊歌的舞蹈,在唐以後發生的另一次胡人入侵後,被出逃海外的漢人帶到了日本,逐漸演化成了日本的能劇,中原大陸這種藝術反而絕跡。
慕容恪的另一個傑出軍事成就便是發明了連環甲馬。在冷兵器時代,連環甲馬就如同坦克一樣,橫掃了中國整個北方大陸。此後這種戰術綿延流傳了一千年,並成為每次胡人入侵中原的利器。
東漢末年,中國的冶煉技術在世界範圍內都是首屈一指的,也就是慕容恪首先發明了重騎兵戰術,配合他的連環甲馬,百戰百勝的慕容恪平生但求一敗而不能。這樣的絕世英雄突然出現在高翼面前,興奮、狂熱、崇敬種種情緒令高翼大腦頓時宕機,呈現出一個鐵杆粉絲的白癡狀態
「慕容恪呦」,高翼流著口水,兩手胡亂在身上摸索著,若是此時有筆有紙,他真能跳入江中沖慕容恪奔去,可憐巴巴地問上一句:「能給我簽個名嗎?」
身邊,道麟嚇得瑟瑟發抖:「怎麼會是他?他怎麼來了?」
正午的陽光強烈,慕容恪金色的面具散發著亮燦燦的光芒,勒馬挺立在河堤上的他像一位金甲力士,令人不敢抗拒,又像一輪太陽一樣,讓人匍匐,讓人不可仰視。
在文人的筆下,慕容恪發明的連環甲馬,最終是在宋朝被嶽飛的鉤鐮槍所破。在此之前,這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犀利兵器,縱橫沙場近一千年,令人無計可施。但實際上,後世的古代軍事愛好者經過一番計算後指出:鉤鐮槍根本破解不了連環甲馬,這種破解方法僅僅是搞笑而已。
一匹戰馬體重至少三四百公斤,如果再披上一身重鎧,騎上一個全副武裝的騎士,全速奔跑起來,這種重騎兵其瞬間的衝撞能量能夠達到十萬牛頓以上。歐洲的重騎兵曾經這樣手持五米長的長矛沖入敵陣,碗口粗的木制長矛承受了衝撞能量後,會完全碎裂,木屑橫飛。但即使這樣厲害的衝撞,重騎兵的戰馬也不一定倒伏,它還會繼續在敵陣橫衝直撞。
所以,想用一柄鉤鐮槍鉤倒衝擊過來的甲馬,簡直如同用一個豆芽菜鉤倒一輛桑塔納一樣,極其不可思議,也違背了地球文明的所有力學原則。更何況,連環甲馬是二十匹重鎧戰馬聯成一排奔湧而來,其撞擊能量遠遠不是一根碗口粗細的鉤鐮槍所能抵禦的。
此外,文人們幻想用鉤鐮槍破連環甲馬,他們竟沒搞清一個基本事實:連環甲馬的基本作用就是衝撞。戰鬥中動用它的目的,是依靠其巨大的撞擊能量,撞開敵方的緊密陣形,使後續部隊破殺入敵陣。
所以,即使那些鉤鐮槍手天生膽大,敢於手持鉤鐮槍面對奔跑過來的連環甲馬;又即使他僥倖鉤倒了其中一匹甲馬,甚至鉤倒了其中三匹甲馬,剩餘的17匹連環馬也會拖著被鉤倒的戰馬完成它們的撞擊,順便把那些鉤鐮槍手踐踏如泥——如此,使用連環甲馬的戰術目的也達到了。
又即使最不可能的情況發生——那位元鉤鐮槍手能夠單手舉起一艘戰列艦,所以他一伸手,用木杆鉤鐮槍將整排連環甲馬鉤倒了……那麼,在全速賓士的戰馬倒地前,它飛躍一個槍桿距離的機會鐵定存在,最終,戰馬會轟鳴地倒在那位鉤鐮槍手身上……
用一排戰馬換取一個可單手舉起一艘戰列艦的絕世猛男(他很可能是火星人)——你還奢望有比這更便宜的事嗎?
連環甲馬最後之所以從中國的古代兵種中消失,真實的原因不是因為鉤鐮槍,而是因為這種兵種裝備起來過於昂貴,每次使用它們衝擊敵陣,都需要消耗一批優秀戰馬。而中國古代對於騎兵的使用又有一個極為惡劣的毛病,那就是閹割。中國的重裝騎兵之所以曇花一現,也是閹割文化所害。
眾所周知,不閹割的戰馬每年春季都要發情,如果發情的戰馬上了戰場,對方陣營中的異性戰馬稍加引誘,戰馬便會聞風而去——即使它背上馱著的是一位將軍。古代中國的戰鬥都是無所不用其極的,開戰時間從來不讓對手選擇。因此,所有的國家都不得不警惕敵人使用手段損害自己的戰鬥力,對戰馬閹割就成了「非如此不可」的選擇。
基於此,所有被選進軍營的雄性戰馬都免不了被閹割的命運,慕容恪正是挑選了當時最雄壯的駿馬,進行了廣泛而深入的閹割,才組成了中國歷史上第一批重裝騎兵。當第一批優秀戰馬消耗殆盡時,他又不得不從原先淘汰下來的馬匹中,選擇能馱動馬鎧的戰馬補充入軍營。
如此閹割又閹割,最後,剩下的馬都是淘汰又淘汰的駑馬生育出的後代。
在大約100代的時間內中,每代中最優秀的馬總被挑出來閹割,剩下的都是千挑萬選留下的、不能做戰馬的垃圾貨,我們就依靠它們繁育後代,偶有奇跡發生,這些垃圾生下了優秀的後代,我們再拉去閹做戰馬。如此持之以恆、堅持不懈地閹割了一千年,我們老祖宗的努力終於見了成效。到了宋代,能馱動重鎧的戰馬幾乎找不見。而在此前的唐代,我們的重裝騎兵就已完全消失。再往後到了元代,成吉思汗只能靠母馬打天下;到了現代,比野生驢個頭大的蒙古馬都找不見了。所以,宋代金人的連環甲馬才在沒使用幾次後便被放棄,這與文人杜撰出的鉤鐮槍無關,只是因為金人消耗不起了。
慕容恪能夠在這時代,創造出重裝連環甲馬這一空前絕後的兵種,並把這一戰術思想維持一千年不落伍,這種軍事才能拿到歐洲去,也會橫掃歐洲大陸。見到這樣一位曠古絕今,風華絕代的偉人,能不令人心馳神往嗎?
不提船上的高翼對這位當代第一美男子心馳神往,浮想聯翩。河岸上的慕容恪也感覺不出在那些恐懼的目光中,還夾雜一道近乎色迷迷目光,他優雅地一回首,將右手攏在背後,左手緩緩地抬起,風姿綽約的輕撩了一下額頭上的散發,那張俊美的臉被面具所籠罩,看不見具體表情,但僅僅這輕輕一撩,絕世的風度,萬千的風情,已令船上的高翼傾倒不已。
不知不覺間,船隊停止向前行駛,帆外船斜地順江水向下漂流。高翼已看癡了,竟忘了發令指揮。道麟見到高翼這番表情,已在心裡加上一個字的評價——「色」。
慕容恪似乎察覺到不妥,他嗔怒地冷哼一聲,面具後的兩眼暴出森森的殺意,攏在背後的右手一甩,出現在身前,那只手已持上一隻赤色的大弓。一隻長箭搭在弓上,嗡的一聲利箭閃電般沖著船帆飛來。
剛才高翼一時癡迷,竟沒有觀察到他手上這張大弓。此時此刻高翼才會想起來,慕容恪除了那絕世的風華之外,他還是個絕世的殺神。
「轉舵」,高翼含笑吟吟的望向慕容恪。道麟此時覺得,剛才一個字的評價實在太簡短,應該再加上一個字——「狼」。
僅僅在這一呼吸之間,大批大批的鐵甲馬用上了堤岸,衛護在慕容恪周圍。這些騎士們一聲不響,像一尊尊雕塑般佇立著,似乎感覺到高翼的不恭,那鋼鐵的身軀中露出冷颼颼肅殺氣息。
「彤弓」,道麟低聲嘟囔,顯然,此時暴露在艙面上的他不敢亂動,以免對方發現了自己的身份,而成為那張彤弓的獵殺目標。
高翼的座舟微一轉舵,慕容恪射出的那杆長箭剛好擦著風帆嗡嗡的掠過,斜斜的落入江中。
「你好大的膽子」,道麟不敢移動身體,壓低了嗓門,欽佩的沖高翼拱手:「彤弓之下,你竟敢望著慕容恪,露出色色的眼神,真如狼一般大膽。你知道麼,三年前已經沒人敢這樣盯著他看了——無論是他的敵人還是朋友。」
此刻,高翼的座舟已回到了江心,距離北岸有四五百米的距離,江岸上的人影雖依稀可辨,但面目已模糊不清,唯有慕容恪的金面具仍發出燦爛如烈陽般的光芒。
「慌甚麼?」高翼聳聳肩,神態輕鬆的回答,目光依舊盯著那個燦爛的金面具不放:「百步穿楊從來就不存在,隔這麼遠,他不可能射中我……糾正一下,我看他的目光不是色迷迷,而是欣賞,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欣賞。」
雖然史書上百步穿楊的例子屢見不鮮。然而射箭是一個極為複雜的競技運動,弓與箭的製作其中又包含許多力學原則。即使後世的奧運會冠軍選手,手裡持著價值一輛賓士的高科技優質弓,在無風的情況下,射出最現代化的碳纖維箭,依然做不到百步穿楊。
弓箭的速度是受箭身材質所限制,整個弓臂能釋放多少爆發力是一個恒定值。就如同一杆步槍拿在大人手裡和拿在幼童手裡,其子彈的出膛速度都會一模一樣,因為子彈彈體內裝的火藥數量決定了它的出膛速度。同理,再偉大的英雄,他也不能用自己的名氣讓弓箭具備子彈的速度。
慕容恪這張弓雖然是當世名弓,但它仍然是一個弓箭,即使小口徑步槍隔四五百米打中人,其力已竭。所以,這張名弓射出的箭再厲害,就算它已具有小口徑步槍的威力,就算是此刻江風小,但慕容恪的技藝再高,他射出的箭也不能準確地射中四五百米外,連小口徑步槍也不容易擊中的目標。所以高翼不慌。
作為一個後世的人,他對慕容恪沒有膽怯的心理,相反,他更多的是夾雜著欣賞的神情,觀察著這位歷史名人。這種罕見的鎮定神情,落在道麟眼裡,令他不由得浮出沉思的表情。
「當世竟有不懼慕容恪的人,竟有能在他面前站直身子的人,先生今天的表現,真令我刮目相看,也許……」道麟沉思著,將下半句話咽回肚裡。
「好厲害的弓」,高翼環顧左右,沒話找話說。
高翼雖不驚奇,但他也理解了為何這時代所有人,在慕容恪面前都直不起腰來。這一箭竟然飛躍了四百多米。用漢裡度量接近1裡,隔這麼遠,一箭射過來無論能不能射中,對別人都是一個強大的心理威懾。
想想看,隔1裡對方都有擊殺的可能,這種武力怎不讓人膽寒?
「英格蘭長弓?」高翼眯起眼睛打量著對方手中那張紅彤彤的弓,估量著那張弓手的高度。只有傳說中的英格蘭長弓才有這樣的威力。瞧那張弓似乎有大半個馬身高度,估摸著怎麼也有一米五長,接近了英格蘭長弓的大小。
「你知道慕容恪為甚麼不揮軍沖下河堤嗎?」高翼安慰著時不時哆嗦的道麟:「因為河堤的土質太鬆軟,慕容恪縱馬沖下就會失去馬速,或者陷到河泥裡。」
北岸的樹已經砍伐殆盡,北岸江邊一片泥濘,身為兵法大家的慕容恪絕不會犯下這樣的低級錯誤。然而,慕容恪突然帶領他的鐵甲馬來到鴨綠江邊,是一次光顧「提款機」的行為,還是聽到甚麼風聲,沖著宇文三公主而來。
瞧這個態勢,如果慕容恪開口問高句麗要人,估計高句麗連片刻的猶豫都不會有。
此前,道麟通報說慕容恪來了,高翼本以為他是借慕容鮮卑的名頭壓迫宇文部族的殘餘力量,一舉吞併這些無家可歸的人。所以,高翼才猶猶豫豫,遲遲疑疑的率領高句麗水軍進入鴨綠江,為防萬一,他又藉口新帆船吃水過深,要求新帆船遙遙尾隨。他甚至打算在萬不得已的情況,縱身跳入江中,順江漂流而下,遊上自己的船駕帆遠飆。
但他萬萬沒想到,慕容恪竟真的來了,慕容鮮卑的主力鐵甲馬也來了。
他來做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