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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烽火錄》第48章
第一卷 殺戮時代 第0046章 冒險之旅

  按照條令,即使身為艦隊司令的高翼要登上指揮台,也需先進行申報。但也許剛才高雄過於專注,竟沒有聽到任何申報聲。此刻,他瞥一眼執星軍官,只見執星官微微點頭,示意他確實做出了登臺允許。

  高雄啪的一聲,並腳立正,敬禮:「王,是否允許我移交指揮權?」

  「我允許」,高翼邁前一步。

  兩人相互敬禮後,高翼接過象徵指揮權的瞟遠鏡,隨意地望瞭望,他說:「發出詢問,讓瞭望手再度確認目標。」

  瞭望手隨即發出確認的聲音。

  高翼下令:「全船轉舵,左舷30度,掛三角旗帆,全速前進。傳令瞭望手,注意搜索,確認目標周圍是否還有其他船隻。」

  所謂三角旗帆,就是為了增加風帆的受風面,而在風帆兩側臨時再加掛兩副三角型的帆布,不用時還可把三角帆摘下,所以稱為旗帆。

  船隊輕巧的在海面上畫出一個大圓弧,掛上三角旗帆後,船速陡然加快。直奔瞭望手指出的目標而去。不久,瞭望手看到的目標出現在海平面上。高翼舉起瞟遠鏡,細細觀察。

  這似乎是一艘被風暴摧毀的船。帆已破、桅已倒、甲板多有損壞,船隻半沉半浮,傾斜的漂在海面上。

  高翼看了許久,看不清船上有絲毫生命氣息。他隨手將瞟遠鏡遞給高雄,並向高雄解釋剛才的命令:「我們這次出航就是為了熟悉新艦,南行的目的就是網羅人才。這些出海的人敢於駕一艘小舟遠航,船上或許有我們需要的人才,比如造船匠、水手、識字的先生。」

  高翼隨之發出一聲慨歎,補充說:「完全無知的人,完全不知變通的人,沒有膽量感駕著小船漂向未知的大海,所以,船上的任何倖存者正是我們需要的。以後遇到這樣的事不用請示,直接靠上去打撈,這是海上慣常的相互救助風俗……讓水手們順便練習駕船轉舵,讓士兵們練習海上警戒與救援。」

  說到這裡,高翼忽然想起了那位著名的海盜孫恩。記憶中不記得他是怎樣出生,而他四度糾集十萬海盜、樓船戰艦千艘攻打大陸。這十萬海盜以何處為基地方,也是一個歷史之謎。據高翼所知,附近能夠容納十萬海盜生活的大島惟有臺灣島和海南島,但後世的考古學已經確認,孫恩並不是以臺灣島和海南島為基地。

  歷史同樣沒有記述:那十萬海盜覆滅之後,十萬海盜的家眷到了何處,她們是怎麼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的?

  也許,那位孫恩現在正像他一樣,躲在某處休生養息,默默發展勢力。

  這個島也許是琉球群島。

  不過,高翼也知道這番猜測沒有考古證據支持。

  據說,自山東半島有一股海流流向琉球群島,只要出海時機合適,不用風帆順著洋流飄蕩,船上的人就會飄到琉球群島。而琉球群島上,目前正有一群跨海而去的漢民組建了琉球國。四百年後,他們在唐代歸附中原,並澄清了他們的來歷。

  「也許,向琉球群島販運武器,並唆使他們進攻倭島,是一個好買賣」,高翼默默思考。

  大海上除了水就是水,沒有參照物,即使再高的船速,船上的人也感覺不到。因而,船隊駛近那艘浮舟的過程是個極度緩慢、極度無聊的等待過程。此時,瞭望手猶在桅杆上緊張地搜尋四周,高翼則在難耐的等待中盤算著琉球,並胡思亂想起來。

  「誰說中華民族不是航海民族,聚集十萬海盜,這得多少人前赴後繼的渡海而去,十丁抽一的軍民比例,那也是百萬人口的民族大遷移,如果再加上渡海過程中的十船存一,那該有多少人前仆後繼地從中原出逃?

  可是,在民族危亡的時候,這幾百萬人怎麼就寧願投向茫茫無盡的未知大海,也不願起而反抗呢?」高翼暗自琢磨。

  可他忘了,自己也正做著遷移美洲的打算。

  「十萬海盜逆江而上攻打建康,這樣的『農民起義』,要給沿海的生產力造成多大傷害?在民族危亡的時候,他們為甚麼不去攻擊毫無海防能力的胡人政權,反而再三再四地想削弱漢人政權呢?

  如此狀況下,該用多大的誘惑才能使他們調轉攻擊方向,轉攻倭奴倭島?

  等等,不對,這個資料有點不對頭。如果真有十萬海盜,每人每天按最低消耗配給5公斤水,光飲用的淡水每天就需50萬公斤,每天50萬公斤淡水啊,他們該乘多大的船渡海?又是從多麼巨大的泉眼裡,每天汲取50萬公斤淡水呢?

  諾曼地登陸中,盟軍投入作戰軍艦約5300艘,登陸艦艇4126艘,運輸船5000餘艘,除去空降登陸的人員外,盟軍第一波運上去的登陸士兵也不過十萬出頭,孫恩也能一次運送十萬戰士?古代的諾曼地登陸?……

  嗨嗨,又叫史書給騙了。」

  水手們傳遞著一連串資料,執星軍官邁前一步,報告:「王,船速19節,三炷香功夫接近目標,是否需要船員做跳船準備,請大王示下。」

  高翼收起了飄忽不定的心思,回答:「當然,命令全船戒備,水手準備跳船。」

  沒有十萬海盜,高翼大可在這片海域好好巡邏一番,即操練了水手,又會撿上許多不願做奴隸的漢民——還都是些有一技之長的,敢於冒險的漢民。

  三山港至滬犢(今上海附近)全程六百七十二海裡,這是按照需中途停靠青州不其港(今青島港)而走的折線路程計算的。按船隊平均14節的航速計算,需航行44.8小時。

  古代定位設備不完善,為了防止夜間偏離航向,船舶需下錨停泊。故而每天只有12小時航行時間,高翼雖然仿製出了羅盤與六分儀,但他的水手尚不能熟練操作,所以他也不敢冒險,夜間照常要求下錨停泊。

  如此綜合計算,船隊航行到長江口需四天時間。

  這四天用來鍛煉水手遠遠不夠。因為遠航船長必須掌握三角函數知識,才能讀懂海圖,並準確測算自己船隻所在位置。而教會一個人掌握三角函數,至少需要八年時間學習基礎數學。

  一直以來,三山新航路的開設都靠高翼親力親為。每有新航路,他總是帶著水手跑一遍,讓水手們在親手操作中死記硬背住新航路上的資料。但高翼事情繁多,走完這趟海程後,他或許再也沒時間親自帶隊跑船,所以讓那些水手熟悉這條航線,就顯得極為迫切。

  這條航線,今後將是三山的生命線。

  想到這兒,高翼轉身吩咐高雄:「三山國小,但一年前我國所產的貨物已塞滿了高句麗新羅百濟三國的倉庫,以我一個萬人之國供給三個百萬人之國,這是我國的莫大榮耀。

  然而,遼東畢竟人少地多,現在,三國財力已窮,若是我們繼續下去,則三國民生凋敝,久之必生事端。但是,我們還要發展,不能以現狀為滿足,所以我們必須要穩定周圍的盟友,開拓新的市場。

  晉人人口眾多,世家大族傳承百餘年,財產豐厚,只有他們才能完全吸納我們的貨物。所以,這條航路會是我們今後的主要航線。你指揮船隊沿海岸線來回走,熟悉地形熟悉操船。嘿嘿,另外,也要讓這裡的海盜熟悉一下我們的戰旗。

  路上,但凡遇上出海的舢板,就把船靠上去,把船員全俘虜了關入底艙,準備帶回三山,哈哈哈,出來一趟不易,哪有這麼好的機會,抓捕這些熟練水手……」

  高雄附和地笑著,嗓門響亮地答應下來。

  高雄來自於道麟贈送的那200名漢軍士兵,高翼最初教授那些漢軍士兵的就是操船,閒暇時間則用來學習漢字——那種高翼所熟悉的簡化漢字。高雄性格堅韌,別人達不到高翼每日識三字的要求,唯獨他在訓練、勞累了一天之後,強拉著數名同伴隨他學字。數月之後高翼回到三山,別人還在鞭笞與懲罰之下學習文化,背誦條令。唯獨他與當初同學的夥伴得以輕鬆過關。

  而後,高雄被選為漢軍統領。道麟來之後,他又被轉封為水軍都統。當初身為奴隸的他現在已經認識2000多個漢字,熟背陸軍、水軍條列。去年冬,更是在高翼的指派下,娶上了一個識文斷字的妻子。如今他的妻子杜菽正在高翼府中擔任女碩士(女官)。

  身受莫大的恩寵,言語不多的高雄早已暗下決心,唯肝腦塗地以報主君的恩情,所以他對高翼的話雖不理解,但還是唯唯而諾。

  水手們已跳上了那個覆舟,前後甲板搜索後,幾名水手鑽入艙中。

  「發現倖存者……還有一口氣」,艙口守衛的水手向後傳遞著艙內的資訊。

  高翼主持三山以後,給這個時代帶來許多新詞,甚麼「倖存者」、「資訊」、「市場」等等,都出自高翼之口。

  隨著高翼的威望越來越高,三山已形成一個特殊的群體,他們能與高翼有日常接觸,經常拿高翼那裡聽到的新詞與他人炫耀。而三山水軍作為最早追隨高翼的士兵,更是滿口新詞,連艙口的小兵也知道用「倖存者」來形容艙內的瀕死者,聽到這裡,高雄與執星官會心地一笑。

  「放下繩網,傳令士兵小心挪動」,高翼發出號令。

  一會功夫,船上的倖存者被一一移送翊海號坐舟。

  倖存者有16名,十四男兩女,都已經陷入昏迷垂危狀態。其中,數名男子骨骼粗大,褐衣短褲,顯然是些倖存的水手。高翼目光沒有在他們身上留連,一掃之下,注意到他們當中最顯眼的兩名男性倖存者。

  大袖翩翩的衫子充滿飄逸氣味;層層疊疊的深衣下長至膝,用素色的綢帶系束,衣上還繪有精美華麗的紋樣。

  彎曲高聳的卷梁冠是竹木做成,看上去頗有古意。這種冠帽高翼以前在電視裡看過,它又被稱為武侯冠,據說是諸葛亮首先發明的。

  鞋,他的鞋完全是木制的,類似於荷蘭木鞋。沒有鞋跟、沒有鞋弓,典型的中式木履。鞋中央只有一根帶子,草草的綁住這木履(此處根據出土墓葬、壁畫與顧愷之的畫卷,做出當時歷史風俗的描寫,以後各章不再單獨解釋)。鞋上染著各種各樣的花色,藍、黃、紅、綠,似乎恨不得將世間所有顏色都染在上面。

  這種風格出現在染色技術不發達的晉代,是華麗燦爛,是魏晉風度。然而在後世,這種打扮顯得極為「農民企業家」。

  三山地區的鞋全是仿製高翼當時穿的陸戰靴樣式。當時的時代沒有橡膠,故而鞋底多採用木制鞋模。而對方腳上這種木質鞋底,直到清末才誕生了鞋跟(在京劇裡至今猶存)。但高翼清楚,這種設計的鞋透氣性不好。長時間航海中,穿這種鞋讓人的腳老處於潮濕狀態,容易患上塹壕病、腳氣、炭疽病,這是制約中國走向航海文明的瓶頸之一。

  所以,高翼在確立三山地區的服飾文化時,也規劃了鞋子的制法。海員的鞋子完全採用透氣防水的鯨魚皮製成,鞋掌鞋跟部位用硬木,底部車出鋸齒狀花紋,鞋心部位仍是柔軟的皮子,以便緩衝走動攀爬和奔跑時,緩衝對腳弓產生的震動力。

  陸軍的皮靴則採用印第安獵人的鹿皮靴樣式。所有的皮靴都要求像德國軍靴一樣塗成黑色,每日用靴油擦的鋥亮。

  此外,高翼還根據服飾的三色原則,規定貴族的服飾衣色最多不能超過三種色彩。而眼前這人的服飾色彩,顯然過於「絢麗」。

  「此二人是個貴族,至少也是門閥子弟」,不知甚麼時候,在船艙裡練習禮儀的趙婉登上了甲板,她看著高翼繞著兩位倖存者反復轉圈,遂插嘴解釋。

  高翼一揮手,水手們開始人工呼吸等救援措施。他轉過頭,看著穿上了新禮服的趙婉,反問:「為甚麼?」

  「這個人穿的是深衣襦裙,裡外穿了五層。按照晉制,十二品官員才准穿著各色服飾,而百姓只准穿不染色的素麻衣。此二人衣染花紋,我不知道這是幾品官職的花色,但他一定有官銜在身。

  此外,這個人年齡尚輕卻頭帶卷梁冠,這應該是官職的象徵……平民只准赤腳,或穿草鞋、布履。這個人穿木鞋……非世家大族買不起這種木履,更何況鞋上還有花色。

  晉人沿襲漢俗,喜歡深裙百褶,衣服露出褲子是一種極不禮貌的行為。現在雖胡俗蔓延,露褲的直裙也開始在漢人中流傳,但世家子弟,還是堅持這種穿不露褲子的深裙。

  胡人穿褲子喜歡穿廣口褲,由於褲子過於肥大,他們喜歡用繩子在褲子上綁紮,所以他們的褲子又叫束褲。據聞,這種褲子在晉都建康極為流行,晉朝貴人爭相仿效。而此人穿的仍是直褲,這說明他是門閥子弟,但又不曾接觸過南人風俗……

  總的說來,此二人有官職、有品位,此地處青州,他很可能是趙國的官員,或者世居青州的門閥。」趙婉細細的解釋著。

  再一次深深打量過所謂世家的華服,高翼回過頭來,挑剔著趙婉的新式禮服。

  趙婉帶著一頂插著鵝黃色絹花的白色女士帽。這頂帽子是後世中沿仕女帽的樣式,四周垂著鵝黃色的絹紗,海風吹拂之下,讓她的面孔若隱若現,充滿了神秘感。

  再往下看,是極端誇張地白色荷葉領,聳立的荷葉領邊緣用鯨骨製成,既富彈性,又充滿了跳躍感。

  按晉人的禮俗,這套用新羅絲綢織成的裙裝,扣子扣得嚴嚴實實,直到脖頸。袖子也長及腕部,沒露出半點肌膚。整套禮服就像一件現代公主裙。它胸部採用立體裁剪,腰身格外突出。有鈕扣的幫助,裙裝高聳的胸部和收緊的腰部,讓趙婉顯得格外婀娜。

  除了均勻的一色鵝黃,裙裝上面沒繡任何刺繡,裙擺剛及膝下三寸,海風吹拂,飄揚的裙子像一面旗幟獵獵作響。

  趙婉腳上,蹬著一雙猩紅色的半腰高跟皮靴,順著皮靴向上看,是一件緊身的白色直褲,勾勒出那小巧玲瓏渾圓的腿部曲線。左手食指上是她唯一的首飾:一個碩大的黃金戒指。戒指表面用反文刻著她的官銜與名字——這就是她的官印。

  高翼滿意的點點頭,這套衣服雖然不符合晉朝禮制,但是扣子的運用,讓它具備了這時代難以比擬的魅力,而三山地區染色技術的先進,以及服裝整體顏色搭配的技巧,更讓這套服裝具備了濃郁的「時尚」氣息,想必定能征服晉朝那些滿嘴仁義道德滿腹男盜女娼的儒士。

  「還差一套首飾」,高翼挑剔地說:「再加上一套項鍊與……手鏈,那就更完美了。」

  趙婉微微低頭,回避了船上水手們咄咄的目光。

  太尷尬了,趙婉還不適應男人的當面誇獎,幸好,當她正面臉通紅地琢磨怎麼回答高翼時,其中一位華服倖存者一聲呻吟,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這……請問,我在那裡?」,倖存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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